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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半晌才回轉氣來,死死一把抓住樊興家的肩膀:“先別說這些了,五師兄告訴我,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是誰!”

“是……師妹小心!”

樊興家正要回答,忽然目光直勾勾看向蔡昭身後,目露恐懼——電光火石之際,他一把將蔡昭推開,砰的一聲被背後襲來的黑衣人一掌擊中胸口,喀喇喇數根肋骨折斷,同時口噴鮮血昏死過去!

“五師兄!”

“五師弟!”

蔡昭一聲慘叫撲過去,宋鬱之再殺兩人,退後扶住樊興家。

黑衣人形成半圈形,將他們三人圍在當中,逐漸逼近,眼看就是一場死局。

“三師兄。”蔡昭忽然輕聲道,“我身上還有最後兩顆‘暴雨雷霆’。”

宋鬱之大喜過望,豁然轉頭。

“你我各拿一顆,同時丟出去,然後趁亂分頭逃走。”女孩臉色蒼白,沾染點點血跡,觸目驚心,“三師兄你內力復原的比我好,五師兄你帶著吧。”

宋鬱之點點頭,將樊興家一臂搭到自己肩上,同時從背後接過蔡昭遞來的‘暴雨雷霆’。

“到時我們怎麼匯合?”他問道。

不等蔡昭回答,黑衣人已齊齊攻來,三人順勢分開。

越過重重疊疊的黑衣人群,蔡昭高聲大喊:“雷雨天不下雨——三師兄還記得嗎?”

自家遭大變後,宋鬱之第一次暢快的笑起來:“當然記得!”

“好,我來數數。一,二,三,扔!”

隨著蔡昭的喝令,宋鬱之用力甩出‘暴雨雷霆’——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瞬時間周遭飛沙走石,田土紛揚,血肉翻滾。

在一片黑衣人的慘叫聲中,宋鬱之趕緊背起樊興家往山下奔去,一氣奔到山腳下,再往遠處奔出數里,天色幾乎矇矇亮了才敢停下來歇口氣。

這一歇,他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剛才,為何只有一聲巨響?

難道兩人扔的太過同步,是以只能聽見一次炸響?

不對,宋鬱之立刻在心中否定。

當初在太初觀正元殿中,他是親身見識過‘暴雨雷霆’的連環炸裂的威力,並非毫無準備之人。

宋鬱之凝神細思,不斷回憶適才瞬間發生之事,越想越是心驚。

分明只炸響了一枚‘暴雨雷霆’,還有一顆呢,為什麼昭昭不扔?

晨曦的一絲冷光落在身上,他全身血液冰冷。

宋鬱之感到了一陣難言的恐懼。

——昭昭說謊了,不是她不扔,而是她身上只有一枚‘暴雨雷霆’。

而她,將之留給了自己。

當自己這枚‘暴雨雷霆’炸響,剩下的黑衣人必然會瘋狂的全力攻向蔡昭那個方向。

她會怎麼樣?

宋鬱之當即要掉頭回去,這時,樊興家在昏迷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咬了咬牙,只好先將樊興家藏到附近的一處山洞中。

此時天色大亮,宋鬱之不飲不食的奔回懸空庵。

隱秀澗寧靜如昔,沒有黑衣人,沒有他們的屍首,也沒有蔡昭,唯有孤零零的斷壁殘垣,還有幾具懸空庵女尼的屍首。

宋鬱之衝到後山,來到昨夜他們分開的地方,循著滿地的血跡和豔陽刀劈砍在山石上的痕跡,一步步追到崖邊。懸空庵下方那道著名的透明水簾在此處拐了個彎,轉折出激越奔湧的一道瀑布,一切蹤跡到此為止。

宋鬱之站在瀑布邊上怔怔出神。

林間風兒輕輕吹動,鳥兒輕快的唱著歌。

可是,他的小師妹去哪兒了。

第132章

空氣中瀰漫著一層溫柔安寧的香氛,被褥柔軟舒適,飄飄然的好似置身於雲堆中,蔡昭覺得周身疼痛,彷彿剛剛被人暴打了一頓。呃,貌似她的確剛被人打了一頓。

黑衣人的身形隱沒在濃霧掩蓋的黑暗中,只有一雙雙殘忍嗜血的眼睛和寒光閃閃的兵刃在夜幕中幽幽發亮。最後她都不記得自己激戰了多久,倒是一頭跳下激越的瀑布時聽到遠遠又有大隊人馬殺來,遊觀月尖叫的活像一隻被踩住尾巴的麻腳鴨。

昏昏沉沉中,有隻清涼的大手按在她滾燙的額頭上,低低說了句‘還沒退燒’,隨後她就被灌了一堆古怪的湯藥,直將她苦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當屋內的光線由明轉暗之時,她終於醒了過來。

慕清晏身著一襲寬大的寶藍錦袍坐在她床邊,手中又端著一碗令人心驚肉跳的湯藥。他神色不善的凝視著女孩,長眉緊鎖,眉宇間的陰翳之氣濃的化不開,見到女孩醒來,二話不說將人拎起來灌藥。

蔡昭被苦的淚眼汪汪,她靠在大大的隱囊上,喘氣道:“蜜餞呢,我要蜜餞。”

慕清晏板著臉:“沒有蜜餞,忍忍吧。”

蔡昭縮成小小的一團,像剛斷奶的小獸一般嗚嗚耍賴,“當初你裝醜八怪時,每次喝藥我都給你準備蜜餞的,要甜的就有甜的,要酸的就有酸的,現在世易時移了,你就翻臉不認人,嗚嗚嗚……”

“就該讓你苦上一苦,免得好了瘡疤忘了痛!”慕清晏嘴上氣話照說,人還是去拿了個鑲紫玉的紫銅小罐過來。

酸甜甘美的滋味在舌尖融開,蔡昭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坐起時還察覺到丹元溫熱,經絡舒暢,除了一皮囊青青紫紫的外傷,昨夜的內力虛乏已然恢復的差不多了。

蔡昭摸著自己強勁有力的脈搏又驚又喜,“沒想到我現在昏迷時也能自行療愈內傷了!”話剛落尾,她腦門上就捱了一個爆慄。

俊美清雅的男子面罩寒霜,目中隱隱透著惱怒。

蔡昭捂著腦門立刻慫了,漂亮的眉眼軟軟垂下,一臉低順可愛:“我昏迷之時定是你給我運功療傷的吧,我心中很是感激……”

“只是感激?”慕清晏眉眼斜飛。

“不不,我也很惦記你呢。”女孩連忙從領口內拉出一條細細長長的金鍊,“你看,這條鏈子我一直掛在脖子上,就好像你在我身邊一樣。”

慕清晏似乎略有動容,緩下了語氣,“我以為你把它丟了,之前是你特地贖回來的麼?”

慕清晏陰惻惻的笑了,“真的?是你贖回來的,不是宋鬱之贖回來的麼?”

“?”蔡昭笑容僵住。

慕清晏長臂一展,大手一把扣住小姑娘,像石磨一樣來回碾壓她。

蔡昭知道自己被揭穿了,賠笑討饒:“對不住,我不是有意攬功的,只是……嗨,我把金鍊子還給你,我親自給你掛上好不好。”

慕清晏冷哼一聲,坐在那裡由著女孩將細長的金鍊繞在自己脖頸上,又從袖中滾出那枚小小的金哨,蔡昭十分乖覺,殷勤的接過來掛在金鍊末端。

“對了,宋鬱之和樊興家去哪兒了?捉回來的黑衣人說你們似乎約好了外頭匯合。”慕清晏隨口道。

蔡昭大眼骨碌一轉:“你捉到黑衣人了麼?那可太好了。三師兄和五師兄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啊,我們只說了分頭突圍……”

慕清晏說變臉就變臉,豁然站起:“你我生死與共這麼多次,你居然還信不過我!好,好得很!來人啊,立刻派人沿著隱秀澗出來的各條小路搜捕,找出宋鬱之與樊興家!”

“唉,別別別!”蔡昭連忙拉住他的長袍,“我不是信不過你,你一直看我三師兄不順眼,我是怕你捏死他!慕教主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了嘛!”

慕清晏緩緩轉回頭:“……你叫我什麼?”

“慕,慕教主。”

慕清晏勃然大怒,向著屋外厲聲發令:“來人啊,把獵犬漫山遍野的撒出去,找到宋鬱之,跟那群黑衣人一樣,格殺勿論!”

“你怎麼又發瘋了,好好說話行不行啊!”不許去,不許去!蔡昭牢牢抱住他的腰,用力一拽將人撲倒在巨大的軟塌上,然後整個人壓到他身上。

慕清晏順勢躺下,指著女孩滿是紅印子的腦門,“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

蔡昭將頭埋進他胸口,悶聲道,“……阿晏哥哥。”

“你倒是能屈能伸。”

“我娘說了——撒嬌嘛,不寒磣的。”女孩愈發嬌聲嬌氣,一面挨挨蹭蹭,一面湊到他耳邊吐氣,“阿晏哥哥,你別生我的氣了,你想做什麼,我都依你啊。”

慕清晏伸展雙臂,將人牢牢抱在懷中,手掌不自覺的輕輕摩挲,薄軟的絹麻寢衣下是女孩凝脂般的溫熱肌膚,又嫩又軟,頃刻間他忽然明白了‘軟玉溫香’這四字之意,兼她叫喚的纏綿婉轉,他一時氣息不穩。

蔡昭看身下的高大青年逐漸面色潮紅,呼吸一聲比一聲粗重,她正要再肉麻幾句逗逗他,忽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拎起來嚴嚴實實的裹進被子。慕清晏悶聲不響的扯下掛帷帳的錦繩,橫七豎八的連人帶絨被紮成一團。

“你給我老實待著!”慕清晏胸膛劇烈起伏,白皙的面板宛如塗了一層胭脂,從耳後一直紅到修長的脖頸,蔓延至微微扯開衣襟的平整胸膛。

“你不許再對我動手動腳!”他指著女孩的鼻子義正辭嚴。

被捆成圓胖粽子的蔡昭:……

“總之,你我未成禮前,不得逾矩。”慕清晏調整好呼吸,一臉正氣凌然,滿身道德文章,只差插香三炷,就能放進殿堂供起來了。

蔡昭翻個白眼:“趕緊把我鬆開,我餓了。”

看著慕清晏給自己‘鬆綁’,她忍不住道:“你這人真是病的不輕,我不愛理你時你總來勾勾搭搭,我真想跟你好的時候你又退避三舍。你這算什麼,欲迎還拒?”——想想也不對,欲迎還拒的最終目的還是‘迎’,這貨卻是真的‘拒’了。

慕清晏猶自板著冷臉:“把衣裳披好,下來用飯。”

他推門出去,片刻之後親自端了個托盤回來。

蔡昭氣憤憤的坐到桌旁,開啟當中一個青瓷大蓋碗,熟悉的香氣傳來,正是她喜歡的雞湯餛飩。

“……其實這次回到落英谷,我覺得鎮上的餛飩都不如你做的好吃。”她吭哧吭哧的吞著餛飩,也不知是吃熱的還是心頭髮熱,全身暖洋洋的。

慕清晏嘆息道:“你要是像惦記餛飩的一樣惦記我就好了。”

蔡昭吃著吃著,發現面前成套的瓷盤瓷盞俱是色澤清雅款式簡明,她再打量房內佈置,同樣是質樸風雅,全不似極樂宮中的豪奢氣派。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好奇起來。

“這裡是不思齋。”慕清晏給她舀了碗山藥肉骨粥,“父親帶著我在這裡住了十年。十年後,父親過世,我就搬去了極樂宮旁的芳華一瞬,打算跟聶喆較較勁。”

蔡昭歪著脖子邊吃邊看,“令尊品味挺好,我姑姑一定喜歡。”

慕清晏舀粥的手一停,“你不喜歡?”

蔡昭臉上紅紅的,小小聲道:“其實我喜歡熱鬧些的屋子,到處都堆著好吃的好玩的。一開窗子,庭院裡長滿了葡萄柿子還有大黃梨。”

慕清晏沒有言語,只是黑亮的眼中彷彿要溢位笑來。

“唉,我姑姑總嫌我屋裡東西擺的太多。”女孩拄著瓷勺一臉憂鬱。

慕清晏儘量不動聲色,“……東西多些挺好的,顯得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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