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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深幾乎笑出眼淚,“我不是壞人?我居然還不算是壞人?哈哈哈…你瞎了眼麼?!”
“我沒有瞎眼,”蔡昭滿眼固執,“我來問你,為什麼我們在雪山上的第一夜就你放出白毛犼?為什麼你要費盡心思,甚至冒著讓仇人逃脫的風險,將雪鱗龍獸的涎液放到我面前?我現在都想通了!”
設身處地,如果她是千雪深,仇人一行自然是越深入雪山,對她越有利。
他們進入雪山的第一夜時,離山下還很近,倘若白毛犼真把人膽小的陳復光金保輝嚇破了膽,他們不顧一切的逃下山去,千雪深豈非功虧一簣?
至於那冰屍手中的涎液玉瓶,更是千雪深處心積慮安排的。
兩頭白毛犼故意去襲擊藍田玉與東方曉,胡天圍師徒急著逃出生天,自然會將藍田玉牢牢握住,周致欽肯定要照顧受傷的東方曉。如此一來,金保輝在無人可依之下,不自覺的會靠到慕蔡二人身邊去。
等第二次冰窟震動,眾人紛紛躲入冰洞時,金保輝也必然與慕蔡二人一路。
至於那冰封死屍,更是專門衝著金保輝去的。
別人經過那個路口可能毫無察覺,只有對雪鱗龍獸的涎液知之甚深的金保輝,涎液灑落的氣息立刻會令他警覺,從而讓慕蔡二人獲得涎液。
“你安排我們得到那瓶涎液,不是為了讓我們和段九修他們自相殘殺,而是為了讓我們得償所願後儘快下山,離開你所佈置的陷阱!”蔡昭頂著周圍巨響大喊出來。
千雪深臉上宛如被冰凍住了一半,什麼表情都沒有。
慕清晏靠回來,背貼冰壁時還不忘戲謔,“昭昭是不是想多了,這小子能有這麼好心?”
“那你說他為何第一夜就把白毛犼放出來?除了嚇我們以一嚇根本沒有任何用處,還讓我們對白毛犼起了戒心,若是在前一個冰窟裡才放白毛犼出來,說不定能多咬死幾個人呢!”——巨大的蛇尾掃過來,蔡昭扯著千雪深奮力閃避。
慕清晏一個閃身,將一塊頭顱大小的堅冰拍到巨蟒身上:“因為他眼高手低辦事不力啊,你以為人人都能謀定計劃後一擊即中麼?”
“你說的對!”千雪深用盡全力甩開蔡昭,然後一頭向段九修衝去,堪堪接近他身前五六步時也摔了一個小瓷瓶在堅硬的冰面上,裡面同樣飛濺出黃色粘液。
然而段九修武功遠高於綺濃與胡天圍,與巨蟒激鬥之際依舊能夠順利閃開,非但沒有濺到一滴粘液,還反手一掌將千雪深拍飛到牆上。
“這是什麼東西!”段九修看了看地上的黃色粘液,再看向被巨蟒糾纏不休的綺濃與胡天圍,意識到了什麼。
千雪深躺在地上口吐鮮血,哈哈大笑:“是我從一千條母蛇體內提煉出來,公蛇一聞就發瘋,哈哈哈……”
蔡昭轉頭:“我覺得他還是很有想法的。”——不就是牲口發情時散發的□□氣息嘛。
“你看。”慕清晏正凝目注視前方,抬手一指,“這大蛇的脖頸處,似乎梗著什麼東西。”
蔡昭順勢看去。
巨蟒雖然粗壯非常,但全身甚是柔軟,可隨意彎曲對摺身體,只有頭部以下那一段六七尺的長度似乎有些硬硬的,始終無法完全彎曲。
慕蔡二人互看一眼,心意相通,立刻一左一右包抄巨蟒。
蔡昭閃至巨蟒頭顱後躍至半空,雙手握住刀柄奮力一劈而下,金紅色光芒破開一串純白蛇鱗,巨蟒吃痛回頭,她立刻飛出銀鏈從巨慢身下穿過。與此同時,慕清晏已從冰壁上一躍而下,衝著巨蟒頭部下方全力拍出兩記劈空掌。
巨蟒身上發出沉沉擊打聲,巨大無比的蛇頭竟被生生打偏了。劇痛之下,它瘋狂甩動蛇頭與蛇尾,胡天圍一個閃避不及竟被蛇尾掃中,被打的口噴鮮血。綺濃嚇的肝膽俱裂,急急衝向段九修,“師尊,救我,快救救我……”
段九修已知他二人染上了母蛇氣息,巨蟒既是公的,定然追逐至不死不休,他如何肯讓綺濃近身。他厲聲呵斥,“滾開!”反手就是一掌拍向綺濃。
綺濃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正著,從半空中直直墜落,口鼻雙耳均淌出深紅細線。
這時巨蟒忽然發出奇怪的咕咚之聲,在冰壁上奮力扭動幾下後,血口大張突出一個黏糊糊的東西。眾人低頭看去,那竟是一個全身溼透的人!
這人四肢脊樑都十分綿軟,皮肉白脹發泡,滿身都是黏糊糊的巨蟒口涎,然而竟還能微微扭動,發出啊啊人聲。
眾人均噁心不已,只有藝高人膽大的慕清晏凝目細看那人腫脹的面部,冷靜道,“是陳復光。”
地上冰面高低不平,綺濃從半空中墜落後,自然而然滾到地勢低處,陳復光被巨蟒吐出來後,同樣滾了過去,恰在綺濃身旁停住。
他緩緩抬頭,露出臉上和脖頸盡是被巨蟒胃液燒灼腐蝕的皮肉,綺濃瘋狂尖叫起來,然後陳復光奮力一扭,張開嘴巴死死咬住綺濃咽喉處——
牙齒,是全身骨骼盡斷的他僅剩的武器了。
綺濃喉頭髮出格格之聲,全身痙攣般抖動,鮮血汩汩流出。
陳復光直到綺濃斷氣才鬆開嘴,發出癲狂尖利的一串笑聲後,也力竭而亡了。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我說錯了,明晚還有一章,以後就恢復正常早上七點,我的意思是,日更或者隔日更哈。
第60章
這毛骨悚然的一幕驚住了所有人。
蔡昭都結巴了,“為,為什麼陳復光被吞下去了,還能活著?”
慕清晏在父親身邊學過些珍禽異獸的習性,便道:“活不了多久的,全身骨骼會被巨蟒絞碎,慢慢爛在巨蟒腹中——還不如被當場咬死呢。”
陳復光笑聲尚在四面冰壁間迴盪,眾人只見白光一閃,巨蟒吐出巨長的猩紅信子捲走了綺濃的屍體,伴隨著一陣喀喇喀喇的悶響,巨蟒大口兩側淌下兩串鮮血。
叮咚一聲,綺濃髮間的那支鮮紅的珊瑚釵墜落。
綺濃騙到心法口訣之後,必是將陳復光打傷或是推入冰洞,本想他定無生還之理,誰知他竟然活著被巨蟒吞了進去,並且一時半刻沒死透。巨蟒的咽部又恰好受到慕蔡二人偷襲,被迫吐出藏於體內的‘食物’,成全了陳復光的復仇。
胡天圍驚懼欲狂,邊跑邊脫身上衣物,先是外袍,然後是中衣,一件接著一件,一直脫到只剩一條短短的褻褲。
千雪深躺在地上狂笑,“沒用的!一旦你沾上了母蛇腺液,那氣味就會一直縈繞在你身上,除非你立刻洗澡……”——可是冰寒刺骨的洞窟內哪有水給胡天圍洗澡。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徹底食盡綺濃的巨蟒再度盤旋挪動起來,目標準確的指向胡天圍。胡天圍本來也想向段九修求救,可是見過了綺濃的下場,他哪敢靠近段九修半分。
慕清晏雖沒說話,但冰冷的戒備姿勢也清楚的表明他的態度。
幾次險些被巨蟒紅信捲到,胡天圍又怒又怕到了極點,大喊一聲:“你要害死我,我就與你同歸於盡!”說著就向地上的千雪深撲去。
蔡昭一直覷著胡天圍逃竄的方向,見他竟想拉千雪深當墊背,立刻揮刀劈下一塊巨大的堅冰,左掌猛的將巨冰向胡天圍拍去。
胡天圍修為不弱,見巨冰向自己迎面撞來,雙掌同時擊出,將巨冰擊打的冰碎四濺。然而就這麼一滯的功夫,巨蟒追襲已至,一股極寒刺骨的氣息漫至身側。胡天圍心叫不好,瘋狂飛躍想要逃離,此時巨蟒已張嘴吐出白茫茫的冰息——
半空中的胡天圍一聲慘叫,驀的墜落。
迷濛蒙的白色冰霧之下,眾人只聽到沉沉重物摔碎之聲,以及胡天圍的慘烈哀嚎。
待冰霧散開,眼前的情形讓眾人不禁倒退三步。
胡天圍的上半身在地面上輾轉哀嚎,下半身,沒有了。
原來他適才逃慢了半步,腰部以下被冰息噴中,瞬間凝結成冰,與東方曉一樣,在墜落時摔碎了。
——便如腰斬之人不會頃刻死去,胡天圍雖然只剩半個身子,卻也不會立刻死去。泉水般的鮮血從腰部創口噴灑而出,形成一片極大的血泊。
劇痛與鮮血狂噴讓胡天圍很快就斷氣了,巨蟒急吼吼的紅信一吐,將鮮熱的半截胡天圍吞入口中,用腹腔反覆絞碎後徹底食盡。
現在,巨蟒巢穴中,只剩下四個人了。
段九修臉色發白:“你們都瞧見了,若我們再自相殘殺,最終都會叫這畜生吃了。如今無可奈何,我們必須聯手。”
“行啊。”慕清晏簡短回答。
蔡昭轉頭,看見千雪深臉色慘白的躺在角落中,死死盯著段九修,目光中噴射而出的仇恨怨毒為蔡昭生平僅見。
進攻開始,進食之後的巨蟒彷彿氣勁更盛,蛇頭盤旋衝擊,蛇尾呼嘯掃蕩,一時間冰窟內盡是夾雜著屍骨的碎冰散落,宛如狂風暴雨侵襲一般。
好在段慕蔡三人輕功都不差,蔡昭更有豔陽刀助陣,三人分開一段距離繞圈躲閃,每每巨蟒快要觸及其中一人時,另外兩人都拼命攻擊巨蟒後側。如此周旋了片刻,巨蟒不耐煩了,蛇頭一轉,掉頭俯衝向地上的千雪深。
段九修早恨不得活剮了千雪深,自然不會出手相救,慕清晏也猶豫了一下,只有蔡昭飛快撲去。白光與金紅色的刀光交纏數下,蔡昭於千鈞一髮之時從蛇口中將千雪深拽開,自己險些被巨蟒冰息噴中,一束秀髮被凍住斷裂。
千雪深百感交集,高聲怒吼:“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菩薩心腸了!”
蔡昭也吼回去,“你全家都死光了只剩你一人,等你們全家在地府團聚,你爹孃想必高興的很!說了回頭我會幫你報仇,你非要嘰嘰歪歪,要是我今日死在這裡都是你的錯!”
吼完,她就將他丟入一個凹進去的冰縫中,回身加入段慕二人與巨蟒周旋。
千雪深被扔的昏昏沉沉,不知是血流太多,還是冰窟中太冷。
迷濛中,他看見前方綺濃墜落的那支鮮紅珊瑚釵,耳邊響起嬸嬸淒厲的叫聲,她抱著被活活摔死的幼兒屍體悲傷痛哭,綺濃卻嫌她吵,單手掐住嬸嬸的脖頸輕輕一擰。
脆脆的骨裂聲,嬸嬸的頭歪到一邊,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鎮上的姑娘大多不願嫁到山上,可嬸嬸與叔父青梅竹馬,拼著與父母鬧翻也要嫁給心上人。爹孃覺得對不住人家,捧了一大包銀子送去做彩禮——雖然山上的日子很苦,但往往能採到更多更大的雪參,獵到更肥更壯的野獸。
其實嬸嬸的父親也是好人,他只是不想女兒在山上吃苦,並不是貪圖銀子。嬸嬸進門後不久,他板著臉將銀子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還推來了一車子嫁妝。
爹孃叔嬸都高興壞了,當夜就殺雞煮肉,大喝了一場。
是呀,山上的日子雖然清苦,可他們家一直很是幸福美滿。
娘常說,等攢夠了銀子就下山,到南邊去,找個山溫水暖的好地方,開鋪子也好,買田地也罷,兄弟兩家好好過日子。
“千雪深小心!”女孩衝著這邊大喊,一塊尖利的冰刺飛了過來,她堪堪擊飛之。
他恍惚了——為什麼叫他千雪深?
他不叫千雪深啊,他明明叫陶小樹。
父親是個粗狂熱心的大鬍子,母親有一張滾圓紅潤的胖臉。
他上頭有個大一歲的哥哥,叫陶小山,脾氣好力氣大;下面有個小一歲的妹妹,叫陶小溪,白淨軟糯,乖巧可愛;還有個才幾個月的堂弟,名字都還沒取。
那天風雪特別大,天色陰沉的像在黑夜,妹妹乖乖的坐在火邊看著紅薯,嬸嬸唱著好聽的山歌鬨堂弟睡覺。爹和叔父遲遲不歸,娘心浮氣躁,呵斥他與哥哥不許頑皮胡鬧。
“也不知哪路江湖客又在尋寶了!唉,若是有寶還等的到今天麼,早幾百年前就叫人挖光了!他爹可摻和進去!”
“嫂嫂這是記掛大哥了,放心,別說他們兄弟倆,就是小山和小樹都把這雪山摸的通透,閉著眼睛也能走出來的。”
當天夜裡,爹與叔父用雪橇一趟趟拖回了八個人,“其他人都叫雪埋住了,唉,用什麼黑火藥呀,鬧的雪崩了,差點都沒了命。”
風雪將爹的鬍子都染白了,叔父臉色都紫了,兩人凍的手腳發麻,連熱湯碗都端不穩,娘與嬸嬸心疼的不行,但沒說一句他們做的不對。
“咱們雪山裡討生活的,本就該互相救助。”爹咧出白牙大笑,“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見死不救。”
他們家救過許多山客,有知恩圖報的,也有沒良心的。前者或留下些銀子,或誠懇道句謝,後者扭頭就走,甚至還有疑心陶家兄弟貪了他們隨身財物的。
但父母叔嬸從不介意——“人嘛,總是有好有壞的,哪怕救到一個好人,就值了!”
陶小樹對這些話深信不疑。
直到那天晚上。
八名昏迷的山客逐一醒了,母親熱情的燙燒酒燉雞湯,想讓他們恢復元氣。
小山與小樹被關在家裡一天了,連偷偷養在外面的那對白毛犼幼崽都不得見,不由得抓耳撓腮。他們是山裡的孩子,一閒下來就全身難受,於是趁父母叔嬸忙碌時玩起了躲藏遊戲。
小樹連輸了四輪,無論他躲在哪兒,哥哥小山總能找到他。
他憋著一口氣,冒著被責打的風險躲到地板下面的夾層中去——那裡是用來儲藏肉食的地方,母親從不許兄弟倆去夾層中亂竄,以免糟蹋吃食。
小樹在後屋雜物間的地板夾層中躲了很久,哥哥一直沒來找他。
他耐不住了,在夾層下小心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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