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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一下戳中千雪深的啞穴與麻穴,千雪深立刻直挺挺的悶聲躺倒,只有兩隻眼珠拼命轉動。慕清晏不去理他,抱著蔡昭俯下身子,貼地而伏。
正當眾人驚恐難言時,一道白光閃過,一個巨大的獸形生物從半空中飛躍而至,直直撲向唯一有亮光的藍田玉處。
藍田玉見機極快,立刻將火摺子反手熄滅,天地間隨即不見一絲光線。
蔡昭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金保輝那邊響起陣陣慘叫,夾雜著手忙腳亂的拔刀劍之聲,還有周致欽讓大家鎮定的呼喊,然而這一切在震耳欲聾的野獸吼叫下都顯得虛弱無力,濃重的血腥氣很快瀰漫到整片山坡,
蔡昭咬咬牙,想要出去救人性命,卻被慕清晏一手牢牢按在懷中,另一手扣住她手腕上的脈門,叫她動彈不得。
“你給我放手!”
“敵情不明,不能貿然出手。”
“你是練烏龜大法的吧,這麼膽小畏縮,少說能活一千年!”慕清晏當然不膽小畏縮,肆意時還瘋的很,蔡昭這麼說是有意激他。
慕清晏的聲音清冷如舊,“那也不必,與你活的差不多長就行了。”他說話時,熱氣噴到女孩耳後,冰天雪地蔡昭都覺得熱。
幸而黑雲很快散開,微弱光線下,一頭極其巨大的白毛牲口滿口是血,兩隻前爪生生撕開一名侍衛的腹部,將其叼在嘴裡迅速飛躍不見了。
皎月再度高懸天空,地上一片狼藉殘屍。
慕清晏拉著蔡昭起身,彎腰解開千雪深的穴道。
千雪深連滾帶爬的衝回獵人小屋,大呼小叫著死都不再出來。
蔡昭環視四周。
損失最嚴重的自然是金保輝,他那威武雄壯的侍衛隊死傷過半,不是被活活咬死,就是咬斷了手腳,躺在地上嗚呼哀哉,場面血腥慘烈至極。
金保輝被藍田玉拽著滾入兩丈外的一個雪坑,躲在積雪之下,逃過一劫。
陳復光的兩名侍衛被咬中了。
其中有一人被咬去了半個胸腔,血淋淋的心臟就這麼直白的落在雪地上,猶自微微跳動,另一人被咬掉了半個腦袋,紅白相間的腦漿流了一地。
驚恐萬狀的侍衛們見了,嚇的瘋狂尖叫。
陳復光本人倒沒事,剛才被綺濃拉到一處雪堆後頭躲藏,有驚無險。他此刻緊緊拉著綺濃的手,神情依戀,不敢鬆手。
胡天圍自然無恙,不過他的啞巴老僕被刮到一爪子,左臂受了些皮肉傷。
“…玉麟,我兒玉麟是不是遇上了這東西?!玉麟是不是被這牲□□活咬成兩半的!”周致欽看著滿地的斷肢與殘屍,失魂落魄,聲音發顫。
東方曉嘆息一聲,上前拉住他:“別看了,咱們先回屋罷。”
“我,我一定要給玉麟報仇!”想到獨生子生前遭受的恐懼痛苦,周致欽心中又疼又恨。
藍田玉一把推開抖若篩糠的金保輝,起身拍打自己身上的雪花,恨恨道:“我早就說過,初春上山最是不好,山中野獸餓了一冬,這會兒正是最兇狠飢餓的時候。”
慕清晏興味:“哦,你早說過這話麼,是對誰說的?”
藍田玉頓時啞了。
“話說……”胡天圍繞著地上的殘屍看了會兒,“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是雪山白毛犼。”金保輝開口,他雖然嚇的面無人色,但口齒還算清楚,“神話中守衛天門的兇猛野獸,傳說北宸老祖就養了兩頭看門。成年白毛犼能有兩人多高,體壯齒利,飛馳如電,嗜吃活物血肉。”
慕清晏抬頭看遠方,微笑道:“看來,這座大雪山中,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驚喜’。”
第52章
這一夜再無變故,然而多數人還是將各自的獵屋大門緊緊關閉,懷抱兵械而眠。
待到次日旭日升起,噩夢一夜的眾人走出獵屋,望著雪地上凝固的血漿與殘破的屍體,恍如隔世。藍田玉宛若一夜老了十歲,臉皮乾癟褶皺,跟風乾的橘皮似的,他粗著嗓子問大家:“怎麼著,是否接著上山?”
胡天圍態度悠然,表示肯定上山。
陳復光起初彷徨猶豫,觸及綺濃溫柔的目光後,鼓起勇氣表示也上山。
周致欽冷眼看他們,他現在一心給要獨生子報仇,接著上山是必然的,不過他勸東方曉莫要輕易涉險,東方曉卻道:“咱們是結義兄弟,自然同生共死,大哥莫要勸了。”
千雪深苦口婆心的勸說:“情形你們也見了,這還沒到山腰的,越往上定然越兇險,咱們還是打道回府算了,總有別的法子破除我那易身大法的。”
“還有什麼別的法子?”蔡昭斜眼。
千雪深尷尬:“現在我還不知道……唉,晏公子你倒是勸勸她吧。”
慕清晏輕描淡寫:“不要緊,也就耽擱幾天的功夫。若是七八日內我們在雪山沒有收穫,就即刻下山,坐金翎巨鵬兩三日可回青闕宗,那時宋時俊也才剛抵達,不耽誤揭穿那冒牌貨。”
千雪深欲哭無淚。
眾人再度啟程。
因金保輝的隨行護衛死傷過半,無法再推拉雪橇板車,大家只好趕驢上山。蔡昭也牽來一頭健壯的山驢,讓它擔負輜重行李。
這日的路程遠非昨日可比,目中所及,白色越來越多,黑色愈發稀少,按照藍田玉的說法,這是越往山上積雪越厚,將底下的山石土壤徹底蓋過了。
一路上荒涼清冷,莫說人煙,連雪林中的鳥獸之音都難得聞聽,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靜默的藍天,空寂的白雪地,以及永遠隱沒在雲層後的金頂山巔。
當日夜裡,眾人抵達第二處落腳獵屋後歇息,周致欽與東方曉備好夜明珠,徹夜不眠等待那頭雪山白毛犼再現,誰知整夜風平浪靜。
藍田玉很是感慨:“看來這雪山白毛犼通靈性啊,若是月明星朗,照的遍地通明,它就不出來了。要是能捉只活的下山,定然萬金難買。”做大盜的,自然對如何銷贓分外清楚。
周致欽只有冷笑,顯然是不打算讓那白毛犼活下去了。
金保輝卻遲疑道:“我倒覺得這白毛犼未必是隻在漆黑的夜裡出現,它興許只是厭惡人群氣息…呃,這個不好說…”
周致欽不理這兩人的猜測,其後兩夜依舊在獵屋周圍佈下鈴繩等暗樁,期待白毛犼上門捕獵,然而依舊一無所獲,倒熬出了兩個黑眼圈。
蔡昭忍不住道:“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憂,若離於愛者,無怖亦無憂。周叔父痛失愛子,已然失去清明思考了。”
千雪深也不免嘆息,只有慕清晏說話煞風景:“小孩子家別亂唸佛偈,想跟法空老兒搶生意麼。”
兩日趕路後,到第三日山勢明顯陡峭起來,空氣稀薄,山驢吃力,前行艱難,如金保輝這般修為低微之輩已是臉色發白了。
幾名扶著金保輝的侍衛喘著粗氣:“這山也太陡了。”
胡天圍面不改色,神情自若:“陡一些好,山勢越陡峭,就能越早登到山頂。”
眾人一想,這話也不錯。
藍田玉高聲道:“已至山腰深處了,因山上人跡罕至,長年積雪凝成堅冰,容易跌跤。”並建議大家用麻繩將鐵釘鐵蒺藜之類的東西纏在靴底,避免腳底打滑。
這些東西慕清晏早有準備,千雪深悻悻道:“我若是一路滾下山去,你們就別來找我了,我會去客棧裡等你們。為防萬一,晏公子不如先將解藥給我十幾二十粒。”
慕清晏面無表情:“你還是抓把雪擦擦臉吧,白日做夢容易早死。”
蔡昭忍笑到肚子痛。
陳復光行路艱難,跌跌撞撞的跟在隊伍的最後方。
綺濃居然不離不棄,始終溫柔體貼的攙扶他,鼓勵他。
陳復光感動的聲音發顫:“綺濃待我的恩情,等到……有朝一日,我定不辜負。”
綺濃目中柔情似水,低聲:“公子是忠厚溫良之人,遇上公子,是綺濃的福氣。”
——走在最前頭的胡天圍似乎全然不知。
不知是不是錯覺,蔡昭遠遠看著此人,覺得他頭上有點兒綠油油的。正暗笑著,忽聽見身旁的千雪深啊了一聲,然後身子矮了半截。
蔡昭一愣,將千雪深拉起後,才發現雪層之下是中空的薄冰,千雪深一腳踩上便將薄薄的冰層踩空,宛如踩進泥坑。
慕清晏的反應頗是有趣,明明踩到中空冰層的是千雪深,但他頃刻間的第一個反應是牢牢拽住的卻是蔡昭,千雪深大翻白眼。
藍田玉奔來一看,大聲警示眾人:“如今我們腳下皆是積雪堅冰,這裡冰層漸厚,也不知山石土壤在冰下多深之處。冰層與山石土壤不同,它容易留下中空洞穴,甚至裂開,諸位當心腳下,下腳莫踩實,最好身旁之人牽繩相系。”
眾人紛紛聽從。
果然,此後周圍此起彼伏哎喲之聲,許多人都踩進了冰坑,連東方曉都中了招,苦笑著自己抬腳出坑。
行至日頭偏西,忽聞一聲長長的慘叫,竟是金保輝的一名侍衛突兀的消失在眼前,原來是跌落下去,卻未見爬出冰坑。
眾人聽得慘叫聲迴盪頗長,連忙過去看,才發現這名侍衛跌落之處竟是一條極深的冰縫,少說四五丈深,冰縫底部又佈滿了尖銳細長的冰刺。
那侍衛倉促之下來不及提氣躍起,跌落後直接被冰刺戳了對穿。他雙目圓睜,鮮血侵染冰層,形象可怖。
不等大家議論兩句,又聽見同樣漫長的兩聲慘叫,原來是又有一名侍衛跌落冰縫,從叫聲來聽,縫底似乎更深。偏他與另一名侍衛連捆著彼此的腰帶,一人跌落之時,另一人也被去勢帶下,一人活活摔死,另一人被堅冰之此刺入眼窩,貫穿頭顱,旋即殞命。
金保輝嚇的面無人色,幾乎癱軟。
藍田玉嘆道:“冰縫防不勝防,大家不如排成長隊,輪流由第一人探路。”
周致欽東方曉不願與魔教之人為伍,便與慕清晏蔡昭千雪深三人走成一直排,周致欽率先領頭,走在前面。剩下的人也形成縱列,藍田玉先領隊。
金保輝跟在他身後呼哧帶喘的:“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當年上山時明明一路太平,毫無動靜,怎麼今日卻……”
藍田玉回頭輕斥:“少說話,喘氣不費勁麼。”
慕清晏笑道:“怎麼金前輩多年前來過此處麼?”
金保輝發現自己失言,強笑兩聲不肯再說。
胡天圍毫不遮掩的放聲大笑,眼中放出興奮的光彩:“地有異相,正說明天將降神物。此行若是不虛,勝過風平浪靜千百倍,怕什麼?!”
慕清晏依舊微笑:“敢問是何神物,能叫諸位前輩這般不顧安危。”
胡天圍冷冷道:“等見到了,你就知道了。”眼珠轉到蔡昭身上,他笑道,“話說回來,晏公子兄妹輕功不弱啊。尤其是風姑娘,叫我等刮目相看。”
走到這個份上,已經很難完全遮掩實力了。
眾人看的很清楚,這位據說很‘嬌弱’的小姑娘一路上步履輕靈,氣息雖不漫長,但間隔穩定,哪怕她戰力不強,輕功也定然出色,而且必是師出名門。
蔡昭很想一巴掌扇過去,打姓胡的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在眼前,可當下依舊裝著嬌弱,紅著臉道:“我娘說女孩子打打殺殺不好看,好好練輕功就夠了。”
胡天圍輕佻一笑:“令堂說的很有道理。”
“別東拉西扯了,該找落腳之處了吧,看看這天都快黑了。”金保輝大聲叫道。
東方曉苦笑:“這話不錯。”
眾人連忙極目遠眺,可看了半天都沒見有紅綢帶飄動,倒看見側面山坳有一處黑黢黢的影子。藍田玉慣於遠眺雪景,率先出聲:“那兒有屋子。”
兩列隊伍只好繞路過去,小心步行半個時辰後方才接近。
路上,眾人在山雪覆蓋的偏僻處發現幾株長相古怪的植物,似藤蔓纏繞在山石上,只露出幾個光禿禿的枝頭,又似地蘚,深深沒入雪地裡。
藍田玉與金保輝望著這幾株古怪植物,輕嘆了幾口氣。
抵達後,大家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座木質的兩屋聯排院落,前有籬笆後有倉房,中間兩座相連的大屋中廚房臥室飯廳一應俱全,只是似乎許久無人居住了,房屋破敗不堪,屋頂漏了幾個洞,積雪漫入,屋裡屋外都凝有冰塊。
蔡昭呆呆道:“這裡不是獵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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