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從周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百三十八章 《詠懷》,重生之乘風而起,二子從周,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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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居住的地方也是一個小院兒,不過在西郊,騎車過去還有點距離。
老頭老伴兒前些年走了,夫妻倆感情也是極深,從那以後老頭就一直單著。
聽說還有崇拜者自薦枕蓆,老頭開著玩笑就拒絕了,說謝謝你們的犧牲精神。
當然這事兒是發生在老頭書法作品在海外布展引起轟動,拍賣價格在當年能夠一幅字換一棟樓之後。
不是誇張,因為老頭回來將拍賣說得捐贈給了學校,真的蓋了樓,還成立了獎學金。
到了後世人均嘴炮天王老子都敢質疑的網路時代,老爺子的書法在一度招致很多的批評,說什麼變化不夠充分,法度過於嚴謹之類。
而更好笑的,是一派人說老爺子的書法不注重變化,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
而另一派人卻說老爺子的書法過於“媚俗”,為了討好現代人的審美而放棄了應有的“風骨”。
最諷刺的,是老爺子自己是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西冷印社社長,即將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書法大賽的發起人加評委。
最好笑的是老頭本身是從畫畫開始接觸國學的,只因為老師嫌棄他的小時候的畫缺乏“文人氣息”,更像是賣藝之作,因而才開始發奮努力研習書法的。
中途他還曾經氣餒過,是老夫人之前一直悄悄收起他的習作,到關鍵時刻拿出來給他看,說你看你最早寫的和現在寫的,進步差異還是很明顯的嘛。
如此才激發了老頭的鬥志,繼續發奮努力,終於成為一代大家。
而嘴炮他的那些人,呵呵呵……寫的字可能家裡人都不願意掛。
對於老頭這種人,周至是非常處得來,因為王老爺子,辜老爺子,四表舅,他們其實都是一類的人。
周至不敢說自己也是這一類的人,但是和這類人頗為佩服和親近。
老爺子根本不以門類和身份自拘,聽說周至是辜幼文關門小弟子之後,竟然拿出一本書跟周至請教了起來。
《詩文聲律論稿》,嚇得周至毛骨悚然。
沒毛病,國畫,書法,從來都和詩詞不分家,老頭提倡舉辦的全國書法大賽,後來成了中國書法最權威的賽事,其中有一條特別的加分項,就是鼓勵在書法作品當中,自行創作詩詞文章。
因此老頭本身還是古文專家,詩詞創作一向拿手,有兩部關於詩文的專著《詩文聲律論稿》和《韻語》。
老頭的詩文風格也有意思,早年的作品多數在周至看來都是上佳的精品之作。
比如《金臺》:
金臺閒客漫扶梨,歲歲鶯花費品題。故苑人稀紅寂寞,平蕪春晚綠悽迷。觚稜委地鴉空噪,華表幹雲鶴不棲。最愛李公橋畔路,黃塵未到鳳城西。
這首詩歌是當年首都淪陷之後寫下的,金臺是古燕都昭王求士留下的黃金臺,後來成了燕京的代稱,第一聯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世事難明,令人看不通透的意思。
二聯詠歎淪陷後bj的荒涼。
三聯則是非常具有諷刺意味,暗戳戳地諷刺國事糜爛而群鴉呱噪,領袖空有形象而無法凝聚人心。
最後一聯是說自己任教的位於城西李公橋附近的輔仁大學,那裡屬於教會學校,尚未受日寇統治,每天上班可以短暫脫離日寇控制,竟然成了最令人欣慰的事情。
全詩極盡曲折含蓄,堪稱帶著鐐銬跳舞,不失為絕望中詠歎淪陷景物及淪陷生活的佳作。
而老頭到了後期,作品的風格全然大變。
比如老頭給自己擬的《墓誌銘》:中學生,副教授。博不精,專不透。名雖揚,實不夠。高不成,低不就。癱趨左,派曾右。面微圓,皮欠厚。妻已亡,並無後。喪猶新,病照舊。六十六,非不壽。
這是老頭晚年推行的“俗化”風格,但是周至認為這與其說是“風格”,不如說是一種帶有嘲諷和自嘲的戲謔。
“俗化”本身,的確是一種風格,尤其是體現在詞作當中,而且是非常不容易的。
宋代婉約派領袖李清照,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俗語和口語在易安詩歌裡信手而來,卻出奇地精彩。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堪稱五千年難得比肩的佳句。
但是老頭的“俗化”,明顯不再此列。
如今很多文人那樣,還特意寫論文舔老頭這樣的行為,將老頭這種遊戲作為,強行拔高到和李清照的“俗化”並列。
周至在這方面相當老實,他當然不會像那些人一般瞎捧,反而藉著和老頭討論詩詞音律,對老頭提出了委婉的批評,表達出詩歌作為意向傳遞的媒介,能夠帶給人心的美感與觸動。
啟老爺子也不和他計較,反倒樂呵呵地拍著周至的肩膀:“肘子是懂這個的,我這其實是當年寫大報落下的毛病。”
說起來非常好笑,老頭當年下放,卻是靠一手好書法躲過了災禍,到處有人找他寫大報,有時候還忙不過來得重寫。
原因很簡單,因為字太漂亮,剛剛貼出去就被人揭走了。
因此寫那種充滿“打油味”的俗作,估計就是他當年留下的病根。
周至趕緊安慰:“先生詠懷詩裡,有一首卻是雅俗交融,情真意切的佳作。”
“哪首?”
周至吟道:“鈔幣傾來片片真,未亡人用不須焚。一家數米擔憂慣,此日攤錢卻厭頻。酒釅花濃行已老,天高地厚報無門。吟成七字誰相和,付與寒空雁一群。”
這首詩是老先生《詠懷》八十二首之一,文集中題跋叫做《中宵不寐,傾篋數錢,悽然有作》,是半夜思念亡妻睡不著,起來無聊數錢有感而作的詩歌。
周至認為這首詩和唐代元稹《遣悲懷三首·其一》境界頗為相近,而且行文遣字新舊結合,雅俗相陳,情真意切,要說“俗化”,這首才算得上是“俗化”之後的上乘之作。
“詩向會人吟,這首和別的不一樣的……”老頭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然而轉臉有笑了,再次拍了拍周至的肩膀:“肘子你也是懂詩的,很多人在我們面前,提都不敢提,你卻居然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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