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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謝逸年周圍的事物再次重組。

他來到了一座供奉著道教三清祖師的三清殿。

三清殿內道音縹緲,謝逸年凝神細聽,便知這就是他要參悟的道術。

他走到三清面前,行過禮後,找了張蒲團坐下,閉眼認真聆聽這些道音,不知不覺間進入忘我之境,雙手也隨著道音開始結印。

直到那股道音散去,謝逸年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問心鏡製造的幻境裡出來了。

謝逸年從蒲團上起身,越過那一個個還在參悟的身影,走到了評委們面前。

兩個評委看到他,臉上流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其中一個長著花白鬍子的評委,下意識看了看一旁的鬧鐘。

謝逸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鬧鐘上清楚顯示著“01:12”的數字。

別說評委了,謝逸年本人都有些驚訝。

他居然才耗費了一個小時十二分鐘?

明明他感覺自己在幻境裡耽誤了很長時間,做抉擇的時候也不夠乾脆……

難道說幻境和外界的時間流速不太一樣?

“你將你學到的道術施展出來。”花白鬍子評委指著前方一棵枯死的樹,對謝逸年道。

謝逸年迅速結印,同時默唸咒語。

一抹淡綠色的光芒從他指尖彈出,罩住這棵枯樹,幾息之後,有淡淡綠芽從枝杈上冒頭,枯木再逢春。

兩個評委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沒問題,出示你的身份憑證吧。”

謝逸年將他的身份憑證遞了過去。

花白鬍子評委做好登記,就示意他離開。

謝逸年往外走去,兩個評委的議論聲被風送入他的耳畔。

“一小時十二分鐘,是目前最好的成績了吧。”

“是最好的。原以為一小時二十一分鐘的成績就夠妖孽了,沒想到如今年輕一輩出了這麼多天才,真是後生可畏啊……”

隨著謝逸年腳步一拐,轉到了另一側,他就聽不見評委的說話聲了。

所以他不知道,兩個評委的話題逐漸移到了謝家那邊。

“謝逸年,是謝家的人嗎?”

“應該是吧?”

“以前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名聲。”

“不太清楚,但他看起來有些面善,五官確實有些謝家人的影子在。”

“你這麼說,我也隱隱有點這種感覺。要是謝逸年當真是謝家人,那謝家這一代的氣運也太強了,有了一個謝川,現在還出了一個更強的謝逸年,真是天佑謝家啊……”

另一個評委沒說話,卻也認可這個判斷。

謝逸年參加的是今天最後一場考核。

前面那批考完的天師已經離開考場,與他同一批的考生又都沒有出來,考場外面只有那些戰戰兢兢、生怕鬼王突然降臨的天師盟客卿長老。

所以謝逸年一走出考場,就瞬間收穫到了所有客卿長老的注目禮。

謝逸年被他們看得心底發毛,向他們行了個道禮,快步離開。

走了足足兩公里,謝逸年找到趙家司機。

坐上車後,他先從包裡抽出黃色風信子,這才拿出手機,先給姚容發了條訊息:【搞定啦!】

姚容那邊回訊息很快,顯然是一直在等著他的好訊息:【看來很順利】

【年糕:非常順利,感謝那朵黃色風信子帶來的好運】

退出和姚容的對話方塊,謝逸年點開了“我真的不會抓鬼啊”群聊,和群裡眾人分享他的好成績。

【丹華觀班班希:靠靠靠靠,年子你也太猛了吧,這個成績簡直好到沒天理了】

【一道觀湛冰雲:我震驚了,年子你是怎麼做到的啊,我以為我做抉擇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謝逸年:我也不太清楚,感覺我做抉擇還耽誤了一些時間】

【一道觀湛冰雲:你做抉擇的時候,是殺還是不殺?】

【謝逸年:最後一個抉擇沒有殺,用了另一種方式化解危機】

【一道觀湛冰雲:唉,可能是我的處理方法沒你好吧】

湛冰雲不欲多言,但謝逸年還是從她這句話裡,隱隱猜到了她的選擇。

難怪每個人參加完試煉出來後,都對自己在幻境裡遭遇的一切諱莫如深。

但很快,湛冰雲的情緒又調整了過來:【我想了想,不殺的確能節省時間,我最後一架打得特別久,好像全天下都是我的敵人】

【丹華觀班班希:唉,要是不殺又能解決問題,那我肯定也選不殺……】

【一道觀湛冰雲:咳咳,我問個比較冒昧的問題啊,年子你是怎麼做到的?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

事情的前因後果確實不方便細說,但做法是可以告訴班希和湛冰雲的。

可班希和湛冰雲在聽了謝逸年的做法後,更摸不著頭腦了。

【丹華觀班班希:就送了朵花,就止兵戈定太平了?】

要不是知道謝逸年是什麼性子,班希絕對會認為謝逸年在忽悠他。

【謝逸年:嗯……我師父比較疼我……】

不忍心看班希和湛冰雲風中凌亂的模樣,謝逸年默默轉移了話題,問試煉結束後,什麼時候能進入山谷。

【丹華觀班班希:就在下週一】

謝逸年算了算,那也就是五天後。

謝家人來到h市後,就入住到了天師盟安排的酒店。

住在這家酒店的,除了謝家人,還有其他家族和道觀的人。

連天師盟總部派來的客卿長老也都在此處落腳。

所以到了晚飯時間,二樓的餐廳十分熱鬧。

許多人都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這會兒難得見上一面,都坐在一起敘舊聊天。

來自陸家的花白鬍子評委這會兒就和謝佐面對面坐著。

謝川陪坐在旁邊。

謝佐哈哈笑道:“川兒,這位是陸家的陸鶴軒前輩,也是天師盟的執法長老,你剛加入天師盟不久,以後行事要多向陸鶴軒前輩看齊啊。”

謝川唇角帶了點兒笑意,禮貌地與陸鶴軒打招呼:“今天我完成試煉,從試煉場出來時,就是陸鶴軒前輩幫我登記了成績。”

陸鶴軒溫和道:“你的成績非常好,好到讓我們這些前浪汗顏了。”

謝川謙道:“前輩過譽了。”

謝佐還說起了陸鶴軒年輕時的得意事。

即使知道謝佐有意討好,陸鶴軒也不免聽得有些飄飄然,不介意給謝佐多透一些訊息:“你們謝家這回的考核成績非常不錯。”

謝佐眼裡露出笑意。

今天總共有八百名天師進行考核,最後只有三十一名天師透過了考試,平均到十大家族十六道觀,基本是每個家族或道觀過了一個人。

但他們謝家除了謝川外,還有另一個人也透過了稽核。

這個成績,確實非常拿得出手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謝家今天有三個人透過了考核。”陸鶴軒說。

謝佐一愣,下意識看向謝川。

謝川臉上也是如出一轍的驚訝,顯然對此並不知情。

謝佐問道:“有三人?”

“是啊,謝川、謝思博還有謝逸年,這不是剛好三個嗎。謝佐兄,你們謝家藏得實在太深了,有謝逸年這樣的天才,怎麼還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呢。”

說完這句話,再看謝佐和謝川那變得有幾分難看的神色,陸鶴軒微愣:“難道說謝逸年不是謝家人?”

謝川壓下心中的異樣,點頭道:“他確實不是謝家人。”

“那就奇怪了。”陸鶴軒低聲自語一聲。

謝佐這會兒正心亂如麻,聽到陸鶴軒在自言自語,不由問了句:“哪裡奇怪。”

“我和另一個評委都覺得謝逸年很面善。”

陸鶴軒不過隨口一說,卻不知,他這句話對謝佐造成了多麼強烈的衝擊。

——兩年前,在醫院第一次見到謝逸年時,謝佐就覺得謝逸年有些許眼熟。

只是謝佐一直沒把這份眼熟放在心上。

直到如今陸鶴軒再次說起。

謝佐扭頭去看陸鶴軒,不知自己是抱著什麼心態問道:“謝逸年給陸鶴軒兄留下了那麼深刻的印象,他的通關成績,不會比川兒還要好吧?”

陸鶴軒微愣,臉上帶出了幾分尷尬。

其實天師盟並不禁止外洩成績,但陸鶴軒不是話多的人,他會跟謝佐提起謝逸年,也是因為他以為謝逸年是謝家人。

沒想到鬧出那麼大一個烏龍。

“他們兩個的成績都很好。”陸鶴軒只好用這個回答含糊過去。

謝佐心頭一沉。

謝川夾菜的動作也一頓。

都是聰明人,哪裡還挺不出陸鶴軒這句話的意思。

兩個人的成績都很好,但謝逸年的成績絕對更勝謝川一籌,不然陸鶴軒何須拐彎抹角。

三人都沒了吃飯的心思,草草填飽肚子,陸鶴軒告辭離開。

謝佐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陰沉。

謝川說:“我去找我爸,讓我爸打聽一下具體成績。”

謝佐點頭:“行,你去吧。”

謝族長是個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的五官與謝川極像,只是比起謝川,謝族長身上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與溫和。

鼻樑上架著一副金色眼鏡框,溫文爾雅的模樣,更像是一名學者。

此時,謝族長正在和天師盟副盟主談笑風生,見到謝川來了,臉上又添三分笑意。

但在聽完謝川附耳說的話後,謝族長唇角弧度不變,眼裡的笑意卻淡去了。

“失陪了。”謝族長向副盟主表達歉意,走去找了另一位評委,一番打聽後,謝族長將謝逸年的成績告訴謝川。

謝川唇角下意識抿緊,眼睛因震驚飛快眨了幾下。

他的成績是一小時二十一分。

原本在湛冰雲的成績出來後,謝川就以為試煉第一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誰知道如今竟然殺出個比他快了整整九分鐘的謝逸年。

差距怎麼可能會這麼大。

明明他做那些抉擇時,一點遲疑都沒有。

謝川難得有些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帶著恍惚走回到謝佐身邊。

謝佐見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樣,長長嘆了口氣。

看來沒猜錯,謝逸年的成績確實比謝川略好一線。

謝川的理智終於回籠,他從旁邊取來一杯橙汁,喝了好幾口,才將打聽到的訊息告訴謝佐。

謝佐用指尖揉著眉心,突然問謝川:“你覺得謝逸年看起來面善嗎?”

謝川盯著謝佐,不明白他問這句話的用意。

謝佐示意謝川離開餐廳,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才壓低聲音道:“兩年前,我探查過謝逸年的經脈。他的天賦,其實更勝於你。”

“我一直沒有多想,但剛剛陸鶴軒說,他覺得謝逸年很面善。我才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謝逸年時,我也認為他很眼熟。”

謝川皺著眉:“叔叔,你想表達什麼?”

謝佐一嘆:“算起來,當年走丟的那個孩子,要是平安長大了,年紀應該和謝逸年差不多吧。”

謝川一愣,下意識想問“什麼孩子”。

話到了嘴邊,他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出生在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名字叫謝岫的孩子走丟時,謝川已經六歲,到了記事的年紀。

所以他……隱隱約約知道一些內情……

難道說,謝逸年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

“但願是我想多了。”謝佐說。

“不。這個世界上絕沒那麼多巧合。”謝川心中下了決斷,“族裡應該還有前少族長和前少族長夫人的照片吧,馬上讓人把他們的照片找出來,再請個專業人士比對一下。這件事不能拖!”

為此,謝佐給留守在家族的親信打了通電話。

親信找了很久,才從一個族人那裡要到了前少族長和前少族長夫人的合照。

單看謝逸年的相貌,謝佐頂多覺得謝逸年有些眼熟。

但當謝逸年的照片與姚容謝舟的照片擺在一起,就不僅僅是眼熟了。

那強烈的既視感,讓謝佐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而專業人士的比對結果,只是讓這份猜想徹底得到了證實。

謝族長將這份比對報告來來回回看了幾次,丟進了碎紙機裡,看著它徹底成為碎屑。

“阿佐,你做事,總是那麼不夠乾脆,才會在今日留下後患。”

謝佐臉上露出慚愧之色。

“大哥,我……”

謝族長擺擺手:“沒事,我不是要怪你。他畢竟是謝家的孩子,那時也還沒到記事的年紀,你不願意動手要他性命很正常。”

嘴裡說著理解的話,謝族長抬起頭,沉沉盯著謝佐,目光中的壓迫幾乎化為實質。

“但這一回,不能再出紕漏了。”

“萬一川兒沒拿到帝器,你得想辦法,保證謝逸年也得不到帝器。”

謝佐用力點頭:“大哥,我知道了,我會安排好的。”

謝逸年很喜歡枯木逢春這門道術。

這門道術說白了,就是調動天地靈氣,用天地靈氣來滋潤花草樹木,增加它們體內的生機,從而促進它們的生長。

試煉結束後,謝逸年用這門道術,將趙家的花花草草全部禍害了一遍,給趙家聘請的園丁增添了不少工作量。

謝逸年不知道園丁的苦惱,他這會兒十分高興,跟姚容說:“等回到家,我天天對著您種的那些風信子施法,保證讓它們長得又快又好。”

姚容問:“你這不是揠苗助長嗎?”

謝逸年說:“這怎麼能算呢。揠苗助長會讓花苗枯死,我是在幫助花苗縮短生長週期。”

姚容笑:“那就少了很多養花的樂趣。”

謝逸年嘆氣:“那行吧,不能剝奪您的快樂。”

姚容被逗得笑出聲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止住笑意,問謝逸年:“天師盟公佈進谷名單和順序了嗎?”

謝逸年點頭:“公佈了,最後一共有四十七個人透過了試煉。”

“每個人都能進谷裡待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要是沒有得到帝器的認可,就算失敗,輪到下一個人進去。”

姚容問:“你排在第幾個?”

謝逸年沮喪:“第四十四。這個位次,還不如直接墊底呢。”

他後面的三個人,一個是散修,不屬於哪個家族或道觀;兩個是從來沒出過任務。

謝逸年參加過何家的委託任務,獲得了不少貢獻值,排名剛好能壓住這三人。

姚容啞然失笑,說:“明天就是週一了,你們是在家裡等結果,還是可以去山谷外等候?”

“都要去山谷外。快的話,第一天就有人成功契約帝器,當天就能來回。慢的話,得在那待滿一個星期,無論成功與否,所有人選嘗試完就可以撤了。”

姚容點頭,天師盟的安排不難理解。

一是為了方便,二自然是防止帝器的具體位置洩露出去。

“那你快去收拾行李。要是有什麼缺的,趁現在天色不晚,還能出去買。”

吃的喝的還有帳篷都由天師盟提供,謝逸年除了帶足換洗衣物,就是帶了很多野外露營必備的東西。

第二天天沒亮,謝逸年設的鬧鐘響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關掉鬧鐘,從床上一骨碌爬起。

一番打理後,扛著行李箱下樓。

滑輪擦過瓷磚的聲音不大,在這個靜謐的早晨卻依舊頗具存在感。

姚容聽到動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快來吃早餐。”

“咦?”謝逸年鬆開行李箱推杆,走到姚容面前,“媽,你做了什麼早餐?”

姚容保留懸念:“是你最想吃的早餐。”

“我最想吃的?”

謝逸年不記得自己和姚容點過餐。

“你去餐桌前坐著,我去把早餐給你端出來。看到早餐你就明白了。”姚容轉身進了廚房。

謝逸年坐姿隨意,一手支著下顎,目光緊緊落在廚房門口。

姚容端著一個餐盤走了出來。

餐盤上擺著一根烤好的火腿腸,兩顆水煮蛋,還放有一杯溫好的牛奶。

這是一頓再家常不過的早餐,遠不如趙家請來的廚師做得豐盛,謝逸年卻眼眶一熱。

上回去參加試煉時,他隨口和姚女士吐槽:哪有孩子去考試,家長送花而不是準備火腿腸和兩個雞蛋的。

結果今天,他就吃到了這頓早餐。

“吃吧。”姚容將餐盤放到謝逸年面前。

謝逸年低下頭,額前碎髮垂落,略有些遮住他的眉眼。

他從餐盤裡拿起一顆雞蛋滾了兩圈,默默剝開雞蛋的外殼,咬了一大口蛋白和蛋黃,胡亂嚼了嚼,就用力嚥下,以此掩飾自己的失態。

這確實是他最期待的一頓早餐。

因為很多孩子出門考試時都有的這頓早餐,他從來都沒有過。

謝逸年一口接著一口,解決掉這象徵著“一百分”的早餐,又喝光杯子裡的牛奶,才抬起頭,揚著唇道:“行了,吃飽了。”

姚容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那就去吧,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秦嶺深處可能會沒有訊號。反正我和天師盟這麼多人一起行動,能有什麼事情啊,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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