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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在場眾人皆是一驚。
“裴瀾,是不是搞錯了,他是死者的丈夫。”江文越說道。
梁開則是一把摁住了死者的丈夫,鄭三水。
裴瀾手指著戰戰兢兢的鄭三水,“這根本不是自殺,而是一起殺人事件!”
“啊!?”
“冤枉啊!我冤枉啊!”鄭三水拼命地大喊道。
門外的村民一聽到裡面有人在喊冤枉,趕緊都圍了上來。
裴瀾笑了笑,上前一把掀開門簾子,“來來來,保持安靜啊,都不許說話,現在,我就當著大夥的面,把這個案子重新梳理一遍。”
“都不許說話,聽大人斷案!”老村長一發話,所有人都趕緊把嘴閉上。
“鄭三水,你把今日發生之事,從頭到尾的給我講一遍。”裴瀾說道。
“我冤枉!大人!我冤枉啊,我沒殺人!”鄭三水哭喊著,絲毫不理會裴瀾的話。
裴瀾滿臉厭惡地掏了掏耳朵,“砰”地一腳踢在旁邊的木頭方桌上,頓時,成了一地的碎木頭渣子。
鄭三水被嚇得立刻閉上了嘴。
“很好,現在可以開始說了嗎?”裴瀾笑道。
“草,草民今天早晨與妻子爭了幾句嘴,一氣之下,連早飯都沒吃,直接去地裡幹活了,忙活到中午,想著她氣應該消的差不多了,應該像往常一樣,給草民做好了飯。誰知一進門,卻發現她在堂屋內上吊自盡了。”鄭三水說完,“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大人,草民說的句句屬實啊!”
“說完了?”裴瀾問道。
“草民說完了。”鄭三水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
“那好,該我說了,”裴瀾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白布包裹,開啟來,裡面躺著一截麻繩,“鄭三水,認識這個嗎?”
“這是,麻繩。”鄭三水說道。
“很好,那麼我現在告訴大家,死者脖子上有擦蹭傷,與這條麻繩完全吻合。所以死者,並不是什麼懸樑自盡,而是被人勒死之後,再掛到樑上的。”裴瀾說道。
“什麼?”
“居然是被人殺害的?”
“難道真是鄭三水乾的?”
“天吶......”
“是誰幹的?”
......
“肅靜!”裴瀾抬了抬手,大家都閉上了嘴。
裴瀾繼續說道,“這截麻繩,是我在灶膛裡面發現的,應該是兇手當時想要毀滅作案工具,將之燒燬,卻因為火中途熄滅了才得以殘留下來。”
“灶膛外面散落的細柴,有明顯的蹬擦痕跡,如果只是平時生火做飯,是不可能將柴碾成那個程度的。可想而知,死者當時正在燒火,而兇手趁其不備,用麻繩將其勒住,死者當時必然是奮力地掙扎,才造成了這種現象。”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廚房看看,但是不要走得太近,破壞了現場。”
江文越看了看裴瀾,點點頭,去廚房看了一眼,後面跟著幾個好事的村民,一塊去看了。
“確實如你所說,有很明顯的蹬擦痕跡。”江文越進屋說道。
“嗯,咱們繼續,”裴瀾說道,“我剛才問了鄰居,江翠娥這個人呢,平時很老實,不怎麼愛說話,在村裡也沒什麼朋友。”
“但是各位,除了那種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或者是親戚,誰會跟著一塊兒去灶膛看你生火做飯?”
話音落下,人群中又開始了嘰嘰喳喳的討論。
“這小哥說的有道理啊。”
“是啊,來客人了都是堂屋喝水說話,哪有帶人去灶膛啊?”
“是啊是啊,太可疑了。”
......
“鄭三水,你說死者是懸樑自盡,那麼,咱們就再來看一下吧,”裴瀾看了一眼鄭三水,對王山說道,“搭把手。”
二人合力,將江翠娥的屍體掛回了樑上的繩結。
裴瀾笑眯眯地拿起倒在一旁的板凳,“各位,你們的腳底髒嗎?”
“???”
眾人一頭霧水,問這個幹什麼?
裴瀾將凳子面展示給眾人,“這地面是夯土的,哪怕收拾的再幹淨,走來走去的,鞋底多多少少都會帶上些塵土。”
“那麼為什麼,江翠娥踩著這把凳子懸樑自盡,凳子上居然連個腳印都沒有?”
“真的誒,沒有腳印!”
“還真是沒有腳印啊!”
“真的是被人殺害的啊!”
裴瀾擺擺手,讓大家安靜,然後繼續說道,“再來看這個。”
裴瀾拿著凳子往死者的腳下一放。
“轟!”
場面瞬間控制不住了,所有人都開始驚呼。
江文越瞪大了眼睛,“這,你怎麼發現的?”
裴瀾嘿嘿一笑,暗道,“哥們兒上輩子天天跟尺寸打交道,這點眼力還沒有?”
懸掛在樑上的江翠娥,她的腳距離凳子面,足足有一尺多的距離。
王山、梁開、江文越默默豎起了大拇指,也為剛才自己的草率感到心虛,要不是裴瀾在場,自己剛剛差點放走了一個殺人犯。
“鄭三水,你還不認罪?”裴瀾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鄭三水。
“草民冤枉啊大人!”鄭三水還是這句話。
“那你解釋一下你兩隻袖子上帶著炭黑的褶皺是怎麼回事吧。”裴瀾冷冷地說道。
鄭三水一聽這話,瞬間啞火了。
“怎麼回事?”有村民小聲說道。
“他怎麼不喊了?”另一個村民說道。
“好像,那小哥說到重點了。”有一個村民說道。
“都閉嘴!”老村長呵斥道。
“不肯說嗎?”裴瀾冷笑道,“既然不肯說,我幫你解釋!”
裴瀾跟梁開耳語幾句,梁開點點頭,跑到廚房去把那把小板凳拿了過來,背對著裴瀾坐下。
“鄭三水,還有各位鄉親,接下來,我就為你們重現殺人過程。”說完,裴瀾兩隻手掐住梁開的咽喉,梁開的腳開始蹬擦地面。
裴瀾稍一用力,將梁開微微提起,梁開兩隻手向後,死死地抓住了裴瀾的兩隻衣袖,兩腳拼命的向前蹬地。
“行了,”裴瀾鬆開手,扶住梁開,“都看明白了吧?”
王山和江文越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呼,差點背過氣去,你小子就不能輕點兒?”梁開揉了揉脖子。
“鄭三水,我剛才演示的對嗎?”裴瀾伸出兩隻手臂,展示著袖子上的褶皺。
“大人,單憑這一點,您就定我的罪,是不是太草率了?”鄭三水不死心地說道。
“哈哈,”裴瀾笑了,注視著鄭三誰的眼睛,“那就勞煩你,把手攤開吧。”
聽到這句話,還想繼續狡辯的鄭三水沉默了,漸漸地,眼中失去了剛才的神采。
“你說的對,確實是我把她殺了。”鄭三水說著,攤開了手,果然,右手手心,有一道深深的劃痕,是被麻繩劃破的。
可想而知,他勒死江翠娥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力氣。
“她不守婦道!她居然揹著我,與他人私通!她該死!”鄭三水叫嚷道。
“有什麼冤屈,隨我等回衙門,與知縣大人去說,帶走!”裴瀾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單單是對這個不守法度,殺死自己妻子的男人的厭惡,更是對那個不守婦道的死者的厭惡。
“我討厭綠帽子。”裴瀾心裡嘀咕了一句。
走到老村長面前,客氣地說道,“老村長,能不能找兩個人,幫我們把屍體運回衙門?”
“好,好,沒問題,”老村長點點頭,興奮地說道,“剛才你把凳子放死者腳底那一下,可真是精彩啊,老漢我都感覺回到了年輕時候。”
“雕蟲小技,嘿嘿。”裴瀾笑了笑。
老村長點點頭,叫了兩個自己的本家後輩,去弄來一輛推車,把江翠娥的屍體搬了上去。
裴瀾隨手扯下堂屋門口的棉布門簾子,將之蓋在江翠娥的身上,覆蓋住了面部。
“給她最後一絲體面吧。”裴瀾這樣告訴自己。
縣衙。
李叔出於職業素養,還是仔細檢查了一遍了屍體,最後滿意地看了一眼裴瀾,欣慰地點了點頭。
“鄭三水,剛才我們這位捕快說的可有誤?”楊啟文強打著精神,坐在公案後面。
堂下跪著的鄭三水搖了搖頭,“他說的沒錯,確實是草民親手將妻子江翠娥殺死的。”
楊啟文平靜地看著鄭三水,事情的原委,已經聽裴瀾說過了,現在他想聽聽鄭三水怎麼說。
“說說吧,為什麼要選擇這種方式,你大可以休了她,令她顏面掃地。”楊啟文說道。
鄭三水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知縣老爺,草民能喝口水嗎?”
“給他倒碗水。”楊啟文說道。
鄭三水“咕咚咕咚”喝完水,抹了一下嘴角的水珠,苦笑一聲,開始講述自己與江翠娥的故事。
我和她原先是臨海縣的。
從小就在一起,一起放牛,一起割草,一起跟在爹孃後面笨拙地鋤地,播種,插秧。
後來我們長大了,雙方的爹孃覺得合適,就給我們置辦了婚事。
成親之後,雖然沒什麼錢,但吃穿不愁,日子過的也還算滋潤。
只是可惜,我倆一直沒有孩子,為了這個,我們特意從老家搬了出來,想著爹孃不在身邊,她也不用害羞了,那時候天天為了要孩子做準備。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肚子依舊沒有什麼反應。我也沒多在意,想著可能是時機沒到吧,就先到縣城裡找了份短工。
做工的那戶人家人很好,還分了我幾畝田地,只要按時交租就可以了。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個圈套!
我剛去到那家的時候,是帶著我妻子去的,沒想到,那家的少爺看上了她!
後來,更是趁著將我灌醉送回家的機會,與我妻子有了交情,我妻子也被那人的俊秀外表和家財萬貫所吸引,一來二去,趁我做活的時候,他們勾搭在了一起。
半個月前,我去田裡播種,一時匆忙拿錯了種子,中途回家,見家門屋門緊鎖,裡面時不時傳來喘息聲和笑聲,我感到了不妙。但是我膽子小,我忌憚那位少爺的權勢,選擇了隱忍,在門外的柴火垛後面躲了約莫一個時辰。
終於,那位少爺帶著滿意地笑容從屋裡走了出來,身旁依偎著我的妻子。
我從未見她笑得這麼開心。
那一刻,我只覺得天昏地暗,我的心都要碎了。
那位少爺走後,我在門外躲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緩過勁,走進了堂屋。如往常一樣,她為我準備好了飯菜,嗯,都是我愛吃的。
看著這些飯菜,我沒有食慾,我感到噁心。
那天,我第一次動手打了她!
事後,她跪在地上向我求饒,乞求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看在雙方爹孃的面子上,我最終還是同意了。
後來的半個月裡,我們依然是鄉親們眼中的恩愛夫妻,只是從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碰過她,我覺得她髒,她噁心!
今天早晨,她做飯燒火的時候,突然開始乾嘔。我知道,她懷孕了。
可她懷的是那位少爺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一時激動,抄起一旁的麻繩,直接勒死了她。
看著她苦苦的的掙扎,看著她一點點的軟了下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冷靜下來後,我才意識到,我殺人了。
我以前跟老村長聊天的時候,聽他講過上吊自殺的人是什麼樣,於是,我就把手裡的麻繩扔進了火堆中,抱起她的屍體,把她掛到了房樑上,做成了自殺的假象,但最終,還是沒逃過你們的眼睛。
我認罪,但是如果你們問我後不後悔,我只想說,我不後悔。
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天不該帶她一起去。
......
聽鄭三水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楊啟文端起茶碗,默默的喝了一口水。
裴瀾走上前,無視旁人注視的目光,蹲下身子,輕聲問道,“你說的那個少爺,叫什麼名字。”
“林家的二少爺,就是那個剛剛去世沒多久的林員外的侄子,林敬明。”鄭三水說道。
“他死定了。”裴瀾聲音壓的很低,只有鄭三水能夠聽清。
鄭三水驚詫地看了一眼裴瀾。
楊啟文看了一眼一旁的主簿,“寫好了嗎?”
“好了,大人。”主簿站起身,將手中的寫著罪狀以及口供的紙呈到楊啟文面前。
楊啟文看了一眼,點點頭,讓主簿拿給鄭三水,“犯人鄭三水,這上面寫的東西,你確認無誤,就簽字畫押吧。”
鄭三水看了一眼,直接在左下角歪歪扭扭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筆,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
“壓下去吧。”楊啟文揮了揮手。
“是!”兩名衙役走上前,架起鄭三水,將至送入了大牢。
“退堂!”楊啟文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
“威......”
“武......”
二堂,楊啟文打量著裴瀾,“你小子,剛才跟他說了什麼。”
“我問他那個少爺是誰。”裴瀾如實說道。
楊啟文眉頭一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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