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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一名衙役。

“怎麼啦?”裴瀾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睡眼惺忪地問道。

“本縣南部的大柳樹村,一個村民在田裡忙活完回到家中,發現自家新媳婦兒上吊死在了屋中。”衙役說道。

梁開打著哈欠,“自殺?這不歸我們管吧?找個當地的仵作看一下不就得了。”

“按理說確實如此,只是當地的村長年輕時也在衙門當過差,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所以叫人過來報案,讓咱們派人過去看看。”衙役說道。

“行,我們去一趟,”裴瀾伸了個懶腰,“你們準備一下,我去喊李大人。”

“成,”梁開點點頭,“你們誰一起去?”

一幫人都耷拉著腦袋,沒人理他。

“嘿,”梁開氣笑了,“都不想去?”

“什麼好事兒?”江文越突然醒了,擦著口水站起身,迷迷糊糊地問道。

“走吧,查案去。”梁開說道。

“查案?查什麼案?”江文越揉了揉眼睛,“又出事兒了?”

“......”梁開一陣無語,“把老王叫起來,一起去趟大柳樹村。”

江文越拍醒了王山,倆人一邊擦口水,一邊收拾起裝備。

這邊,裴瀾來到了三堂後面的居所,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門。

“楊升哥?”裴瀾看見獨自坐在院子裡發呆,兩眼無神的楊升,輕輕喚了一聲。

“啊?是你啊,來找大人?”楊升的嗓子略帶點沙啞,站起身,看了看身後的房間,“大人可能還沒起。”

“你也喝大了?”裴瀾笑著走上前。

“盛情難卻啊,”楊升捧著腦袋,無奈道,“也不知道哪個缺心眼把停屍間那幾壇高度酒給拿了出來,幾杯下去了全躺下了。”

“行吧,你再休息會兒,李大人住哪個屋?”裴瀾笑道。

“楊大人隔壁那間,你去看看吧,我估計他也不怎麼好受。”楊升指了指斜後方的那間屋子。

“行。”裴瀾點點頭,走到房間門口,輕輕敲了幾下門,“李大人,您還好嗎?”

屋裡傳來了虛弱且溫和的聲音,“進來吧。”

裴瀾輕輕推開房門,一口嘔吐物的酸臭味撲面而來,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裴瀾啊,”李書輝撐著身子坐起來,“這酒後勁太大了,實在沒忍住,見笑了。”

“沒事兒,李大人,我來是想問一下,您還能外出嗎?”裴瀾問道。

“是有什麼案子嗎?”李書輝問道。

“南部的大柳樹村,有一家的新媳婦兒上吊自殺了,村長覺得蹊蹺,便派人報了案,我們正準備過去看看,事兒應該不大,您要是難受的話,我們就自己去了。”裴瀾解釋道。

李書輝點點頭,“你的能力,楊大人與我說過,有你在應該出不了什麼岔子,此案就交給你去辦了。”

“謝謝李大人的信任。”裴瀾拱手道。

李書輝擺擺手,“千萬要仔細些,如果確如那村長所言,一定不能把兇手放跑了。”

“大人放心。”裴瀾點點頭。

“去吧,注意安全。”李書輝說完,又躺下了。

“卑職告退。”裴瀾說完,退出了房間。

門剛關上,屋裡又傳來了一陣嘔吐聲。

“李大人這宿醉夠厲害的。”裴瀾摸摸鼻子。

“李大人昨晚喝的最多,想來應該是北方人不瞭解南方酒的後勁吧。”楊升苦笑道。

裴瀾點點頭,“楊升哥,我帶人去現場,二位大人就有勞你照顧了。”

“嗯,放心。”楊升點點頭。

大柳樹村。

“應該是這兒了吧?”王山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這大石頭上不是寫了嗎?這麼大字兒看不見啊?”江文越指著一株四人合抱的大柳樹旁邊的巨石說道。

裴瀾攔住了一個過路的老漢,“大叔,我們是縣衙的,聽說村裡有人上吊自殺,你知道是哪一戶嗎?”

“我就是這個村的村長,”老漢說道,“是我叫人報的案。”

“那太巧了,”裴瀾說道,“老村長,您帶我們過去瞧瞧吧。”

“好好好,你們跟我來。”老村長拉著裴瀾,往村裡走去。

裴瀾邊走邊小聲問道,“老村長,聽報案人說,您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是怎麼個蹊蹺法,能說說嗎?”

村長四下看了看,見沒什麼走動的村民,這才說道,“這家人呢,就是一對兒新婚沒多久的小夫妻,雖然和我們一樣沒什麼錢,但是平日裡也是十分恩愛,丈夫出去種田,或者幫有錢人家做做短工,妻子就在家洗衣做飯,日子過得倒也滋潤。”

“感情這麼好,還能上吊自殺?”梁開湊上來,不解地問道。

“這就是蹊蹺的地方了,”老村長說道,“實不相瞞,老漢我年輕時也當過幾年捕快,大大小小的案子也見識過。只是後來為了照顧病重的老孃,才辭去了差事。”

“我得知這家的小媳婦兒上吊自殺,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沒道理自殺的呀。”

“或許其中真是另有隱情,先不敢妄下推斷,到那兒看看再說吧。”裴瀾說道。

“是是是,”老村長連忙點頭,“前面就到了,門口圍了挺多人,我讓他們不許進屋。”

“村長寶刀未老啊,當年的東西一點沒忘。”高大的王山在一旁打趣道。

擠進人群,走進現場,只見一具女屍吊在房樑上,腳邊是一把翻倒的凳子。

梁開和江文越先去找死者的丈夫以及附近村民談話。

裴瀾先和王山合力將屍體抬了下來,檢查了一下屍體的關節,說道,“李叔之前教過我,屍僵已經蔓延全身,需要兩到三個時辰,現在這屍體正好是全身處於屍僵狀態。”

“這會兒大概是未時,也就是說,死亡時間是大約是在辰時。”王山說道。

“王哥你看這裡,死者的眉角有道疤,看恢復程度,至少十天以上,”裴瀾指著死者眉角的一道疤,“你說什麼動作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應該是打架吧?看著像是撞了桌角造成的。”王山分析道。

“你辛苦一下,把死者的隔壁鄰居叫來吧。”裴瀾說道。

“哎,好。”王山點點頭。

王山這個人雖然人高馬大的,但是性格極好,他知道裴瀾比自己聰明,也很樂於給他打個下手,跑跑腿。

很快,鄰居被帶了進來,是個三十出頭的夫人,長得挺健壯,一看就是經常下地幹農活。

她戰戰兢兢地問道,“大大大大人,您找我?”

“不要緊張,我隨便問問。”裴瀾抬起頭,“你跟死者熟嗎?”

“還行吧,她叫江翠娥,平時特別老實,也不怎麼愛說話,每次見面都是我跟她打招呼,從來不見她主動說話。”婦人說道。

“他們夫妻感情怎麼樣?”裴瀾問道。

“他們挺恩愛的,鄭三水每日不是在田裡忙活,就是去縣城的老爺家裡做短工,晚上才回來睡覺。江翠娥就在家做好飯等著鄭三水,鄭三水不到家,她就不動筷子。”婦人說道。

“他們最近有發生過爭執嗎?”裴瀾問道。

“這個......”婦人有些猶豫。

“照實說。”王山瞪了婦人一眼。

婦人點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見門簾子拉著,這才開口小聲說道,“大人,最近村裡一直在傳,這江翠娥趁著鄭三水不在家,搞破鞋!”

“搞破鞋?”裴瀾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外頭有人了。”王山說道。

“哦哦哦,”裴瀾點點頭,原來是出軌,看來這個鄭三水有嫌疑了,“你繼續說。”

“其實大夥也就是私底下說說,但是也不知道鄭三水從哪兒聽說了這事兒,回家跟媳婦兒發了脾氣,”婦人說著,頓了頓,喘了口氣,“大約是半個月前吧,大中午的把門關上了,我們家離得近,隱隱約約的聽見了鄭三水的叫罵聲。”

“但是打那兒以後,好像也沒見倆人有什麼不對付的,還是跟平時一樣。”

“好,大嫂子,謝謝你提供的線索。”裴瀾笑了笑,讓王山送她出去。

裴瀾提了提褲子,對王山說道,“你再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我去別處看一下。”

“這沒什麼好看的吧?估計是因為那事兒,早上又吵了一架,這小媳婦兒心裡不痛快,上吊自殺了,很明顯啊。”王山小聲說道。

“不行,”裴瀾搖搖頭,“臨行時李大人特意叮囑我,要仔細。”

王山點點頭,“那行,你去吧。”

裴瀾走出死者所在的堂屋,來到旁邊的廚房。

廚房裡有一股食物燒焦的味道,裴瀾走上前,掀開鍋蓋一看,鍋裡是已經燒的焦黑的米飯。

從還未燒焦的米飯粘稠度推斷,原本應該是打算煮粥。

“都打算好自殺了,還會想起來煮粥?還是說煮粥煮到一半,突然想不開?”裴瀾摸著下巴,眯了眯眼睛,“可疑,太可疑了。”

來到灶臺後面的灶膛,裴瀾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竟然有意外的收穫。

地上有明顯的蹬擦痕跡,甚至能從被鞋底碾碎的木柴上看出大致的鞋印。

抄起一旁的火筷子,在灶膛裡翻動幾下,居然從灰燼中發現了一截燒的只剩寸許的麻繩,裴瀾的眉頭挑了挑,“麻繩?有人會用麻繩燒火?”

站在灶膛外面,裴瀾腦海中已經大致還原了案發時的情景:死者當時正在燒火做飯,兇手來到灶膛旁邊與之交談,趁其不備突然掏出麻繩將其勒死,然後將麻繩扔進灶膛燒燬,將死者搬運至堂屋,將其懸掛在房樑上做成上吊而死的假象。

確認了自己的推論,回到了王山那邊。

王山已經倚著門框在跟外面人聊天了。

“幹嘛呢?”裴瀾眉頭一皺,問道。

“準備回去了,”王山說道,“你那邊怎麼樣?”

“有發現,我再確認一下,”裴瀾說道,“你先叫他們過來,把死者丈夫也帶過來。”

“行。”王山點點頭,走上前去把梁開、江文越,以及那個蹲在牆角發呆的男人叫了進來。

裴瀾撥開了死者的領口,“果然。”

死者的脖子上,有明顯的一圈擦傷,而上吊用的這根布條,是不可能造成這個樣子的擦蹭傷的。顯然,是先被人用麻繩勒死或者勒暈,再掛到樑上的。

順著房樑上的繩結往下,裴瀾的目光被倒在地上的板凳所吸引。

“嗯?”裴瀾走上前,拿起板凳,差點笑出了聲。

板凳上乾乾淨淨,你告訴我這女的是踩著板凳上吊的?

裴瀾心中已經有了推測。

“裴瀾,怎麼樣了?”梁開掀開門簾子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王山、江文越,還有女子的丈夫。

“差不多......”說到一半,裴瀾的目光被死者丈夫袖子上的褶皺所吸引。

“差不多什麼?你繼續說啊。”江文越說道。

“把他抓起來!”

裴瀾伸出一隻手,指向了那個抹著眼淚,哆哆嗦嗦的年輕男子,也就是死者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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