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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臺上臺下落針可聞。

陳與義三人也帶著不可置信的模樣直勾勾的盯著他。

你這…你這還是我們認識的汴京紈絝王二郎嗎?

你這一派胡言的好像比道家學說更有理,比佛門學說更實際。

我說哥哥…你這‘新學’到底是學說…還是學派…

其他學子或許有還不清楚新學的根底,但是他們三人可是清楚的緊,所謂‘新學‘不過就是王二郎腦子一熱與人對罵的產物罷了,怎麼還碰上了宇宙日月的瓷?

“你說這話…有什麼…根據嗎?”

這時有對面四人之一的學子出言,話問的有些結巴,因為他也被王智這番宇宙日月之言給驚到了,不過做為對立方,容不得多想,他得挑刺。

不過這刺挑的著實讓內舍學子有些尷尬,那黃老學說有根據嗎?佛門學說有根據嗎?儒家學說有根據嗎?這些學派不都沒有根據,不過都是設想罷了,你讓一學子找根據,這上哪找去?宇宙盡頭嗎?

“有!!”

就在眾人都以為王智會鄙夷他的時候,他卻肯定的回答道:“根據就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的眼前。”

眾人詫異,又聽王智言,“曰:仁宗皇佑六年,日蝕四月朔,以謂正陽之月,自古所忌,仁宗書罪己詔。嘉祐四年正月,日有食之,罷孫沔、龐籍之官。嘉祐四年六月,月食之,於是出宮百餘人,以應天變修陰教。”

“又曰:元符三年,當今即位日有食之,下詔求直言以應天變。”

“汝等可知這日月食之事,是為何故?”

這天狗食日、食月之事自古有之,看法也各不相同,臺下眾學子紛紛出言,多數人的看法便是皇帝失德,或朝廷政令失仁,引起天怒人怨,上天示警。

王智壓手示意安靜,轉而笑道:上天可沒空管你失德還是失仁,依我新學之言,地、月乃繞陽而轉,三星均為球狀,當三點連成一線之時自然便是日、月食發生之時,若地在中,月在後,那便是月食。若月在中,地在後,那便是日食。因地自轉方位不同,也有全、偏之差。”

“若汝等還不信,可堅持每晚同一時間觀察北斗七星,便會發現北斗七星星座在由東向西慢慢移動,那正是說明地在由西向東繞陽而轉。”

這……

眾學子沉默,這哪裡是論學,這是傳道呢吧…這怕是你們新學與內舍演的一齣戲吧…

新學擁眾此時也都很懵逼,怎麼我等新學這麼厲害的嗎?不是說只是鬧一鬧,讓上面廣開取士途徑,廢除駢文考試就大功告成了嗎?怎麼這就快鬧成了一個學派了…

新學擁眾懵逼,內舍學子更懵逼,不是說只要盯著王智那天的裝筆話追著打,就必勝的嗎?

怎麼這追著追著,就快要把自己給追服了……

臺上四人不服,皺眉想著對策,忽然有一人眼前一亮,趕緊道:“你說大地為球狀,且在自轉,那我等身處大地之上,為何沒有被甩出去?”

對啊!!

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聽著王智的話很有道理,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問題出在這裡,人立在一個旋轉的物體上怎麼會平穩不動?顯然不會,王智若不能解釋清楚這個現象,那麼之前所說的一切看似合理的說法,都得推翻。

眾人看向王智,只見他依舊不慌不忙的拿出剛才那個已經被他收回袖中的銅錢,然後高高拋在天上。

“啪……”

銅錢掉在了講學臺上發出一身脆響,在臺面上轉了兩圈後倒下徹底不動。

眾人收回目光不解的看向王智,等他解釋。

王智反問眾人,“我來問你們,這枚銅錢,我剛才已經扔上了天,但它為何又會落下呢?”

對啊!

為何啊?

這本是一個常見到不能再常見的現象,就像是人需要吃飯喝水一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反而沒有人去思考,為何銅錢扔上了天之後又會落下呢?

因為什麼?因為什麼啊?我為何不知?

眾人皆是飽讀詩書的學子,卻連身邊最常見的道理都不懂,有人閉目沉思,有人抓耳撓腮,有人捶胸頓足,但就是沒有一人能夠回答,為何上了天的銅錢又會落地。

“我來告訴你們吧!”

王智微微一笑道:“因為地心引力!”

“因為我們所立的大地,是有引力的存在,它能夠把所有東西都牢牢吸在地面之上,任何物體都無法不借助外力而虛空停頓。”

“我們所處的大地立與茫茫的宇宙虛空之中,本就沒有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之分,只是與我們個體而言,立於大地上,才有了自身的方向,但是對於大地而言,是沒有的,只要大地把你吸住,不管它如何旋轉,你都是頭上腳下,自然也就不會被甩出去。”

“因為大地太大,人類個體太小,就如同你手握螞蟻行走,螞蟻卻感知不到你在行走一般,所以我們也感知不到大地在運轉,但是這風可以感知到,雲能夠感知到,高山河流可以感知到,故而會有飈風,會有海溢,會有地動。”

“陽蒸水成氣,氣聚雲,雲聚成雨,這雲亦分公母,碰之成雷…這番天地的所有現象都有跡可循,只要我們能夠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用大腦去思考,用身體去實踐,就能找到答案。”

……

春風拂面,本是和煦,只是現在場中眾學子只覺得這春風似乎是在抽自己耳刮子,是在無聲訴說著它們的痕跡,是在向他們展示著自己的生命。

是的!若非大地自轉,世界本該靜止,這風又是如何產生的?

這時有學子已經不自覺的用新學思維去思考了,得出的結論讓他們渾身顫慄,他們像是撥開了一直以來擋在自己眼前的迷霧,像是第一次睜開眼睛看清眼前這片世界,有人臉色漲紅,有人喜極而泣,有人癱坐在地。

王智這一番開天闢地頭一份的話對他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不管是道家還是佛門,其體系理論中都有許多無法解釋的地方,他們把這些無法解釋的地方,歸結於神靈與天命。

如今這一切都解釋通了,那麼這些滿天的神佛…還有嗎……

他們雖讀儒家聖賢書,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儒家也解釋不了這番天地的種種,他們生處於封建社會,從小到大所有的認知都讓他們自然而然的認天命,拜神佛,信輪迴,如今卻忽然聽聞這一切都是假的…

朝聞道,夕死可矣。

看著臺下眾人皆痴呆震驚模樣,王智是越說越起勁,他最是享受他人的無知,從而顯得自己特聰明,還欲再行科普,卻被身後盤坐的許胖子拉了拉衣角。

王智回頭向他看去,只見他已是滿面驚恐,略帶哭腔道:“阿霸,你別說了,我怕…”

“你怕什麼!”

“我怕你說的都是真的…”

“傻瓜,這本來就是…真的!”

“我…我…”

許叔微聞言更加害怕了,嘴巴哆嗦了半晌也沒蹦出個字來,卻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王智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王智是不說了,但是對面內舍四人,卻坐不住了,在陳東的帶領下,皆站起身來,對著王智四人躬身深深行了一個揖禮。

王智四人也不敢託大,連忙起身還禮。

陳東並未起身,只是抬頭,聲音誠懇,“吾等苦讀聖賢書十餘載,自覺已經明白天下諸番道理,今日忽聞王兄所言,頓感天地無窮,吾等智短,今日無論與否,王兄新學立派已是必然,今日論法我四人認輸,本應就此離去,奈何心中尚有疑問,還望王兄不吝賜教。”

王智伸手做虛託狀道:“賜教不敢,我等同學,本應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四位請坐,有什麼疑問還請道來。”

八人再次落座,陳東開口道:“還有一事,王兄曾言劉學政不知人為何會生老病死,從哪裡來,會到哪裡去,想必王兄新學必有見解。”

說完急忙又補充道:“呃…王兄莫要誤會,我問此言並非為難王兄,今日論法我等已然認輸,只是求知心切,才有此問,若王兄不便回答,吾等這就告辭離去。”

王智驀的有些喜歡這個‘鬼見愁‘了,他雖魯莽,但他有勇也有謀,他雖較真,但他不認死理,他會為心中的聖賢出頭,也會為了天下百姓不惜身死,他心存正義,不畏強權,只要他能認可新學,那必是新學最為鋒利的一把刀。

畢竟這個人,從來都不惜身。

此番必要將你說服,王智心下想著便出言道:“陳兄不必,吾之新學,言出法隨,有的放矢,既然說了,那自然是有我的依仗,鹹自矜持之舉,吾讀書之人不屑為之。”

看著王智這番大義凜然的模樣,陳與義三人也是無語,這鹹自矜持之舉,說通俗點也就是裝筆之事,那你這個裝筆王做的還少嗎?

若不是場中外人眾多,三人必要壓上去做過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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