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牤子騎馬挎槍,載著獵物和漁貨,一路追趕二賴子。

二賴子騎馬向前奔跑,猜測著牤子會對他怎樣,自己灰溜溜回到幸福屯,牤子會不會揭他的底。

二賴子就是賴,他斷定牤子會顧及百秋,不會對他怎樣,頂多挨他一頓胖揍。

再說,潘桃即便沒有得逞,這事添枝加葉抖落出去,牤子照樣不光彩,王八笑烏龜,彼此彼此。

只是,二賴子想到恐怕自己的好日子沒了,牤子不會再借給他馬騎,那就再琢磨別的道,此處不養爺自有留爺處。

眼下,牤子正在氣頭上,還是要避其鋒芒,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跑為上策。

二賴子快馬加鞭,坐下的馬也是配合,一路狂奔。寒風颳臉,他有些受不了,脖頸被風吹得像刀割一樣。

回頭不見牤子蹤影,二賴子舒了一口氣,把馬放慢下來。

牤子並沒有狠命追趕,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去十五,只是他不想回到幸福屯收拾二賴子。

二賴子走的是大路,牤子橫穿田野和村莊,追了一陣,看到二賴子的馬就在前面。

牤子打馬飛奔過去,越追越近,二賴子聽見從後面傳來馬蹄聲,回頭一看,牤子近在咫尺,發覺不好,又開始打馬狂奔。

牤子吼道:“二賴子,你給我站住,不站住我一槍崩了你。”

二賴子不相信牤子真會開槍,但是他正在氣頭上,不得不防。

聽話的都是傻子,停下就要捱揍,溜之才能大吉。

二賴子沒有料到,牤子騎的託婭這匹馬看到前方的同伴,一聲嘶鳴,二賴子坐下的馬立刻放慢腳步,直至停下來等候同伴,任憑二賴子怎麼夾蹬都原地不動。

前面是一個山岡,二賴子見牤子馬上追上了他,嚇得他翻身下馬向山岡上跑去。

山崗上雜草叢生,腳下雪很厚,二賴子根本就跑不了多遠。

牤子追到二賴子的那匹馬,把兩馬臨時拴在路邊的一棵楊樹上,追上了山岡。

二賴子沒有跑出去多遠,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牤子很快追上他,他已無處可逃,只好求饒。

“牤子,你下手輕點,打壞了百秋會心疼的,回幸福屯你也不好說。”

這是二賴子一貫伎倆,牤子此時胸中怒火無法平抑,腦海裡除了狠狠地揍他,其餘一片空白。

二賴子知道躲不過去,又不是牤子的對手,壓根沒準備還手,只下意識地護著腦袋。

牤子上前扯過二賴子,把他摁在荒草雪地裡,一陣拳腳相加,揍得二賴子在雪地上翻滾,哭爹喊娘。

“有種你爬起來還手,我給你機會,今天不扒你的皮,對不起我拿你當人,”牤子狠狠地罵道,“你根本不夠人字兩撇,簡直就是畜生,連畜生都不如。”

“我是畜生,可我再不敢了,”二賴子軟硬兼施,“要不然,你乾脆來個痛快,把我弄死算了,免得活受罪。”

“我特麼成全你!”牤子痛打落水狗一般,又對二賴子一頓瘋狂。

牤子發洩了一通,二賴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爬不起來,動彈不得。

“去死吧!”牤子終於收手,轉頭離去。

牤子回到路邊,解下兩匹馬,飛身騎著一匹,牽著一匹,不管不顧撇下二賴子,隻身揚長而去。

二賴子意識清醒,嘴角歪斜,眼睜睜看著牤子把馬帶走,自己卻無可奈何。

他幾次試圖爬起來,卻站不起身,莫不是牤子把他踢成了殘廢?

現在是後半夜,這荒山野嶺,不被狼吃,也會凍成半死。

“該死的牤子,此仇不報,我二賴子死不瞑目。”二賴子對牤子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牤子騎馬前行了大約十多公里,漸漸恢復理智,放慢了步伐。

他長噓了一口惡氣,腦筋裡開始想事情。

撇下二賴子,自己回到幸福屯,如何跟大夥解釋?實話實說不可能,撒謊他不會,再說紙裡包不住火,這事百秋向他要人怎麼辦?

二賴子這個㞞包,捱打不還手,自己下手夠重,他被打得不輕,會不會有啥閃失?

牤子有些後悔,自己太魯莽,只顧出氣沒考慮後果。

牤子餘氣未消,本意不肯回頭,但理智提醒他二賴子就算不是人,也不該棄之荒野不管。

牤子極不情願,卻不得不踅回馬來。

此時,二賴子疼痛不說,根本無法起身,不能就地等死,求生慾望支撐著他一點點向路邊翻滾。

牤子返回的時候,二賴子已經艱難地翻滾到了路邊。

二賴子有氣無力地對牤子道:“牤子,我操你祖宗,你扒個雪坑把我埋這兒吧,我特麼做鬼也讓你不得好死。”

牤子最忌諱別人這樣罵他,但此時他看見二賴子從山岡上翻滾下來的雪痕,知道他站不起身,心裡的怒氣頓時變成了憐憫和自責。

牤子沒有再野蠻下去,上前去拉二賴子,二賴子痛得齜牙咧嘴叫罵道:“你特麼輕點,老子讓你弄殘廢了,我特麼不死就指望你孝敬我了。”

牤子不敢掉以輕心,問道:“你到底哪疼?”

“哪都疼,骨頭都特麼碎了,腦漿都快蹦出來了。”二賴子說的有點玄乎,但傷得確實不輕。

牤子無奈,將二賴子抱到馬背上:“說,騎馬行不行。”

“我特麼騎你行,騎馬你讓我摔死?”二賴子自己還真的騎不了馬。

牤子這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只好讓一匹馬馱著獵物和漁獲,他把二賴子放在身前,與他騎一匹馬前行。

騎行大約一小時,到了鹿山人民公社所在地,牤子直接把二賴子送進裡公社人民醫院,他下馬把二賴子背了進去。

醫院夜裡值班醫生對二賴子進行了檢查,懷疑二賴子可能腦震盪、肋骨、髖骨嚴重挫傷,需要及時住院治療。

大夫問診,二賴子實話實說是牤子打的,牤子也沒有否認,但兩人對傷害的原因隻字不提,大夫也不追問。

衝動是魔鬼,牤子冷靜下來,後悔不迭,二賴子自己卻幸災樂禍,咬牙切齒對牤子道:“我特麼遭罪不要緊,我看你特麼怎麼收場。”

牤子不理會二賴子的話,問道,“把你的錢給我拿出來。”

“我特麼沒有錢?那不是我的錢,你愛找誰借找誰借去。”二賴子並非捨命不捨錢,他是故意讓牤子為難。

牤子親自動手在二賴子身上翻找,收出了二賴子賣山貨的錢,為二賴子辦理了臨時住院手續,正式住院還要過後回幸福大隊開具介紹信。

二賴子被推進了病房,打了止血針,吃了消炎藥。

天明時分,派出所得到訊息,兩名公安走進病房,帶走了牤子。

派出所得到的訊息來源於公社人民醫院,醫院可以救死扶傷,但不能隨便收治病人,遇到這種故意傷害情形,必須向公安派出所報告。

二賴子倒在病床上,牤子到院子裡重新把兩匹馬拴好,卸下獵物和漁貨,剛回到病房,護士陪著兩名公安隨後便推門進來。

“就是他們,後半夜收治的。”女護士進房間便指著牤子和二賴子。

“怎麼又是你何百勝?”一名公安看著牤子問道,“怎麼回事?他是怎麼受傷的?你倆是啥關係?”

“是我揍的,他是我妹夫。”牤子實話實說。

“你叫什麼名?是他把你打傷的嗎?”公安問二賴子。

“我叫二賴子,不,我叫喬虎。”二賴子見到公安,心想能為他出口氣,不假思索道,“是他打我的,差點沒把我打殘廢,你們趕緊把他抓起來,讓他好好蹲蹲笆籬子。”

“抓不抓他,蹲不蹲笆籬子你說的不算,”公安冷冷問道,“你只管說他為什麼打你?”

二賴子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問,他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應對,眼睛不得不看向牤子。

“說呀,怎麼成啞巴了?”公安追問。

“你們問他,我特麼不知道他為啥打我。”二賴子把球踢給了牤子。

牤子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公安的問話,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道:“他虐待我妹妹,還動手打我妹妹,我今天好心說他幾句,他不但不知悔改,還罵我祖宗。”

二賴子一聽,這個理由還說得過去,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麼說謊。

“是不是這麼回事?”公安向二賴子求證。

“是又怎麼樣?反正他把我打了,你們不能饒了他。”二賴子為了自己的醜事不被揭穿,預設了牤子的說法。

兩公安一人留下做二賴子筆錄,一人將牤子帶回派出所審問。

牤子沒說過謊話,但這次不得不編造理由,把那天晚上二賴子對百秋施暴的情形描述一番,只說當天就想教訓二賴子,但怕把百秋嚇出精神病來,一忍再忍,才忍到今天,之所以打得這麼狠,是因為二賴子不服,還罵他祖宗。

公安認為這只是家庭糾紛,有人報告,沒人追究,牤子又是熟人,以往都有人關照,這事賣個人情也就算了,犯不上刨根問底,揪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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