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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傑羨慕小梅苗條的身材和肌膚,小梅羨慕鄒傑有強健的體魄。

鄒傑說她為了防身,從小練過拳腳功夫。

這時,小梅發現鄒傑身上有幾處明顯的傷疤,她感到很好奇,一邊幫鄒傑擦洗,一邊禁不住問道:“鄒姐,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傷呀?”

鄒傑若有所思,先是不言語,半天才說道:“不要揭我的傷疤好不好,我不想說。”

“哦……”小梅很尷尬,“不想說就不說。”

過了一會兒,鄒傑自己忍不住既嘆息又感慨地說道:“你以為咱們女人那麼容易呀?自己不勇敢沒人替你堅強。”

小梅疑惑,卻不便問。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鄒傑說道,“我十四歲從京城逃婚出來,到了關外,本想投奔親戚,可是兵荒馬亂之年,一個親戚也沒有找到。

後來,我就跟著一夥打把式賣藝的在一起混江湖,那時候常遭人欺負,捱打是經常事。

因為我是小姑娘,長相還過得去,後來被一個土匪頭子盯上了,把我掠上了山,他想欺負我,我寧死不從,為了掙脫他,我把那個土匪頭子胳膊咬掉了一塊肉,之後,我被土匪吊起來打得皮開肉綻……不說了,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說出來都是眼淚都是恨。

後來,我找機會逃出了虎口,幸運的是我被抗日隊伍救了,我和文鐸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他那時候是部隊裡的俄文翻譯,這可能是老天的安排,讓我們有緣在一起。”

小梅聽著,眼淚止不住在眼圈裡打轉:“沒想到姐姐還有這麼一段悲慘的經歷,太不敢想象了。”

“現在好了,咱們婦女當家做主人了。”鄒傑說,“小梅,我本來不想說的,這事我沒有向任何人說過,文鐸都不是很清楚,我今天之所以對你說,因為你是我的好妹妹,你現在還涉世不深,很多事沒有經歷過,很多事都不懂。

人這一輩子,世事難料,你以後肯定也會遇到這樣和那樣的問題,要記住,我們女人,生命是自己的,身體是自己的,只要我們不願意,別人就別想強佔去,無論什麼事,只要是違揹我們意願的,一定要敢於抗爭,抗爭到底就是勝利。”

“姐,我記住你說的話了,可是你說的讓我害怕。”

“怕什麼?江湖上不是有一句話嗎,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兩姐妹說著說著,洗完了澡。

鄒傑穿好衣服,還要到王奎隊長帶隊的會戰現場看看,小梅留在家裡要挑水洗衣服。

小梅媽說到做到,找出個面口袋,裝了足有十多斤苞米麵,準備讓小梅去送給社員張世傑家。

小梅和張世傑的妹妹很熟悉,小時候經常去她家玩。

那是個八口之家,上有老下有小,老弱病殘的,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小梅雖然答應去送,但她想平時與張家來往不多,她去送會很唐突,不如等牤子哥收工回來,把這個好事讓牤子哥去做更順理成章。小梅對媽媽說了自己的想法,媽媽誇小梅心眼多。

這天傍晚,葉坤老師早早放學回家,一進家門就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小梅呢?”

“去茅房了,啥事呀?肚子裡掛不住二兩油,瞧你那樣。”小梅媽猜出了七八分,只待下文。

“做啥飯了?”葉坤老師故弄玄虛。

“天上掉餡餅。”小梅媽笑著說。

葉坤老師聞了聞,屋裡散發著烙餅的香味,說道:“果然是餡餅,莫非你們是先知先覺,早知道了?”

“我們知道啥了?”小梅媽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賣關子。”

屋裡就老兩口,說話無遮攔,都是因為高興,不然,小梅媽平時對丈夫從來沒有這樣放肆。

葉坤老師沒有急著說是什麼事,他在等小梅回來。

小梅進得屋來,葉坤老師告訴小梅說:“小梅呀,你調到中心校當老師的事成了,正式通知已經下來了,今天是週五,給你兩天準備時間,下週一就可以報到上班了。”

小梅儘管已經事先從鄒傑那裡得到了訊息,但畢竟不是正式通知,現在正式通知下來了,她還是感到很驚喜。

“你的訊息已經晚三秋了,鄒主任早晨就告訴了小梅,要不是鄒主任攔著,中午我們就烙餅慶祝了。”小梅媽說,“行了,這回信更準了,我明天就給小梅準備被褥,鄒主任讓咱們小梅和她住在一起,啥人啥命,沒想到咱們小梅命這麼好。”

“就怕好事多磨,”葉坤老師說,“小梅你記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相信人間正道必然戰勝歪門邪道。”

小梅默默地聽著,這時小梅媽想起了送人米麵的事,說道:“捨得,沒有舍哪來的得,咱得行善積德。小梅,天不早了,你牤子哥可能快回來了,你趕緊去把事辦了。”

小梅領會媽媽的意思,馬上拿著裝好苞米麵的口袋到大門口,等牤子哥回來。

鄒傑從會戰現場回來,看到小梅站在大門口,以為她在等自己,問明原因才知道是等牤子,她很知趣,沒有陪小梅一起等。

生活有時候本身就是一齣戲,有時候事與事就是那樣的巧。小梅等了一會兒,牤子哥還沒有收工回來,二賴子收工沒有回家卻先來了。

二賴子路過小梅家看見小梅在門口站著。那賊溜溜的眼睛也看到了小梅旁邊籬笆下放著一袋東西。

“小梅,小妹妹,你站在這兒幹啥呢?”二賴子故意挑逗說,“你是老師,有一句話叫‘傻老婆等捏漢子’你告訴我是啥意思唄?”

“滾開!你上一邊啥意思去。”小梅怒斥道。

“往哪兒滾?往你身上滾你也不讓啊。”二賴子又露出一副流氓嘴臉。

小梅不願搭理他,回手到籬笆下拿起面口袋往院裡走。

二賴子看出袋子裡裝的是米麵,登時就像貓見老鼠一樣,馬上追了過來,“這是要送給誰的?牤子?我正好去他家,給我,我替你給他。”

二賴子說著,上前就把面袋子搶在手中,然後撒腿就跑。他沒有去牤子家,而是向自己家跑去。

遇到二賴子這樣的無賴,讓人噁心、生厭。

小梅懊惱地回到自家屋裡,把事情告訴了小梅媽和鄒傑。鄒傑一聽,當時就火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這種人這種事?小梅,你告訴我,他家在哪兒?我去把他抓來交給大隊民兵收拾他。”

“算了,就十多斤苞米麵,能吃幾頓?大不了咱們節約點兒,我再給舀幾瓢去。”小梅媽想息事寧人。

“這不是米麵的事,這是搶劫行為,性質惡劣,不能縱容,不可饒恕,對於這種人,這種禍害一定要懲戒,批鬥。”

鄒傑的話說得很嚴肅,不留餘地。

她穿好衣服,拉起小梅就往外走,小梅媽眼睜睜地看著他倆姑娘去捉拿一個大小夥子,而且是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的二賴子。

她有些擔心,為他倆捏一把汗。不容多想,她也趕緊摘掉圍裙,跟了出來。

這時候,牤子和大憨正好回來,遇見了鄒傑和小梅。

牤子見鄒傑氣勢洶洶的樣子,小梅似乎也一臉氣憤。

牤子不知何故,正要詢問,鄒傑二話不說,腳步不停地道:“走,跟我走。”

牤子把工具交給大憨,趕緊跟上鄒傑和小梅。

小梅向牤子簡單地說明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牤子說道:“不用你們去,我一個人去就行,我保證把他抓來,把東西拿回來。”

鄒傑卻堅持親自去抓二賴子,有牤子陪著,她讓小梅回家,不用跟著去。

鄒傑在牤子的引領下來到了二賴子家,二賴子家住在屯東前趟房,兩間草房破爛不堪,比牤子家的房子好不了多少。

與別人家不同的是他的家裡沒有雞鴨鵝狗,院子裡雜七雜八地堆放著一些破爛東西。

牤子進院就想往屋裡闖,被鄒傑攔住。鄒傑敲了敲房門:“屋裡有人嗎?”

二賴子的父親喬萬福聽到說話聲,開啟房門出來察看,一看是鄒傑和牤子來了,把他嚇了一跳,只顧愣愣地看著,一句話都沒有。

“這是二賴子的爹,他叫喬萬福。”牤子一邊介紹,二賴子,你給我滾出來!”

“二……二……二賴子不是去……去……去你,你家了嗎?”喬萬福越著急,口吃越嚴重。

“他剛才沒回來過?”鄒傑問道。

“我……我……我好像看……看……看他進院轉……轉一圈就……就沒影了。”喬萬福說。

“看沒看見他拿東西?”鄒傑問。

“沒……沒有哇。”

“有,你也不會說,”牤子說,“走,帶我們進屋看看。”

“看……看……看啥呀?”

“說話費勁,就別廢話了,不歡迎是咋地?”

牤子說著便往屋裡進,鄒傑和喬萬福隨後也走進了屋子。

兩間昏暗的屋子,門窗透風,用破舊的麻袋片子遮擋著,屋裡散發著刺鼻的汗臭味和黴味。

外屋除了鍋碗瓢盆和水缸便只有堆放的一點柴火,裡間屋裡炕上有兩雙破舊的被褥,炕角堆放著破舊的棉衣棉褲。

看來喬萬福正在吃飯,飯桌很特別,是一面小圓鼓,桌上擺著幾根發芽蔥,一碟臭大醬,飯食是半小盆野菜米糠麵糊,裡面徽菜、莧菜多,米糠面少得可憐。

“你就吃這個?”鄒傑問道。

“這……這……個,不會戰我……我還舍……捨不得吃呢。”喬萬福說。

“你家還有多少糧食?”

“都在那……那呢,就那些。”

鄒傑順著喬萬福手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個破箱子,鄒傑掀開一看,裡面只有半袋子苞米碾碎的米糠面,高粱和苞米加起來不到百斤。

距離秋後還有半年,這些糧食一個人吃也只夠兩月。

“不會戰你吃什麼?”鄒傑問。

“土……土豆,地瓜,都……都吃沒了。”喬萬福說。

鄒傑又到外屋看來了一圈,除了少許的食鹽,一點油腥也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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