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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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明舟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以為自己是因為青澀的“戀愛”話題發熱，結果是真的在發熱。

第二天起來，頭暈眼花。

開啟手機一看部門群，夏葉還在用不知道從哪兒偷來的老年表情包叫早。

【主編】：[每天起來！擁抱工作！]

【主編】：醒了的扣1！

下面是參差不齊的一片“1111…”，中間還夾雜著睏倦的亂碼。

簡明舟量了個體溫，順手扣了個：37.8

今天有工作對接，他還是得去趟公司。

一進辦公室，他就咳了兩聲，“咳、咳咳……”

夏葉抬頭，“你在引起誰的注意？”

編輯小魚來勁，“想必是引起主編你的注意～”

“……”簡明舟有氣無力地坐下，“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他不配合演戲的態度很快引起了全辦公室的注意。倩倩抬抬眼鏡，掃視一番終於驚覺：

“副編，你是感冒了嗎！”

“嗯。昨天去小鹿老師家審稿，回來路上淋了點雨。”簡明舟一邊懨懨地說，一邊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桌上檔案，

“我先去趟樓上營銷部……”

他收好檔案，起身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紙頁嘩啦從他手裡滑了一地，他一手扶住桌沿，發出“砰”一聲悶響！

“臥槽！副編——”

“明舟哥！”

一眾編輯趕緊湧過來，把差點滑下去的簡明舟提溜起來，放回椅子裡。

簡明舟趴在桌上，閉眼呼著熱氣。

倩倩憐愛，“脆弱的副編，好罕見……”

夏葉揮手打發掉一圈趁著噓寒問暖伺機偷懶的編輯，撿起散落的檔案，“這個我一會兒替你送過去。”

他蹙眉教育，“發燒怎麼不早說？”

簡明舟呲出一絲氣，“我早上在群裡扣了37.8…”

夏葉，“………”

他推了推眼鏡，“我以為那是誰困出來的亂碼。”

簡明舟倏地掀開眼：

原來你也知道大家很困啊！

抵在心口的那股鬱氣被夏葉硬生生憋了出去，簡明舟稍微緩過來了點，坐起來問，

“之後幾場展是怎麼安排的？”

夏葉大發慈悲地幫他寫上便籤：

“ACC漫展有我們的作者參加，但是別家出版社負責。聯合籤售會和你最愛的專題同人展由我們來辦，到時候我們要去和場館負責人對接。”

……什麼他最愛的專題同人展。

講個工作還夾帶私貨！

夏葉繼續，“喔，還有一件事。專題同人展上有你喜歡的梟嶺、貓尾老師……這場就由我當負責人，你可以自由行動，去要To籤。”

To籤！！！簡明舟精神一震，虔誠地看過去，“…感激。”

夾帶私貨萬歲！

夏葉擺手，瀟灑而善解人意。

下班的時候。

夏葉在辦公室全員的囑託下，鄭重地把簡明舟塞進車裡，順回家。

“你明天請假吧。”

“嗯…”簡明舟閉眼靠著，鼻子咕嚕了一下。

夏葉握著方向盤，瞥了他好幾眼，“……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上次那小孩在家嗎？”

“你說小景？…不知道回去了沒有。”

“要是家裡沒人，感覺不妙就立馬打電話。”

簡明舟受寵若驚地側目，“給你嗎？”

夏葉，“120啊。”

“……”

-

到了公寓樓下，簡明舟下了車。

他這會兒額髮已經汗溼了，面色泛著酡紅，眼睫半耷著，看上去楚楚可黏的。

夏葉怕他倒在半路，也跟著下了車，“我把你搬上去吧。”

……搬。

一聽就不是什麼輕拿輕放的動作。

簡明舟抗拒，“不用了，我自己走。”

“客氣什麼。”

夏葉撈起他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掛，掛了兩下沒掛住，他又把人轉了個角度，“乾脆還是背吧。”

簡明舟被擺弄得更加頭暈，“剪秋，快把本宮放下來……”

“別動別動，馬上就掛好了。”

兩人正在車前僵持不下，忽然從旁傳來一道聲音：

“小叔？”

抬頭，就看謝景掛著單肩包站在那裡。

逆光的視線看不清正面，只有斜長的夕陽在他身前拉出帶金邊的影子。

夏葉動作停下了。

簡明舟趁機滑下來，“小景。”

他泛紅的臉上帶了點脆弱的病氣，敞開的領口微亂，一副被無力擺弄的樣子。

像是遭遇了人口拐賣。

謝景默了下，幾步走近，“怎麼了？”

“哦，來得正好。”夏葉招呼，“明舟發燒了，我準備把他背上去，你來幫個忙。”

……不，都說了他自己走。

簡明舟剛要出聲，就聽謝景說：

“背的話，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這話說得太從容，以至於簡明舟將要脫口的拒絕都卡了一下。在這兩秒的間隙，謝景已經把單肩包換到身前，朝他示意，

“小叔，上來嗎？”

眼前的場景和剛才的感覺截然不同——

簡明舟想象了一下夏葉揹著自己上樓的畫面，像兩個社畜在流浪。

但謝景站在跟前的感覺就不一樣。

特別的校園漫。

只不過，再校園漫也不適用於當下的情形。簡明舟擺手，“不用了…”

他想了想，“你就上樓的時候扶我一下。”

謝景又把揹包換回肩頭，“好。”

確認人不會倒在半路之後，夏葉就回去了。

兩人走到樓梯口，謝景抬手繞過簡明舟身後，扶在了他肩頭，“這樣，小叔？”

“……”

長臂一下將他環了起來。

這個姿勢其實再正常不過。但簡明舟閱漫無數，總覺得這幅場面……要不是他自己，他都能嗑上！

他輕拍了謝景一下，示意人鬆手。然後伸手抓住謝景的胳膊，“這樣就行了。”

謝景從善如流，“好。”

兩人一道走上樓梯。

簡明舟這會兒發著燒，身上應該更熱，但他覺得謝景的體溫並沒有低多少。手下抓住的胳膊緊實有力，皮肉相貼的觸感更加直接。

他沒好抓得太實。

要是抓太實，好像也顯得太不客氣。

走出幾步，謝景停下來了。

“小叔。”他好笑地低了眼搭在自己肘彎的手，“你不著力，會感覺像是在挽著我。”

“………”簡明舟，“哦。”

他放下客套，把重量掛了上去。

-

一到家，簡明舟就撐不住了。

他爬樓出了一身虛汗，頭腦昏昏沉沉，背上像是壓了一座山。

謝景叫他，“小叔，晚上想吃點什麼？”

簡明舟只想睡覺，“沒事，不用管我…你自己吃。”

他說完徑直回了臥室，一頭栽上床。

“……”

衣服沒換，包沒放。

栽進床裡的人一動不動了。

謝景跟進去，把掛在人肩頭的包拿下來，放到桌邊。中途一張便籤從袋口飄下來，反面落在了地上。

謝景撿起來沒看，先放到了桌面。

旁邊傳來兩聲悶在枕頭裡的低咳，他又回頭看了眼。

簡明舟背對他趴埋在被枕裡，衣襬捲起來了點，露出一截白皙微汗的腰背，隨著悶咳輕微地起伏。

謝景手一伸，抽出被子給人蓋上了。

隨後他帶上房門走出去，發了條微信。

【景】：舅，小叔有什麼忌口？

【謝馳】：？

下一秒，一通電話直接打來。

謝馳的聲音驚天動地，“怎麼了怎麼了！你不問他來問我？”

謝景拿著手機遠離臥室，走向廚房，“小叔發燒睡了，我看看家裡有什麼。”

“發燒？他吃藥了嗎。”

“沒，還沒吃飯。”

謝馳懂了，很快又深表懷疑，“…你要自己做？你做過飯嗎？”

據他所知，他姐家僱的傭人都有好幾個，哪用得著謝景親自下廚。

“沒有。”謝景開啟冰箱，聲音淡淡的，“看看不就會了。”

“……”

電話那頭傳來咯吱磨牙的聲音。

他這大侄子頭腦聰明，從小就樣樣拔尖。大概是因為什麼都來得太容易，所以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就連高中選報體育也只是因為“考試是和別人比賽，跑步是和自己比賽”這種中二又孤傲的理由。

他說“看看就會”，可信度99%。

謝馳跳過他這段天之驕子式發言。

“你就煮點粥吧，但明舟不愛喝白粥，你往裡加點鹽和糖。”

“……鹽和糖？”謝景，“能好吃嗎。”

“生病了就要補充糖鹽水啊！放心吧，明舟能吃，他是鹹甜口！”

“………”

謝景結束通話電話，沉默了半晌。

-

簡明舟昏昏沉沉睡醒已經是九點多。

出了一身汗，腦子反而清醒些了。

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的，包也被拿到了桌上。他摸出手機看了眼，就看到兩條顯眼的訊息——

【謝馳】：小景第一次下廚，給你煮了粥。[搓著臉跑來跑去.jpg]

【景】：小叔，醒了和我說。

簡明舟愣了下，隨後回了謝景：我醒了。

半分鐘後，房門被咚咚敲響，“小叔。”

他撐起身，“進來吧。”

門推開，謝景端了碗粥走進來。

簡明舟抹了把額髮，露出的視線敞亮了點，他思緒還有些恍惚：自己居然也有被人照顧的一天……

還是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孩子。

床邊沒有椅子，他朝謝景拍拍床沿，謝景就側身坐了過來。

“小叔，先喝點粥，然後把藥吃了。”

“你做的？謝謝。”

謝景沒提什麼第一次，只簡單“嗯”了聲。

端到跟前的粥煮得稠軟濃白，加了點菜葉和細碎的瘦肉。一點不像第一次做飯，看著竟然還挺可口。

簡明舟正要接過，又聽人開口：

“口感，可能會比較有層次。”

“？”

“但聽說你是鹹甜口。”

簡明舟茫然了一瞬，隨即想到謝馳那憨批…他又看了眼坐在跟前的謝景：後者一手端著碗，一手撐在自己背後。

他抬手接過來，“嗯，謝了。”

簡明舟在謝景的注視下舀了口粥。

味蕾相觸的一瞬，他眼底一顫，整個人定格了片刻——

這幻觸般的口感……

彷彿糖和鹽都在趁他不備偷襲他的腦子！

“小叔。”跟前叫了他一聲。

簡明舟神魂歸位，就看謝景打量著他的神色，突起的喉結動了下，“什麼感覺？”

他唇一動，腦海裡又浮出那句：

小景第一次下廚。

半晌，他端著粥開口，“…該怎麼去形容你最貼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