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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心中的大石才悄然落地。
許姝眼觀鼻鼻觀心,微微垂眸,有些不敢抬頭看向坐在會議桌主座的男人。
用了整整八年的時間,她才終於有了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資格。
雖然這些年一直在學習,心思也早就磨練的淡定,但此刻,她還是會怕自己一不小心洩露了太多情緒。
那樣就糟糕了。
不過幸好,傅明隨也沒有特意注意到她。
他是來講工作的,就真的只講工作。
口吻平靜淡然,不摻雜一點其他情緒。
只不過傅明隨掌舵這樣大的一個企業多年,說話做事幹脆利落的同時也更習慣於切入重點,用最簡單明瞭的方式讓聽客聽懂。
一開始,崬陽的幾個人還都有些緊張,畢竟面前坐著的是傅明隨。
可很快,他們的思緒就全然被他低沉清澈的聲音牽引到工作裡了。
許姝也不例外,她用很珍惜的態度去聽傅明隨講的一字一句。
只可惜,他沒有講太久。
傅明隨的時間珍貴,和他們也就交談了十分鐘左右,簽下合同就起身離開,喬越也跟了上去。
會議室裡靜寂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才忍不住的爆發開討論聲——
“我去,剛剛跟咱們說話的人真的是傅明隨?”
“真的是,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跟傅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值了……”
“柯睿,你有點出息行不?咱們接下來可是要和傅總一起工作了!”
“咳咳,抱歉,他這種商業傳奇是我的偶像,實在是忍不住激動。”
“別說柯睿了,我也覺得像做夢,咱們工作室居然能被景徽外包了一個翻譯案子哎,幸虧沾了許姝的光。”
“就是,許姝,謝謝你了啊。”
眾人的討論從傅明隨扯到許姝身上,旁邊的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充滿感激的。
許姝慢了半拍回神,溫吞笑笑:“不,是我沾了大家的光。”
是崬陽這個團隊,給了她一次接近傅明隨的機會。
週三,景徽和義大利那邊Goldman公司正式開始談判。
偌大的辦公室裡,整天是開不完的會。
傅明隨並不會全程參與——需要他併購的公司那麼多,全都投入到一個專案裡,那這個專案的規格還不太配。
崬陽雖然只負責翻譯工作,但全天跟下來也是累的要命。
資料複雜,光是報表數字就足夠讓他們翻譯到吐血,更別提這種金融專案還需得仔細仔細再仔細,一個數字翻譯錯誤,就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怪不了景徽對外包翻譯的考核嚴格。
傍晚六點鐘,早已過了規定的下班時間,但崬陽的幾個人一語不發,全都自動自發的留下來加班。
許姝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正巧看到喬越訂好的晚餐送來。
外賣袋子上正是她前幾天去和蘇珊娜吃的那家餐廳logo。
號稱是正經意餐,但義大利人吃了卻說是個什麼玩意兒。
許姝怔了一下,不免有些頭疼。
一天的工作下來,她雖然只負責翻譯不用和人交涉,但也能看得出來Goldman那邊的負責人恩佐是個很典型的精英白男。
高傲,龜毛,要求嚴苛的同時又很不耐煩。
而且可能在這個專案的談判裡Goldman處於劣勢地位,恩佐還隱隱約約有些焦躁。
試問這樣的一個人在精神緊繃了一天後,吃到不合口的晚餐會不會發脾氣?
餐食是景徽準備的,他會不會借題發揮?
思及於此,許姝頓了頓,上前悄悄提醒了喬越一下。
後者微訝,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喬助,在找不到對方會不會喜歡的‘正宗口味’時,不如讓他們嘗試一下我們這邊的菜系。”許姝微笑,輕描淡寫的給出建議:“畢竟,中餐不比意餐差。”
與其用盡心思找那些他們吃膩了的東西,還不如直接把自己這邊有的好東西拿出來。
世界上還哪裡有食物比中餐更好吃呢?最好一次性讓他們上癮。
許姝點到為止,說完就回了辦公室繼續工作。
喬越本來訂的意餐終究是沒有送進來。
那天晚上,是海底撈的師傅親自來給他們表演撈麵絕活的。
許姝夾了片滾熟的羊肉沾了麻醬,吃的時候忍不住有點想笑。
喬越倒也聰明。
確實,中餐裡哪有比火鍋這種簡單易懂的食物更能吸引外國人的呢。
許姝作為崬陽團隊裡的‘外來客’,一直表現的非常低調。
她主動接手了翻譯文字的收尾工作,認真核對,是下班最晚的那個。
晚上九點出頭,她才踩著高跟鞋走出景徽的銀白色大樓。
剛回國不久還沒急著買車,而現在這種第二個晚高峰時段……
她還不如去坐地鐵。
許姝看著打車軟體上的排隊‘86’,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然早就習慣了‘辛苦’這兩個字,但偶爾還是會覺得自己這社畜生活不是人過的日子。
就譬如現在精神高度集中工作了十幾個小時,還得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擠地鐵。
許姝難得幼稚的嘟了嘟唇,慢悠悠地下了臺階剛準備走向地鐵站,一道刺眼的強光打了過來——
是衝著她這個方向來的,她下意識的別頭望過去,眯了眯眼。
等看清了這道‘強光’是車前燈,她微微一怔。
線條流暢的白色車身在暗夜裡十分明顯,不緊不慢地停在了許姝面前。
後車窗落下,裡面是男人傅明隨線條幹淨的側臉。
他鼻樑高挺筆直,側頭看向她時,一雙薄唇微微揚起:“上車,捎你一程。”
第4章寶石
◎要人陪要人哄,從哪兒看都不符合聯姻的標準。◎
許姝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做夢。
否則,她怎麼會上了傅明隨的車的?
加長的車內空間寬敞,車載薰香是檸檬薄荷的味道,在溫度恰當的空調下,揮發出來更為清新怡人。
怎麼說,這都是一個相當舒適的環境,比大熱天裡在地鐵擠來擠去要舒適百倍。
可是,許姝覺得渾身僵硬。
她餘光不受控的瞄到身側一語不發的男人,只感覺千萬只螞蟻在血管裡爬。
就……有點後悔。
也不知道十分鐘前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居然接受了傅明隨要‘捎她一程’的邀請,還坐進後座和他並排。
是不是太著急了呢?
許姝有些懊惱,瓷白的貝齒輕輕咬了下唇。
“不舒服麼?”旁邊的男人忽然開口,聲音像是糅合在夜色裡的冷淡平靜:“是不是空調開的太低了?”
“抱歉,傅先生。”前排的司機極有眼力見:“我這就調高一些。”
“不…不是。”許姝愣了下,連忙開口:“我不冷的。”
“是麼?”傅明隨輕笑:“我以為你穿裙子會冷。”
他雖然口中這麼說,但眼睛卻無一刻瞄向她西裝裙下瓷白纖細的小腿,十足十的紳士。
“不冷,但是…很感謝傅先生的照顧。”許姝眼珠輕轉,沒有錯過這個搭話的機會:“謝謝…您願意送我回家。”
“這個時間很難打車。”
“不謝,舉手之勞。”
傅明隨微微笑著,瞳孔裡的情緒卻很淺,是真的覺得這點小事無所謂。
許姝既慶幸他此刻眼中根本沒有無處遁形的自己,又不免有些失落。
她別過眼,看向窗外,聲音像是自言自語的喃喃:“您的幫忙讓我可以提前一個小時回到家裡。”
“一個小時,足夠做許多事情了。”
傅明隨這才側頭看了她一眼。
緊緊貼在窗邊的姑娘像是在害怕什麼,單薄纖細的身體線條雖然姣好,但繃的緊緊,宛若衣著得體下藏著瘋狂的靈魂。
這種努力剋制著什麼的模樣,挺有趣。
傅明隨難得有了些興致,多說了句:“確實,你的工作能力很強。”
許姝微怔,重新側頭看向他。
窗外閃過的路燈半明半暗,讓男人長眉下一雙眼更為深邃,隱藏在陰影裡,看不清什麼情緒。
傅明隨:“今晚的事,喬越說了。”
他指的自然是晚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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