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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榮堂外,裴扶墨正要與裴幽出門,江絮清心裡放心不下,將他拉倒遊廊角落說話,“裴小九,你要快些回來。”

他蹙眉,“我還沒出門。”

江絮清頓時一噎,“那也要快回。”

裴扶墨淡笑,輕輕推了推她的腦袋,“知道了。”

待轉身離去後,他唇角的笑意漸漸消去。

望著他與裴幽離開的身影,江絮清心裡總是放心不下,忽然裴靈夢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慕慕,你就這麼喜歡我二哥?”

都走老遠了,還盯著他背影。

江絮清紅著臉搖頭,裴靈夢卻是不放過這個調侃的機會,好好鬧了她一會兒,恰好安夏過來有話回稟,裴靈夢就跟雲氏一道進去了。

“夫人,錢叔來訊息說那小木屋的僱主不願賣給咱們。”

江絮清問:“可有讓錢叔找其他人去買的嗎?”

錢叔是在江府當差的老人,若是他親自去買,裴扶墨的人認出他了,興許就不給賣了。

安夏點頭,“錢叔是另外找了非咱們江府的人去的,就普通的百姓,但世子的人說是世子不賣給咱們。”

這就難辦了,那小木屋裴扶墨分明跟她說要賣掉,她捨不得他們的回憶就這樣消失,便想著自己買回來也好,怎麼現在又不賣呢?

江絮清思索一番,吩咐道:“還是繼續盯著,不賣給咱們,興許會賣給別人,那屋子絕不可落到其他人手中。”

“好勒,奴婢會讓錢叔幫咱們照看著那邊動向的。”

第27章孩子

當今晉安帝年逾不惑,從去歲起身子骨卻不如以往康健,近半年來更是補藥不斷,興許是補藥有了成效,晉安帝從上個月起也身子好轉許多,聲如洪鐘,行動矯健。

裴扶墨與裴幽剛從金鑾大殿退出來,宮道的遊廊處,景緻美不勝收。

華貴的轎輦從另一處方向前往金鑾殿,裴扶墨駐足,淡聲問:“那是何人?”

前頭領路的小太監答話:“回裴世子的話,那位是沈貴妃娘娘,一會兒便是陛下的用藥時辰,沈貴妃是來侍奉陛下飲藥的。”

裴扶墨掃了一眼那已然消失的驕輦,喔了聲:“看來這貴妃娘娘倒是很緊著陛下的身子。”

小太監笑呵呵道:“裴世子也瞧出來了,這位貴妃娘娘自打入宮之後便恩寵不斷,不過兩年時間已從美人升至貴妃之位,別的不靠,靠的全是一顆愛君之心吶,沈貴妃整個心都捧給了陛下,她不得寵誰得寵。”

沈貴妃雖得聖寵,實際上卻是個普通人家出身,其家境貧寒,自幼失怙失恃,三年前帶著自己那患有啞疾的妹妹來長安投靠親戚,哪想那親戚瞧她容貌出色便想將她獻給大臣謀個一官半職,卻陰差陽錯地在端午那日,陛下出宮觀賞龍舟賽時,被陛下一見傾心。

後宮美人眾多,即便當初陛下對她傾心後納入後宮,實際上並未極其重視,沒過兩日便置之不顧。

沈貴妃也是個聰明人,藉此把握住機會,多番尋得機會往陛下跟前湊,在後宮的妃子鬥得你死我活期間,這時候有個滿心滿眼只有陛下的美人百般關懷,柔情蜜意,叫陛下又如何不淪陷。

那小太監見裴世子沒叫停,便自顧自說了許多,直到送二人出了金鑾殿。

小太監站在原地目送二人離去,等徹底沒了身影,才搖頭輕嘖一聲:“氣度相差也太大了,即便那裴大公子想端出一副矜貴的儀態,但還是在細枝末節上敗了下來。”

**

鎮北侯府。

自從建安伯夫人嚴氏、裴靈萱及鄭國公夫人周氏來了後,玉榮堂內都熱鬧了許多,周氏又是個愛說笑隨和的性子,與雲氏也很是合得來。

裴靈夢坐在一旁百無聊賴,挽著江絮清的手臂,便小聲商量道:“慕慕,你一會兒能幫我打掩護嗎?我想偷偷溜走了。”

她實在不懂,母親與幾個貴夫人閒聊,為何還讓她特地留下來。

江絮清還未回話,一旁的裴靈萱聽見了,壓低聲音嚴聲警告:“你若敢走,信不信母親真的會動怒。”

裴靈夢皺眉,“母親為何要動怒,我留在這也沒什麼用呀。”

江絮清的目光停留在周氏身上,其實當週氏來了侯府後,她便明白雲氏的打算了。

鄭國公府鄭家有個小公子,年歲就大裴靈夢兩歲,相傳他性情溫潤謙遜好相與,且房內乾淨為人坦蕩。

這般的家世和為人品性,都是雲氏較為滿意的人選,這次興許就是為了讓裴靈夢與周氏見上一面,倘若周氏對裴靈夢也滿意,興許這婚事就成了一半。

不過,前世的裴靈夢並未嫁到鄭國公府。

前世裴靈夢和裴扶墨的婚事都是鎮北侯夫婦較為操心的,但前世因有裴扶墨執意不肯娶妻的壞頭帶領之下,導致裴靈夢也有了藉口不願那麼早就嫁人。

但如今裴扶墨這樣難搞的性子都娶妻成家了,雲氏自然是要開始操心次女的婚姻大事。

雲氏笑眯眯地朝裴靈夢招手,“夢兒,來,過來讓你周伯母好好瞧瞧你。”

裴靈夢連忙背過身,一臉愁苦無聲慘叫,又在自家姐姐的嚴目下,即便不情不願,也只能維持她侯府千金的儀態,上前對周氏福身行禮。

周氏面帶笑容,不動聲色地將裴靈夢上下打量了一圈,“好靈秀的姑娘。”

雲氏笑得見牙不見眼,代裴靈夢謙虛道:“國公夫人過譽了。”

恰好的氛圍,偏巧這時建安伯夫人嚴氏,冷不丁地笑道:“小丫頭除了貪玩了點兒,哪都招人喜歡。”

這話雖是誇讚結尾,但前半句的暗諷之意還是較為明顯。

雲氏頓時笑臉僵滯,裴靈萱也臉色不太好,她行至嚴氏身後,柔聲低語:“婆母,阿夢貪玩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已長成了大姑娘,性子也穩妥了許多。”

嚴氏唇角噙著笑,慢悠悠地打量裴靈夢,“是嗎?最好是如此。”

僅僅簡單的幾個字,裴靈萱白著臉,雙手緊攥衣袖,站在她身後沒再接話了。

江絮清的細眉越蹙越緊,這還在鎮北侯府呢,這嚴氏就敢這樣不給裴靈萱面子,若是在建安伯府,還不知要如何斥責她。

按理說裴靈萱是侯府嫡長女,鎮北侯府的家世地位都高建安伯府不少,即便嫁到伯府那也是下嫁。

那建安伯夫人竟還不滿裴靈萱。

裴靈夢頓時氣得溫婉賢淑都無法裝下去了,直言諷刺道:“不就是幾個月前你的女兒在妙音閣跟我看上了同一套頭面,最後那套頭面店家還是賣給我了,心裡覺得不服嗎?若有什麼不滿的你衝我來就好,為何要給我長姐甩臉色?”

她阿姐有什麼對不起建安伯府的,什麼前幾個月摔傷了無精力打理伯府中饋,她都聽母親提起了,哪來的摔傷,根本就是腳指頭輕輕撞了下,卻藉著這個由頭什麼累活都塞給阿姐幹,分明知曉她有孕在身了,還不曉得體貼一些。

裴靈夢心性直率,快人快語慣了,根本不懂得看人臉色行事,她不像裴靈萱那樣是溫婉柔順,萬事笑笑而過的性子,當即便與嚴氏撕破臉皮。

那嚴氏氣得猛然站起來,顫著手指指向裴靈夢:“你這小丫頭,竟這般目無尊長,怎麼說話的?”

雲氏臉色陰沉,但並未出聲阻止,由著裴靈夢又抒發了幾句,見她快要收不住,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這才出言將她安撫下來。

而嚴氏已然被氣得不行了,寬袖一揚,當即便喊伯府的丫鬟與她回去。

嚴氏拂袖離去後,雲氏一臉歉然地對周氏道:“許是天氣太熱了,夢兒這才一時口不擇言,實則她以往並非如此的性子。”

周氏笑道:“不礙事,我想嚴夫人是長輩,也不會與一個小輩這般較真。”

兩相對比下,雲氏這下對鄭家更有好感了,當初若非長女執意要下嫁給建安伯世子,就嚴氏那性子,她是如何都不會依的。

幾番交談後,周氏見時辰不早,便提出告辭,但離開時神色舒朗,好似並未因方才那摩擦對裴靈夢有不好的印象。

等人都離開後,就剩一家人了,裴靈夢氣過頭後才明白自己鑄下大錯,她紅著眼給裴靈萱道歉:“阿姐,都怪我,是我性子太急了,竟那樣……”

她頂撞那嚴氏只圖自己爽快,可她阿姐晚上還要回伯府,指不定會被那老太婆刁難,現在回想起來,她便毀的腸子都青了。

裴靈萱苦笑一聲:“不怪你,即便你不與我婆母產生爭執,她也不喜歡我。”

嚴氏有個極其疼愛的外甥女,一心想要外甥女嫁進伯府成為自己的兒媳,奈何林敬元與裴靈萱早已一見傾心,二人私定終身了後,林敬元才將此事告知她。

嚴氏因怵鎮北侯府的權勢地位,即便心有不滿,她也不敢棒打鴛鴦,但裴靈萱嫁到建安伯府後,她成了婆母,就覺得自己不必怕鎮北侯府了,整日想法子針對裴靈萱。

林敬元又是個極其孝順的孩子,嚴氏每次只要哭一哭鬧一鬧,他就只能無奈地讓裴靈萱順從一下老人家。

江絮清聽完心裡不是滋味,前世萱姐姐在鎮北侯府出事後,就被林敬元休了,在休妻之前不久,她就隱隱聽說好似在萱姐姐懷有身孕期間,林敬元就偷偷養了個外室。

看長女出嫁後被婆母如此折磨,雲氏心裡大痛,她當初就該再強硬些,直接棒打鴛鴦讓女兒恨她,也好過嫁到建安伯府,可如今後悔已然沒用,嫁出去的女兒,在別人家裡,她如何插手。

裴靈萱雖然也想留在侯府,但婆母已離開許久了,若她還不回去,定然會出事,只好依依不捨地告辭。

江絮清忽然叫住了她,緊緊握住裴靈萱的手,低聲正色道:“萱姐姐,你或許可以試著,多想一些,不要過於信任。”

她這句話說的極其隱晦,裴靈萱沒太明白,但凝望著她眼神中的認真,心頭一怔,還是應下,“好的,姐姐聽進去了。”

**

裴靈夢因今日衝動下給自己長姐添亂一事,心裡煩悶不已,江絮清看著天色尚早,便提議帶她出去散心。

二人乘坐侯府的馬車,行至長安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

街道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兩邊攤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車廂內,裴靈夢不停唉聲嘆氣:“慕慕,我是真的後悔了,不該圖一時的爽快,而害得阿姐為我擦屁股。”

江絮清將她頰邊碎髮撩開,柔聲道:“阿夢,萱姐姐定不會怪你的,你可莫要亂想。”

她眼眶溼潤,搖了搖頭:“我不是擔心她怪我,而是阿姐她性子與我南轅北轍,加上我明知她不捨得與姐夫爭執為難,便一直順著那老太婆受了不少委屈,我竟還這般不懂事……”

江絮清心疼她自責,只好再多多安撫幾句,待有所緩和後,便扶著裴靈夢下車了。

裴靈夢最愛逛古玩或是頭面鋪子,江絮清先帶她去長安貴女最常光顧的妙音閣,店鋪掌櫃的一看見二人,便笑得諂媚迎上前:“世子夫人和裴二小姐來了,來,二位裡邊請。”

江絮清道:“餘掌櫃,按老規矩吧。”

餘掌櫃登時面容堆得更盛,弓腰道:“好嘞——小李,快將近期新上市的流蘇步搖、嵌寶金釵、琉璃玉墜全部都呈上來給二位貴人挑選挑選。”

裴靈夢本身懨懨地,當那琳琅滿目的釵飾擺在她面前後,她眸中的光倏然就亮了幾分,立刻恢復精神,與自己的侍女在一旁挑選起來了。

安夏見狀,小聲笑道:“果然還是夫人知曉如何安撫好二姑娘。”

江絮清輕聲道:“我們自小一同長大,阿夢心思單純,愛玩愛鬧愛漂亮,若是不開心了就帶她來買衣裳或金釵,她保準心情大好。”

她說的語氣鬆緩,到最後卻越來越輕。

她不由凝滯一瞬,既然她對阿夢都這般瞭解,那為何好像對裴小九她卻好似總覺得看不明白?她至今都捉摸不透他的心究竟在想什麼。

江絮清想得出神,安夏眼神忽然朝店鋪門外掃去,眯了片刻,有些不確定問:“夫人,您看那是周嚴嗎?”

江絮清順著安夏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周嚴的背影走進了一個巷子,意外的是,周嚴身旁有個女子,光瞧著背影是極致的曼妙,想必是個年輕的小美人。

“是他。”江絮清確定道。

安夏疑惑不已:“這周嚴每日與世子同進同出的,今日怎麼自己來街上了,他身旁的女子是誰呀?看樣子好似是護著那名女子。”

周嚴向來只聽從裴扶墨的命令列事,倘若他護著的人,定然是裴扶墨的吩咐。

江絮清輕輕咬著唇瓣,望著周嚴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沉默了許久。

越想下去心思越亂,她搖了搖頭,低聲道:“安夏,你去打聽一下,那巷子裡是什麼地方。”

安夏應道,正要拔腿出去,江絮清又喊住她,猶豫道:“小心點,千萬莫要讓周嚴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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