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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夫人自是看出了江絮清的情緒,有意當做沒看見,柔聲卻像是帶有警告地說:“慕慕好好想一想,鎮北侯府這樣的家世,若是我們江家錯過了,將會有多大的損失,想必你也清楚。”

江絮清離開後,江嘉錦便坐在江老夫人身邊撒嬌,“祖母,您應該再說的清楚一些,我怕二姐姐她心裡頭較著勁,有意不撮合我和世子呢。”

江老夫人意味深長道:“你以為我的話管用?慕慕自小最寵她的人不是父母與兄長,而是懷徵那孩子,她對懷徵的感情比咱們看到的還要深刻,以往只是自己沒察覺,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絕不會輕易放手的。”

江嘉錦嚇到了,“那如何是好,錦兒與世子豈不是沒機會了……”

江老夫人拿茶蓋撇了撇浮沫,淡聲道:“那又如何,若慕慕能挽回懷徵的心,她嫁給懷徵不是比你更好?祖母都樂意看到。”

江嘉錦氣得小幅度跺腳,就知道祖母並非真的站在她這邊,看來還得她自己努力了。

安夏回了院子,將房門一關,扶著江絮清落坐,緊張問道:“姑娘,老夫人究竟是何意?難道她是讓您為世子和三姑娘牽紅線嗎?”

江絮清此時心力交瘁,嗓音都有氣無力:“我不知道,但很顯然,祖母在給我施壓。”

她和江嘉錦是必須有個人嫁進鎮北侯府的,倘若不是她,那祖母便會要求她給江嘉錦製造機會。

若是看在兩家情誼的份上,裴扶墨又不願意娶她,也不知會不會因為父母的壓力而鬆口。

畢竟上輩子,他與江嘉錦就險些議親了呀。

**

鎮北侯府。

周嚴送走了東宮太子身邊的近身宦官,便返回了屋裡。

“世子,王公公說您吩咐的事,他必定會一字不漏轉交太子殿下。”

裴扶墨站在紅木架旁取出一把通體青色的長劍,劍鞘抽出,劍身碧光一閃,幽冷的綠映照出他那雙沉浸的黑眸,“周嚴,陪我試試這把新劍。”

周嚴心驚,有些發怵道:“世子,這把青翎劍乃西涼王子戰敗於您時特地獻上的戰利品,陛下親賜於您,稱其劍鋒芒銳利,一般人難以駕馭,特賜您用於戰場殺敵,輕易不可拿出來試劍啊。”

這可是要人命的啊,他還沒活夠呢。

裴扶墨充耳不聞,提著青翎劍便朝庭院走去。

周嚴只能苦哈哈上前,充當陪練。

世子近來也不知是受了何刺激,今日更甚,從茶館回到衙署後便將那賊人折磨得不輕,皮都要褪了一層,就連魏鏡那樣冷血的人看了都於心不忍。

回了侯府還未歇息多久,就拿他試劍,他的命也是命啊。

周嚴冒著生命危險接招,幾番招式下來,雖說收了力道沒傷著他,但裴扶墨每一招都強勢逼近,他不得不先認輸甘拜下風,“世子武力見漲,屬下佩服。”

“嗖”地一聲,裴扶墨疾速收劍,但心頭的鬱結還是未曾消去。

茶館時所聽到的談話,一直頻繁在他腦海中迴盪,事發至此,就連方才比試時,他都無法將江絮清從他腦海中清除。

不知是恨自己這般了還放不下,還是其他,裴扶墨心緒更加難平,閉著眼隨意揮了幾劍,便往屋內行去。

周嚴愣住,眼睜睜看著院子內的一顆大樹這樣毫無防備地倒下。

世子心裡究竟埋了多少恨意,隨便揮劍,便有如此成效。

“懷徵。”

遊廊處傳來裴幽清潤的聲音。

裴扶墨駐足,緩緩側眸看去,語氣幽然:“兄長來了。”

第11章臺階

目送裴幽離開了寒凌居,周嚴覷了眼神色不明的裴扶墨,再三斟酌後問道:“世子,大公子方才說的話究竟是何意?”

什麼叫江姑娘那邊,他會負責安撫好情緒,讓世子再考慮清楚,莫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壞了這段姻緣。

裴扶墨將青翎劍收入劍鞘,笑得詭異:“兄長關心弟弟的婚姻大事罷了。”

周嚴將臉一撇,世子顯然還在震怒,他是半點不敢吱聲了。

**

又過去了兩日,江絮清與裴扶墨的關係還未緩和,卻忽然收到了安華公主的邀約。

安華公主請她明日入宮赴約。

這四皇子出事不過半個月,安華公主便按捺不住想要慶祝了。

說來,四皇子的母親莊妃雖去的早,但生前曾在宮鬥中與安華公主的母親惠妃結下仇怨,莊妃曾從中使計害得惠妃腹中子嗣小產,從而導致惠妃身子受損,無法再懷有子嗣。

這件事雖說並未有確鑿證據,但惠妃母女堅定認為是莊妃所害,二位娘娘結仇多年,是以莊妃因病故去後,惠妃與安華公主還咽不下這口氣,如今四皇子亦死了,安華內心這才痛快不已。

皇家雜亂無章,皇子公主們雖說同是晉安帝的血脈,但關係卻不見得好,私下暗自較勁爭寵不算新鮮事,只要不互相殘殺,晉安帝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先皇后出自鎮北侯府,幼時江絮清時常隨同裴扶墨進宮,便與安華公主交情不淺。

唐氏說道:“慕慕去宮裡也好,就當散散心。”

省得每日待在府裡悶悶不樂的。

江絮清也有陣子沒見安華了,很是想念。

她剛點頭,唐氏便說道,“公主似乎還邀請了阿夢那丫頭,你雲伯母說讓你明日乘坐鎮北侯府的馬車一同進宮。”

江絮清訝然:“阿孃……”

唐氏笑了笑:“阿孃知曉你在想什麼,要說阿孃對懷徵沒怨言定是假的,哪個做母親的受得了自家閨女被這樣當眾拒婚?你爹爹更是氣得一晚上沒睡著。可裴家不是外人,懷徵那孩子更是阿孃和你爹爹看大的,他什麼品性,阿孃再清楚不過。”

再說了雲氏和鎮北侯私下都給她和江義承道歉了,這次又給了這樣的臺階,就不必再僵持。

正說話的間隙,江義承和裴幽回府了。

江絮清見裴幽又來,登時打起了精神,父親十分看重他,這段時間無論她私下多努力從中攛掇,使了什麼法子,父親還是將他視為關門弟子般看重。

裴幽兩年前被撿回江家,起先是做一個灑掃的活計,後被調去了書房打掃,因極其敏銳驚人的領悟能力,讓江義承直乎遇到了天才。

江義承文官出身,極其欣賞文人才學,裴幽雖並非接受過正統教育,但因具有過目不忘和極強的領悟力及那手書法,使父親對他的看重猶如親子。

就連哥哥都曾經抱怨,恐怕裴幽才是父親的兒子。

當時江義承拍著裴幽的肩膀,朗聲大笑:“此子似我。”

話裡話外便是將裴幽當做自己親子一般,當得知他竟是流落在外的鎮北侯嫡長子後,加上一層摯友兒子的身份,江義承便更加看重裴幽。

如今即便江絮清說她重活了一世,裴幽為人奸詐品性陰毒這事告知父親,恐怕父親只當她失心瘋了。

江絮清喚了聲爹爹,便著急退出去了。

江義承及時喊住她,“慕慕過來。”

裴幽笑吟吟地坐在江義承身旁,看著江絮清不情不願小碎步邁過來。

“成天這麼忙,跑上跑下的,書法可練習了?”

她近日常去鎮北侯府蹲裴扶墨,要麼便是去左軍衙署附近假裝偶遇,的確挺忙的,爹爹這話定是意有所指。

“練了的,但是不多。”說完她討好似的笑著湊到江義承身旁撒嬌,“好爹爹,過陣子慕慕閒下來後定會乖乖練出一手好字給爹爹鑑賞。”

江義承笑著點她光滑的額頭,“小丫頭片子又想糊弄你爹了,你那一手雞爪字都將為父的臉丟盡了。去,回屋準備一會兒就來爹爹的書房,讓你阿幽哥哥教你練字。”

江絮清瞬間嚇得一彈,反應極大地道:“爹爹,我自己摸索學習就好,我那一手字拿不出手,就不必勞煩裴公子了。”

裴幽恰好時機地笑:“我近日是不是惹著慕慕了?怎就與我如此生分,連哥哥都不願喚一聲?”

江義承和唐氏同時皺眉,“慕慕,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說裴幽也是鎮北侯的長子,身份在那,加上他在江府住了兩年,再喚公子的話實是疏離。

在父母的雙重施壓下,江絮清不得不低下頭,喚了聲阿幽哥哥。

裴幽笑了,但眼底的笑意卻讓人捉摸不透。

說回練字的話題上,江絮清仍舊不願讓他教,只堅定地說自己能練成,江義承見女兒如此堅持,便說給她一個月的時間,倘若下個月他檢查,書法還是如雞爪亂爬,便會給她好看。

江絮清忙不迭點頭,這才躲過了一劫。

晚膳時分,鎮北侯府玉榮堂。

佳餚已上桌,但沒一個人動筷,直到家僕入堂回稟:“侯爺,夫人,世子回府了。”

雲氏頓時喜笑顏開,“快快請世子過來。”

裴玄輕咳一聲:“夫人,笑容收住。”

莫讓那小子認為他爹孃是好糊弄的性子,做錯了事,竟幾天不回府,還得三催四請,簡直不成體統!

雲氏冷哼:“你不心疼,還不准我心疼了?懷徵他日日在衛所幸苦帶兵,年紀輕輕的便幹著那樣要命的職位……”

妻子說起孩子便沒完沒了,裴玄及時認輸。

裴靈夢偷笑幾聲,見父親瞪了過來,忙轉移話題:“二哥來了。”

裴扶墨回寒凌居換了一身輕簡的衣袍進來,俊朗的面色不見絲毫的疲憊,只顯沉穩。

“父親,母親。”

裴玄嗯了聲,“坐。”

裴扶墨直接撩袍,在裴靈夢身旁坐下。

“既然一家人已到齊,那為父有話直說了。”

裴靈夢好奇地打量,裴幽端坐含笑,裴扶墨神色冷淡不見動容。

裴玄繼續道:“再有半個月,侯府將會為你們兄長舉行認親宴,事關重大,屆時可莫要出任何差錯了。”

最後一句就差直接點了裴扶墨的名諱。

前幾日裴江兩家的家宴,便是因為裴扶墨的拒婚鬧得不愉快,這次認親宴有關裴幽,鎮北侯夫婦不希望再出任何狀況了。

見三個子女都應下了,裴玄這才臉色好了許多。

“幽兒,這二十多年委屈你了,認親宴為父定會將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都給你。”

裴幽溫聲道:“父親,兒子能回到裴家已極其感激上蒼了,從前從未奢望過,原來這世上我還有家人,有父母親與兄弟姐妹,如今我得到了一切,已經知足了。”

雲氏聽了這番話,愧疚地落淚。

裴幽從懷中取出帕子,柔聲安撫。

裴靈夢也心疼的哭出來,抱住裴幽一直喚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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