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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城縣主震驚回頭:“你說什麼?”
她眼神尖銳,像是要刺穿祝醒春層層包裹起來的平靜。
醒春不為所動,或者說,她早在發現裴言澈不可靠的那個瞬間,內心中就有一顆種子,在暗暗地生根發芽。
在上京的這三年多,縱觀春去秋來月盈或缺,她見過許多人,許多與端城縣主明面上一樣的人。
一樣的華貴氣度,帶著飲玉編金的風流。但眉目輕輕地垂下後,愁緒就像洛水邊的一掠而過失措的水神。
她們也想過主動邁出那一步嗎?也許吧,可越是出身高門,身份顯赫的女子,身上的枷鎖就越多。
但是端城不一樣。
她是皇家與世家結合的血脈,又與當下最熾手可熱的狀元郎定了婚,未來前途不可量數。若是要打造一把能使整個時局翻雲覆雨的利器,沒有人比她更合適。
即使她與自己一樣,愛過同一個不堪大用的人又怎樣呢?即使她此刻還算稚嫩,凡事不得章法,那都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
於是祝醒春鎮定自若道:“縣主的母親是長公主,長公主的母親是太后,皆是曾手握大權的主子。那麼你呢?莫非甘願數月後嫁為裴言澈的妻,為他操勞後宅,生兒育女,就此了卻這一生?你的志向,可曾放遠到更高的那個位置上過?”
端城這次沒有接茬,又是一片良久的沉默後,她啞聲說:“祝氏,你放肆了。這話若是叫那群以頭搶地的言官們聽見,就是夷你三族也不為過。”
祝醒春狡黠一笑,凝視著端城縣主與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可惜民女母親早逝,也沒有父親和兄弟姊妹。就是要與我陪葬,也找不出第二個人頭。”
“所以,比起乾乾淨淨了無牽掛的我,還是縣主受到的猜忌會更多些。”
端城還想再迂迴幾句:“可世間綱常不可亂……”
“規矩也是人定下的,民女知天命,卻更信奉人定勝天。”祝醒春打斷道。
她指了指端城袖內那條蓄勢待發的長鞭:“若是縣主信命,便不會從小苦練弓馬鞭槍了吧?”
“你體魄並不輸男兒。而我也曾大字不識一個,可這幾年來逐步學習,到如今熟讀史書兵法,也不認為哪裡不如裴言澈,可他從看不起我。”
也看不起你,和這世上千萬女子。
祝醒春道:“我知道你心中過不去的是哪道坎,但縣主若是真厭惡了我,便不會聽到裴大人要許我為妾時,對民女打抱不平。”
端城不言不語,若有所思。
“天性掠奪是惡,過於良善,只求安穩便是罪。縣主今日來此最初的目的,是不願與裴大人作對,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勸民女離開上京吧?”
醒春淡淡道:“其實,民女生意也做夠了,不消縣主吩咐,我也會盡早脫身。”
端城縣主聽了這句,立刻問道:“你分明如此聰慧,心性也比一般人堅韌,為何甘願回鄉做回那個平凡的繡娘?”
祝醒春但笑不語。
上位者的憐憫往往只有一瞬,過了這件事,若端城每次想起她,內心深處總會有一個疙瘩,時間久了,她早晚會成為端城欲殺之而後快的物件。
“縣主如果想通了,未來民女不在上京的日子裡,大可以放開手腳,施展屬於你的抱負。”祝醒春頓了頓,接著說:“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沒有關係,縣主願意的話,可以與民女打個賭。”
端城定定地看著她:“什麼賭?”
祝醒春還是用那溫柔繾綣的聲音說:“今日民女離京,五年之內,我會以另一種方式躋身官宦世家包圍的圈子,堂堂正正地出現在縣主面前。”
“屆時,還請縣主多加思量,究竟想走到哪一步。”
……
離開茶館時,昏色已經擦上天際。
只不過祝醒春的腳步,比來時格外輕快,甚至還有心思哼著小曲兒。
畢竟如端城縣主這樣走到哪都要散一大筆錢財的聽勸孩子,誰不喜歡呢?祝醒春笑眯眯地摸了一把鼓鼓囊囊的口袋。
這筆錢,算上她路途耗費的開銷,還能用個一月有餘。
雖然端城縣主說話做事考慮得不夠敏銳,但眼神確實不錯。
臨走前,她猶豫地看了祝醒春的臉好幾眼,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來來往往接待過那麼多顧客,可有人說過,與我生得有些相似啊?”
醒春的眼神頓時一暗,像滿溢的情緒都被堵塞住,喉嚨裡卡了根魚刺不上不下。
她眨了眨眼,將胸口悶悶的痛感抑制住:“人生在世,總能有幾個巧合,縣主生得可要比我好看多了。”
端城面色稍霽:“可你的眼睛生得極好,靈動又朦朧的一層紗,就像你這個人給我的第一觀感。”
祝醒春默了片刻,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要與你光明正大爭奪夫君的彪悍老婦呢。”
端城頗為不自然地瞥過視線。
後來的日子裡,端城回憶起這一幕,總要好好回味幾遭,再恍然大悟地笑出聲,眼睛裡帶著淚花。
十三年前,冬。
“小春,還有一件事娘要問你,家中沒有男人做頂樑柱,未來到了年歲,你打算嫁個什麼樣的人?”
說這話的婦人臉色雪白,髮髻鬆鬆垮垮地綰成一個半圈。
她靠在床上咳嗽,強撐著支起半截身子,身上的舊布襖子已經潮了,導致她一邊說話一邊不自覺地顫抖,那張瘦得有些脫相的臉上,有一雙仍散發著光澤的眼睛。
女孩兒跪在床邊思考了片刻,“生得白淨,還要識字,會讀書。”
婦人的眼淚簌簌落下,她用力搖了搖頭,眷戀的目光在女孩身上一寸寸掃過,最後,從枕側摸出一枚款式老舊的絨花頭飾,顫巍巍地塞到了女孩兒手心。
同時,還有句話飄散在風裡。
“你只安心去找你會讀書的郎君,若是過不下去了,拿著這個,來年開春去上京找那位素有善心的相國大人。”
說完,婦人就閉了眼。
女孩等了片刻,直到她潮溼的眼尾再沒有動靜後,靜靜地磕了三個響頭。
那年冬天,比往常要冷得多。
但彼時婦人眼中枯敗的乾涸,如同飛花散了影,成為女孩心中一場漫長的臨遲,輕易不能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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