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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陶樹。往年都是我去修路挖河的,但現在沒了我,那個家又拿不出五百文,等官府徵調人手時,陶樹肯定會過來鬧。”
“而你現在在讀書,名聲對你來說很重要,若咱們拒絕的太徹底,那外人會不會認為你冷血無情?”
陶竹發愁,當然,也生氣。
“咱們又不是真的冷血無情,但凡他們有個悔改的意思,那咱們肯定願意拉扯他們一把。可他們沒有!他們只想著從咱們身上吸血。”
他怎麼就碰上這麼難纏的親人了呢。
唉!
“原來是這個啊……”黎蕎瞭然。
他有解決的辦法,但他不能說。
於是,他抱著陶竹的腰,輕聲安慰:“走一步算一步,他若是出去敗壞我的名聲,那鄉親們肯定是向著咱們的。”
“萬一他去私塾鬧呢。你將來可是要去私塾讀書的,你的同窗就算是知道他很可惡,但看他窮光蛋一個,咱們卻是吃香的喝辣的,那咱們就是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等他真的鬧了再說,咱們先過眼前的日子。”
黎蕎只能這般道。
陶竹嘆氣,是啊,目前來說還真是沒別的辦法,唉!
在陶老太來黎蕎家裡吃飯的第三日,陶樹來了。
他來問陶竹要錢,不想去服徭役。
陶竹自是不肯給,攥起拳頭要揍他,平城這邊的徭役不算重,只是修路挖河而已,這些活兒都不肯幹,這純粹是欠揍。
陶樹一看陶竹要打他,便如同之前的那般,嚷嚷著讓陶竹直接打死他。
等陶竹的拳頭真落到他身上,他鬼哭狼嚎的喊著叫著不活了要一頭撞死在黎蕎家。
他說著還真往廚房的牆壁上撞。
陶竹不想賠他藥錢,要去拉他,他見此自認拿捏住了陶竹,更是做足了架勢往牆上撞。
他本想碰瓷,結果不知道咋的,腳下一滑,他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他腦袋剛好磕到了牆角放的青磚上。
鮮血頓時飆了出來,他也昏了過去。
陶竹嚇了一跳,黎蕎則是拎著藥箱給他止血,但血止不住,夫夫兩人便牽出牛車,把他送去縣城。
到了縣城醫館,大夫好一通忙活止了血,但當晚陶樹發了高燒,差一點兒沒熬過來。
等到第二天傍晚,他終於醒了,但整個人瞧著有些痴傻。
而且腦袋不敢隨意動,一動就疼。
按照大夫的說法,他這是發燒把腦子燒傻了。
黎蕎:“……”
高燒的確會把人的腦子燒壞,但這種情況多出在嬰兒身上,嬰兒因為大腦發育不完全,所以高溫之下會影響到腦子裡的神經。
但成年人不會這樣,成年人的腦袋早就發育完了。
但這種比中彩票都難的機遇讓陶樹給碰上了,那隻能說陶樹倒黴了。
他也沒幹啥,他只是讓陶樹摔了一跤,誰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呢。
陶樹在醫館又待了幾日,腦袋上的傷口不流血了,但他整個人的確是傻了。
這個傻不是說他真變成傻子了,而是反應很慢,和他講一句話,他得思考個半分鐘才能有回應。
而且還留個腦震盪的後遺症,腦袋不敢隨意轉動。
陶老太陶老漢和賴冬梅哭的撕心裂肺,賴上了陶竹,非得讓陶竹賠錢。
有鄉親們在,這三人連陶竹的衣角都沒碰到。
不過,陶竹和黎蕎商議了一下,決定退讓一步。
雖然他是出嫁的夫郎,但誰讓他心軟呢。
從今往後,他可以管陶樹吃飯。
不過,伙食標準和陶老太陶老漢一樣,菜窩窩和野菜湯隨便吃,管飽。
至於賴冬梅,他真沒義務管賴冬梅吃飯。
這個結果讓村人有些唏噓,但陶樹這是活該,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能去給賴冬梅的孃家收紅薯卻不能去服徭役?
拿撞死來威脅陶竹,結果把自己給撞傻了,老天爺有眼,老天爺又顯靈了哇。
甚至還有人表示這樣挺好的,最起碼今後吃喝不愁了,這不比從前好?
不過,村人也都知道陶家這三人的尿性,怕這三人跑黎蕎家裡鬧,大家夥兒一天十二個時辰,密切關注著黎蕎這邊的情況。
在這種鬧哄哄中,秋收結束,秋稅也結束,接下來就是種冬小麥和服徭役了。
服徭役,每家都出一個男丁,帶著工具和乾糧,前往官府指定的地方幹活。
平城這邊的徭役主要是修管道和挖河。
此時的路都是土路,很容易變得坑坑窪窪,所以每年都得修一下。
這個活不算重。
挖河,有時候是挖新的河道,有時候是挖河裡的淤泥疏通河道,活計比修路重一些。
今年三柳村分到的活計,是去五十里外挖河。
朝廷要修一條大河,好方便附近村人的灌溉,所以附近村子今年的徭役活計都是去挖河。
三柳村今年靠著黎蕎,各家各戶的收入比從前多了些,但是,若是不去服徭役,那就得交五百文,很多人家捨不得這個錢,再加上挖河的地點距離三柳村不算遠,所以,除了少數人家,大部分人家都是出了一個男丁,背上簡單的行囊,帶上乾糧,前去挖河。
五十里路其實也不近,每日往返太浪費時間,官府會提供簡易帳篷,村人可以住在河道那裡。
今年紅薯大豐收,但三柳村的村人沒人帶著紅薯去挖河。
秋稅大家夥兒交的都是紅薯,若他們也帶紅薯,那肯定頓頓都是紅薯。
紅薯雖然好吃,但吃多了燒心!
所以,三柳村的村人帶的都是其他的雜糧,比如說小米、高粱。
當這批人挖河走了之後,三柳村的日子照舊,冬耕開始了,這關係到明年小麥的收成,馬虎不得。
但家裡的紅薯也得消耗哇。
往年的話,一個地窖就能放下所有的紅薯了,但今年得用倆甚至是三個地窖才能放下所有的紅薯。
這麼多紅薯若是不趕緊吃,要麼放壞,要麼做成紅薯幹留著餵豬。
有玉米在前,還真沒人願意把紅薯餵豬。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觀察,村人總結出了黎蕎讀書的規律:等天色暗了,他就不讀了。
於是,最近幾日,每日都有人來黎蕎家,打探黎蕎有沒有新的成果。
大家夥兒早就知道黎蕎在用紅薯做各種美食,好為眾多紅薯尋一條錢路。
但這都大半個月了,以黎蕎的聰明,怎麼看上去毫無進展呢。
不過也是,若是隨便搞搞就能為紅薯尋一條錢路,那這錢路早被人尋出來了。
大家夥兒種了這麼多年的紅薯,也沒見誰把紅薯玩出了新花樣。
這天下午,李瓶來買青團。
她好幾日沒來了,買了青團之後,她沒有走,而是留下開吃,一邊吃一邊和陶竹說著閒話。
“我爹剛才從工地那邊回來,把大忠帶回來了。”
“嗯?大忠哥怎麼了?”陶竹正在做冬衣,聞言有些驚訝。
黎大忠前幾日剛去挖河,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工地那邊頓頓都是紅薯,他脾胃弱,昨晚吃了紅薯後難受得睡不著,今天也幹不了活,一直出虛汗,一張臉蠟黃蠟黃的,正好我爹要回來,就把他帶回來了。”
莊豐收身為村長,自然也要去工地上待幾日,好把三柳村的村人給安置下來。
工地上是大灶,兩個村子一起吃飯,與三柳村一起開伙是小崗村的人。
三柳村的村人帶的都是其他雜糧,但小崗村的人一半都是帶的紅薯。
並不是每個人吃紅薯吃多了會燒心,再加上今年紅薯大豐收,所以小崗村的人就帶了紅薯。
反正是大鍋飯,帶過去什麼都是所有人一起吃,肯定有人不帶紅薯,所以不至於所有飯食都是紅薯。
小崗村的人想的挺好,三柳村這邊的確沒帶紅薯,但架不住官府提供的都是紅薯。
於是這幾日的伙食,幾乎沒見著其他雜糧,早中晚都是紅薯,蒸紅薯,清湯寡水不見小米的紅薯粥,再搭配著一碗沒什麼油水還老的不能再老的野菜,這就是一頓飯了。
黎大忠脾胃弱,扛不住這麼多紅薯,莊豐收就把他帶回來了。
“做飯的廚子咋不用其他糧食做飯?”陶竹皺著眉問。
“嘖,這不是有衙役在嘛,衙役也不想吃紅薯,廚子也不想吃,於是就留下咱們鄉親帶過去的雜糧開小灶。”
一個衙役負責兩個村子,但為了有人跑腿,所以官府臨時為衙役招了兩個助手,因此,三柳村小崗村這邊由三個人管著。
這三個人都是大老爺們,他們不想啃紅薯,再加上做飯的廚子也不想啃紅薯,於是就只能讓兩個村子的人天天啃紅薯。
三柳村鄉親帶的雜糧,被衙役和廚子給佔了。
這事說大吧,它也不大。
再加上村人面對衙役時天然有一種恐懼,所以兩個村子的人只敢在私底下默默吐槽,不敢真的抗議。
陶竹之前連著幾年都去服徭役,對於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自是清楚。
衙役們又沒貪汙,而且就黎大忠一人吃出了事兒,所以,村人只能忍了。
“熬一熬就過去了。”他只能這麼說。
“可不是嘛,也不是什麼大事,頂多是回來後好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想再吃紅薯。”
李瓶也不覺得這是大事。
黎大忠也不覺得這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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