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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華光殿失火,皇帝令三省六部官員避離官署,后妃及皇子公主同樣遷居行宮,彼時因為皇帝的高壓政策,朝臣們紛紛噤聲,現下從柳太傅的奏疏之中得知此事乃是因為雍王暗中遣人經由密道入宮欲行不軌,正如同一瓢水被倒進了油鍋,整個長安霎時間喧騰了起來。
朝堂上所有的有識之士,對於雍王的所作所為,都如同柳太傅一般出離憤怒了。
藩王暗中派遣心腹經由密道潛入宮中,欲行不軌,這是想幹什麼?!!
造反嗎?!
忠貞之臣聞訊自然驚怒非常——雍王身為藩王,備受皇恩,卻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殺不足以平憤!
陰詭小人也很不痛快——雍王你暗搓搓做這種謀逆奪位的大事卻不帶我,怎麼,是事成之後把我們家也一鍋端了?!
你不把我當自己人,讓我很難辦啊!
雍王這樣的天家嫡系近親做出這種事情來,其餘宗親們為了洗清嫌疑,對於這種行為只有出聲譴責的份兒,這種時候為他說話,豈不是讓天下人覺得自己也有不軌之心?
而勳貴們就更別說了,他們家中女兒多有選充宮闈之人,跟皇帝也是共同利益體,雍王搞事的時候也沒帶他們一起,這種微妙關頭,他們更不可能站雍王了。
幾方面各懷鬼胎,卻沒人膽敢為雍王申辯——其實這也不能怪人心冷漠,主要是雍王做的事情,實在是太找死了。
藩王之官乃是鐵律,你跟當今兄弟情深,才得以留在長安,這是你兄長的大恩,你就算無以為報,也不能恩將仇報啊!
一時間滿朝文武群臣激憤,雍王瞬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輿論發酵了幾日之後,百官終於在丞相嚴衝的帶領下聯名上書,請誅雍王!
對此,李元達頭一個反應就是——嗯?!
這個朝代怎麼還有丞相啊?!
第71章
縱觀中原歷代過往之事,無非是兩條線。
一是中央集權的逐漸加強,二是君主權力的日益集中。
而宰相這一職位的廢黜,本身就是君權加強的一大象徵。
現在這個朝代,居然還有宰相……
不行,得想辦法幹他一炮!
空間裡邊皇帝們聽見這個職位,臉上都帶著點感慨。
哪個皇帝沒跟自己的宰相來一段愛恨情仇呢。
嬴政神色唏噓:“呂不韋,李斯,再往上數幾代,我大秦還有百里奚、商鞅、張儀等強臣……”
劉徹提醒他:“大秦不只有這些強臣,還有出賣了你的昌平君和背刺了你的趙高。”
嬴政聽罷不氣不惱,神色自若的看著他,反問道:“武帝既然如此指摘於我,想必一定跟宰相們相處的不錯吧?”
劉徹:“……”
啊這。
他們倆老對頭在這兒battle,李世民倒是真心實意的懷念其昔年跟隨自己的舊臣們,封德彝、杜如晦、宇文士及、長孫無忌、房玄齡……
魏徵雖然討厭了點,但人都死了,還是順嘴再提他一句吧。
三個人心思各異的感慨了片刻,忽然間反應過來空間裡邊還有個人從頭到尾都沒吭聲,齊齊扭頭去看,就見朱元璋兩手插腰,略有些不自在的杵在那兒。
看老夥計們看過來,他扭過臉去避開那些視線,旁若無人的吹起了口哨。
行叭。
懂的都懂。
……
柳太傅性情執拗,既然定了主意,便斷然沒有更改的道理,次日朝議之時,硬是撐著病體,悍然上疏皇帝:請誅雍王!
大半朝臣附從上疏,聲勢極為浩蕩。
李元達高坐御座之上,十二旒珠之後,眼眶通紅,聲音顫抖:“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逼宮嗎?!”
“臣等豈敢?!”
柳太傅跪地道:“只是雍王行如此大逆之事,實是罪無可赦,請陛下誅雍王,以此震懾天下各處心懷不軌的藩王,安穩宗廟與江山!”
“太傅!”
皇帝紅著眼睛,一字字從牙縫裡擠出來:“你這是在逼迫朕殺死自己的手足兄弟!你可知皇妣臨去之前,召朕到了病床之前,殷殷囑託……”
另有言官拜道:“皇太后當日所言,是請陛下友愛兄弟,恩待雍王,絕非請陛下縱容雍王亂法,大逆不道,妄圖顛覆宗廟社稷啊!”
皇帝為之語滯,但聽群臣諫聲如雲,竟無一人出面為雍王求情,而他獨自坐在高處,目光中甚至隱含了三分央求,視線一一掃了過去,卻沒有一人肯接收。
“怎麼就到了這種程度呢。”
皇帝潸然淚下,起身離開。
停頓幾瞬之後,內侍悠長而蒼涼的唱喏聲響起:“退朝——”
……
朝堂上鬧成這樣,群臣甚至逼得皇帝退了朝,而雍王作為風暴的中心,自然不可能倖免於難。
自從柳太傅被人從雍王府抬走開始,長史梁文敏心裡邊就開始犯嘀咕,再聽人說姓柳的老東西鼓動群臣彈劾自家,請誅雍王之後,腦門子上的汗流得比河水還兇。
這事由不得他不慌啊——別管雍王能不能倖免於難,官司打到朝堂上,他這個長史必然是要涼了。
理由都是現成的,皇帝要是想庇護弟弟的話——按照這兄弟二人之間的情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到時候背鍋的就得是他這個長史,一個不曾規勸約束的罪名上來,就等著被拖出去死一戶口本吧!
要是雍王也栽了——堂堂超品親王、當今胞弟都栽了,你憑什麼不涼?!
梁文敏幾乎是屁滾尿流的跑到了雍王面前,膝蓋一軟跪下,磕頭如搗蒜,求主子救命。
雍王自己其實也有點心慌。
從前雖然也被彈劾過,但聲勢可沒這回這麼浩大啊,而且給他定的罪名怪嚇人的——張嘴覬覦皇位,閉嘴心懷不軌,這可都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啊!
可他真的沒這個心,就單純只是走地道把一心求死的心上人救出來而已啊!
沒多大點事,怎麼那些個言官御史就是死咬著不肯放?
還有姓柳的老東西也是,都要致仕了,居然還踩著他刷聲望?!
雍王對於這局面難免有些擔心,但更多的還是委屈和憤怒,有心出面分辯,進宮找兄長撒個嬌,王府卻被禁軍圍住了。
皇帝的近侍心腹特意來跟他解釋:“這是為了保護您呢。”
雍王心想也是。
如此朝堂上鬧了幾日,聲勢不僅不曾減小,反倒愈演愈烈了,連民間都知道皇帝有個弟弟想造哥哥的反,壞得腳下生瘡頭頂流膿。
慢慢的,雍王也開始不安了。
皇帝在朝堂上扛了百官數日,倍感獨木難支,終於稍稍鬆口,不許動雍王,但可以問罪長史。
當天上午朝議結束,梁文敏等雍王府屬官就被逮起來了。
事情都是雍王自己做下的,千真萬確無法抵賴,屬官們的被捕也只是在岌岌可危的雍王身上再加了一根稻草罷了。
如此又過了三日之後,雍王被請進了詔獄。
雍王府中人心惶惶。
而皇太后生前最得力的近侍女官,服侍過她老人家多年、此時正在雍王府榮養的陳嬤嬤,就在此時被新任的內衛統領姜朔接進了宮。
陳嬤嬤在宮中多年,又是皇太后最為信重之人,眼光識見自然非比尋常,事情鬧起來之後,她便不由得生出幾分不祥預感,等到雍王被“請”進詔獄之後,簡直是肝膽俱裂。
她倒是有心想要搬出皇太后的名頭與臨終遺言來與皇帝說情,奈何雍王府被圍得嚴嚴實實,蒼蠅都放不出去一隻,而她上了年紀,又能如何?
此時見皇帝的心腹來接,陳嬤嬤便有了三分底,按捺住滿腹心焦坐進那頂小轎,悄無聲息的進了宮。
李元達在皇太后生前居住的崇訓宮等她。
再度踏足到這熟悉的宮室,陳嬤嬤不由得淚灑衣襟,再見到獨坐在窗前、神情蕭瑟的皇帝,更是二話不說,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陛下,雍王殿下冤枉啊!”
她連聲道:“別人不知道雍王殿下的品性,難道您還不知道嗎?那是您同胞的兄弟,他怎麼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就算他真的一時糊塗做錯了什麼——太后娘娘臨終前殷殷囑咐,您難道要讓她老人家在地下不安嗎?!”
李元達也是淚灑當場:“朕若真是有這個心思,又怎麼會請嬤嬤入宮?”
他親自將陳嬤嬤攙扶起來:“只是朝臣逼迫甚急,朕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已而為之啊!”
陳嬤嬤聽皇帝如此言說,一直忐忑不安的那顆心也就暫時放下來了,老淚縱橫道:“可是雍王殿下——”
“嬤嬤別急,且聽朕說。”
李元達和顏悅色道:“朝臣拿著那點莫須有的東西構陷皇弟,非得逼著朕處置他,朕有心庇護,奈何國法森嚴。”
陳嬤嬤臉上神色轉急,正待開口,卻被李元達抬手止住:“本朝向來以孝治天下,而百孝順為先,朝臣們難道還能阻止朕向母后盡孝嗎?”
說到此處,他略略壓低了聲音:“若是母后留下了一道遺旨,命令朕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廢殺皇弟,藉著皇太后遺命的名義,誰還敢有二話?”
陳嬤嬤豁然開朗。
李元達卻流露出幾分難色:“只是有一點,從前母后下達的懿旨,均由嬤嬤手書,宮中更不乏專用來書就懿旨的布帛,只是母后本人的私用印鑑都已經隨葬陵墓,而歷代太后所有的印鑑,又被封存在尚書臺……”
陳嬤嬤卻是歡欣之情溢於言表,立時道:“陛下寬心,奴婢這裡留有一枚太后娘娘交給奴婢的印鑑,此時正可得用!”
“哦?”李元達眼底殺機迸現,臉上卻是與她如出一轍的欣然:“既然如此,皇弟便可得活了!”
馬上吩咐人去準備偽造太后遺命懿旨所需要的東西。
陳嬤嬤看他這樣關懷雍王,再想到皇太后臨終之前卻叫她私藏下一枚印鑑,又叫她去雍王府榮養一事,不禁有些訕訕,強笑道:“太后娘娘九泉有靈,知道陛下與雍王殿下如此友愛,想必也能安心了。”
李元達用帕子揩了揩眼淚:“嬤嬤,別說了,骨肉兄弟,我不愛護他,又該愛護誰呢?”
【成蟜、李建成、李元吉等人點了個踩,並以不實訊息為由發起了舉報】
陳嬤嬤告知李元達那枚皇太后的私印被藏在何處,李元達應了聲,打發人去取,又滿臉感懷的同她一起回憶起了皇太后還在時的許多事情來。
是啊,怎麼能不好好回憶一二呢。
原主這個皇帝都不知道的密道,雍王卻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總不能是他自己探索出來的吧?
真相只有一個——皇太后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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