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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為我舅的精神狀態擔憂。
燕鴻頹喪的轉過臉去看著自己堂外甥,很頹喪的問他:“我能再回王府去當長史嗎?你雖然討厭了點,但好歹給錢。”
“官員調動這事兒不歸我管啊,”巴陵王只能委婉的安慰他:“不行你報官吧。”
燕鴻:“……”
很快,巴陵王就發現,受到迫害的不只是自己跟燕鴻。
這天他下了班,懷著一種上墳結束的沉重心情準備回家,途徑廷尉官署的時候,發現裡邊還掌著燈,鬼使神差的循著燈光走進去,卻見燈下一尊玉人端坐,骨節分明的手正在翻閱卷宗。
是裴仁昉。
巴陵王深感同是天涯淪落人,馬上殷勤的湊了上去:“裴少監,好久不見啊~”
裴仁昉連頭都沒抬,便道:“出去把門帶上。”
巴陵王:“……”
巴陵王受了挫,卻也不氣餒,腆著臉又往前湊了湊:“你還在這兒忙活呢?累不累?”
裴仁昉終於抬起頭來,紆尊降貴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反問他:“王爺為什麼這個時候才下值呢?是因為喜歡上班嗎?”
巴陵王:“……”
巴陵王的心被刺痛了,結結巴巴道:“裴少監,你別這樣。”
裴仁昉冷冷的笑了一笑:“不是你先來明知故問的嗎。”
說完,把手裡邊最後一份卷宗合上,密封在檔案袋裡,按照序號歸置到架子上,轉頭吹熄了燈,走出門去。
她走了,巴陵王更不好在廷尉的官署裡久留,趕緊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宮,巴陵王翻身上馬,卻發覺裴仁昉走的方向並非裴府所在。
他遲疑幾瞬,在默默的跟在裴仁昉後邊跟上前去光明正大的打聲招呼之間選擇了後者:“裴少監,你是要去吃東西嗎?我們一起?”
裴仁昉擺了擺手:“多謝,不過我早就約了人。”
約了人啊……
巴陵王心下微黯,又不想就此離去,便乾巴巴的追問:“你們約著一起吃什麼啊?”
他以為裴仁昉不會理會他,沒想到這次,對方卻認認真真的回答了:“去吃豆腐腦。”
豆腐腦?
那是什麼東西?
巴陵王道:“我能一起去吃嗎?”
裴仁昉道:“人家既然開店,當然就會歡迎四方來客。”
巴陵王似懂非懂的“噢”了一聲。
等到了地方,巴陵王抬頭將“一豆九吃”的牌匾收入眼底時,裴仁昉已經嫻熟的走了進去。
夥計顯然與裴仁昉相熟,見人來了,笑容滿面的出來迎接:“裴公子,您來了?小姜掌櫃還沒到呢。”
裴仁昉朝他點點頭,說:“我去二樓等她。”
夥計熱情的應了一聲:“我去廚房給您二位燙壺酒。”
另有人來招待巴陵王:“這位爺,您想來點什麼?您多擔待,我們店馬上就要關門了,買完之後,您得帶回家吃了……”
巴陵王指著裴仁昉的背影道:“他為什麼能上二樓啊?”
夥計理所當然的說:“因為裴公子是我們掌櫃的朋友啊。”
又問了一次:“爺,您想吃什麼啊?”
“……”巴陵王鬱悶道:“店裡有的,都來一點吧。”
“好嘞,這位小爺,您稍等片刻!”
夥計利落的用油紙將當下包了起來,接過巴陵王丟過來的銀角子,又要去稱重。
巴陵王擺擺手示意他不必了:“多餘的賞你了。”
夥計的聲音都大了:“哎喲,謝謝這位爺,您諸事如意——”
巴陵王又往樓上看了一眼,這才拎著那個油紙包出了門,正好看見一個年輕姑娘打外邊過來,微豐的圓臉,中等身量,姿色……
接近於無吧。
他這時候也沒多想,直到聽見身後夥計招呼“小姜掌櫃”,才錯愕不已的轉過頭去。
怎麼回事?!
這就是裴仁昉在等的人?!
這一看就不是為了男女私情在這兒相會的——難道是為了探討經學問題?!
巴陵王有心想要回去一探究竟,腦海中閃現過裴仁昉冰冷的目光,到底還是作罷。
回到王府之後,他叫了心腹過來:“你們去查……”
話都沒說完,他就自己停住了。
倒是叫心腹好生疑惑:“王爺,您想叫小人去查什麼?”
巴陵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又想起當初自己偷偷摸摸去查裴家,然後險些掉進套兒裡的事了。
“算了,”他有些牙疼,開啟油紙包,就著豆乾兒喝酒:“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嘿,還真別說,這東西古里古怪的,味道卻真不錯呀!
等到第二天下值的時候,巴陵王特意繞到尚書檯,叫上了臉色蠟黃的堂舅:“走,我請客,帶你去吃個稀罕東西!”
燕鴻頹喪不已:“什麼稀罕東西也彌補不了我的傷心……”
巴陵王一把將他拽出去了:“跟我走吧你!”
帶著他到了一豆九吃,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叫夥計把店裡邊有的都來一份。
這時候時辰已經有些晚了,店裡邊只零星有幾個人,等夥計送了酒食過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巴陵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燕鴻說話,眼睛卻只盯著門外道路,天不負有心人,不多時,果然見裴仁昉到這兒來了。
他趕緊起身招呼:“裴少監,這麼巧啊?”
裴仁昉瞟了他一眼,向他行個禮,又同燕鴻問候:“申之兄。”
燕鴻有氣無力的還了個禮。
裴仁昉倒是因此多看他幾眼:“申之兄好像沒什麼精神啊,可是身體不適?”
燕鴻鬱郁道:“不想上班,不想沒有俸祿的上班……”
他木然的轉過頭去,看向裴仁昉,喃喃道:“裴少監,我聽說你近來格外勤勉,廷尉官署裡別的人都下值了,就你還留在那兒,繼續忙活近兩個時辰才回家?”
裴仁昉心下戚然,倒真是在他旁邊坐下了。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燕鴻又問:“我還聽說,裴老太傅老當益壯,即便上了年紀,又無俸祿,也勤勉於事,為朝廷奔走?”
裴仁昉便又替祖父幽幽的嘆了口氣。
燕鴻替她倒了杯酒:“來,咱們一起喝一個!”
裴仁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緊接著就聽燕鴻絮叨:“不能再這樣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嗚呼哀哉,食少事煩,豈能久乎!”
裴仁昉苦笑道:“這是陛下定的規矩,你能叫他回心轉意嗎?”
燕鴻卻道:“也未必就一定不能啊。”
他悄悄在裴仁昉與巴陵王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到第二日,巴陵王早早就到了司農府,把近來棘手的那些卷宗整合出來,叫侍從捧著,雄赳赳氣昂昂的往宣室殿去了。
朱元璋見了他,便露出一點笑容來:“皇弟來了?”
又吩咐人看茶。
巴陵王滿面笑意,一份份的將司農府的卷宗呈上:“皇兄且看……”
就這麼從清晨一直探討到午後,因為事情繁多的緣故,兩人連水都沒顧得上喝幾口。
巴陵王就說了三分話,剩下的七分都叫朱元璋說了,可即便如此,巴陵王也覺得嗓子快要冒煙了。
長時間案牘勞形,他頸椎有些受不了,站起身來活動一二,骨頭都在嘎巴作響。
他就此告退。
緊接著裴仁昉就頂上了他的缺。
進門之後,她手持奏疏,故作訝然之態:“臣來的不是時候……”
朱元璋狼吞虎嚥的將手裡邊的包子嚥下去,繼而道:“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又從午後無縫銜接,一直勞碌到了傍晚時分。
燕鴻就在這時候出場了。
朱元璋將他派遣到尚書檯,便是有意以他來分潘晦的權柄,後者雖心知肚明,卻也有了急流勇退之意,故而在臺中行事之時,對於燕鴻諸多提點歷練。
燕鴻藉著這個機會,全都拎到天子面前來了。
經了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當今天子是個摳門精,還是個標準的權力怪物,只要能握在手裡的,他就一定不會鬆開。
他帶著公務前去,但凡有一口氣,天子就會把他留住,他們這個反996團體有數人,天子卻只有一個人,車輪戰術之下,燕鴻不相信天子會是獲勝的那一方。
等天子能夠體會到勞碌之苦後,他再誠惶誠恐的上表請罪,巴陵王硬撐著要去竇太后面前厚顏無恥的刷刷臉,請皇嫂幫忙說情,再有裴仁昉的老師耿彰跟裴老太傅幫著敲敲邊鼓,何愁大事不成!
這天晚上,燕鴻藉著探討公務的由頭,一直在宮裡待到了宮門即將落鑰的前一刻。
計劃通√
待到次日,又換了反996小組裡別的人去當車輪。
朱元璋精神奕奕。
又一日。
朱元璋精神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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