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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一天干七個時辰,這是肝上長了個人啊!”

只有劉徹寬撫他:“今天鬆一鬆韁繩,是為了明天更好的揮鞭,這叫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嬴政罕見的給劉徹點了個贊。

……

太極宮的內侍迎著月色,帶著賞賜和擢升毛才人為美人的口諭進入後宮,之於諸后妃而言,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馮蘭若近來肝的臉色蠟黃、四肢無力,燕窩人參流水似的進補都不頂用,陡然得知天子金口玉言定了上班時辰,每日寅時中(下午四點)就可以歇息,且月例加倍,感恩之心油然而生。

其餘后妃也終覺可以鬆口氣了。

尤其是毛才人——現在改稱呼毛美人了。

送走前來傳旨的內侍,毛美人知道自己賭對了。

當今天子是個喜歡做實事的人,賞罰更是分明,自己的容貌和才幹誠然不夠出挑,但只要肯好好做事,終究也是有一條通天大道的。

……

興慶宮。

皇太后起初聽聞新帝令后妃們在西閣處置宮務,並不很放在心上,前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後宮又何嘗不是如此?

再聽聞新帝令后妃清查內宮近二十年來的賬目和人員升調,臉色登時為之劇變。

她遣退侍奉的近侍,單獨傳了心腹前來:“那件事情……痕跡都抹除了嗎?”

心腹聽聞新帝查賬,也是惶惶,迎上皇太后緊迫問詢的眼眸,下意識想要說個肯定的答案,只是心臟跳了又跳,最後還是搖頭,怯怯道:“娘娘是知道的,宮中珍品俱是登記在冊,賬目上雖都是按照正常賞賜做下的,但實在太多了,陛下若真是詳查,很難不露痕跡……”

皇太后的面龐瞬間失了顏色,嘴唇無力的顫動幾下,良久無語。

如是過了許久,心腹方才聽見她彷彿是從天上飄來的聲音,幽微入耳:“人上了年紀,便格外思念父母,遞話給承恩公府,請母親入宮來吧。”

皇太后乃是先帝之妻、當今之母,自然不必像尋常后妃一般困束於宮規,但凡有所想,第二日母家命婦便可入宮。

承恩公府聞訊之後,第二日,馮老夫人並馮大夫人便遞了牌子進宮。

皇太后遣退侍從,神色雖然還算鎮定,然而眼底卻仍舊隱約洩露出幾分不安:“陛下,近來在查賬呢。”

馮老夫人聞絃音而知雅意,臉色微變之餘,忙追問道:“先帝難道不曾細細掃尾嗎?”

皇太后低聲道:“先帝素來謹慎,該做的自然都做了,但假的畢竟是假的,那麼大的一筆數目,又皆是曠世奇珍,哪裡是輕易能抹平的?再則,當時之人,哪裡想得到後世之事?疏忽也是難免的。”

又說:“我聽聞,陛下是從二十年前的舊賬開始查,到那處紕漏,怕得有些時候,只是這日子到底不會太久。”

“母親,”皇太后神色有些複雜:“咱們該早做準備了。”

她是馮老夫人的女兒,是馮老夫人身上掉下去的肉,馮老夫人看著皇太后此時神情,心頭便是一顫——皇太后害怕了。

畢竟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距離最開始的計劃,早就偏了十萬八千里。

而一旦事敗……

一種可怖的恐懼驀然降臨心頭,馮老夫人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經年的賬簿在哪兒?過往二十年的那些記檔,又被存放在何處?”

皇太后唯有苦笑:“陛下令人存入西閣,使心腹就近把守。”

馮老夫人合上眼,臉上的皺紋一道道閉得更緊。

一直沉默著的馮大夫人忽的道:“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馮老夫人與皇太后齊齊一震。

馮大夫人如若未見,素來溫和的人,一旦定了心思,反倒更加果決:“諸多變故都自一人始,既如此,何不將其除去?現下當今登基不過幾月,便如此難纏,待到他羽翼豐滿之時,莫說昔年籌謀,馮氏一族卻不知能否得以保全!”

馮老夫人顯然已經被兒媳說動,神色顯而易見的為之一定,轉目去看,卻見皇太后目光閃爍,眸色焦灼,顯然正處在猶豫之中,當即厲聲道:“娘娘,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開弓焉有回頭箭?!”

皇太后深吸口氣,終於頷首:“好,便依此言行事。”

馮老夫人與馮大夫人歸家之後,不免要將今日之事告知馮明達,後者驚駭之後,又對著妻室怒目而視:“這麼大的事情,你怎敢擅作主張?這可是——”

即便此刻內室之中並無外人,他也再三壓低了聲音,繼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這可是弒君!”

馮大夫人覷著他,臉上忽的浮現出一抹嘲弄:“當日躊躇滿志謀奪神器的是你,如今膽小退縮的,竟也是你,死到臨頭,居然連我這內宅婦人都不如!不如下一世我為男你作女,換你在家相夫教子,說不得我勝過你許多!”

馮明達心頭憤然:“你!”

“好了,都住口!外敵未清,你們夫妻倆便要內鬥嗎?!”

最終,馮老夫人鐵青著臉,厲聲發話制止。

那暈黃色燭火的光芒在她蒼老的面孔上跳躍,就著窗外無邊夜色,有種鬼魅般的陰沉:“近來,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未免也太得意了些!,若是假以時日,那還得了?當初他不過是個閒散宗室,是咱們抬舉,才把他託舉到帝位之上——既然能把他送上去,那就能把他再拉下來!”

馮明達顫聲道:“母親……”

“事到如今,難道你卑躬屈膝,他便會放過你?”

馮老夫人厲聲道:“既然他早晚都要除掉馮家,不如未免先下手為強,早日送他上路!”

馮明達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順從的低下了頭:“是,全憑母親吩咐。”

……

皇太后既存此心,便也開始著意鋪墊,對外宣稱病癒,不時的見一見前來請安的后妃,得了空也常請先帝留下的舊人說話,興慶宮的小廚房做了合心意的膳食出來,又使人往太極宮送一份。

嬴政對著案上那碟牡丹卷看了幾眼,繼而微微笑了起來。

皇太后終於要有動作了啊。

他要拒絕嗎?

當然不!

不止不會拒絕,他還要將此事大肆宣揚出去。

嬴政厚賞了來送糕點的內侍,之於兩宮而言,這顯然是關係開始破冰的訊號,此後,興慶宮又送了幾次吃食過來。

嬴政似乎是完全接受了皇太后的好意,有時宰相們在御書房議事,興慶宮送了湯飲膳食前來,也會賜與他們一併品嚐。

當日天子登基之初,朝堂上雷厲風行發作數人,朝臣們豈不知實乃是兩宮爭鬥、帝黨與後黨爭權?

只是本朝向來以孝治天下,天子又是宗室過繼,兩宮鬥得你死我活,終究有失體統,更有甚者,天子或許會被指摘不孝。

如今興慶宮退一步,不復有臨朝之事,太極宮亦退一步,天子每日前去問安,更與興慶宮修好,朝臣們也覺幸甚。

中書令柳玄便讚道:“孝者,諸德之本,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今兩宮和睦,母慈子孝,更是天下臣民之幸啊!”

嬴政矜持的笑:“下個月便是母后的生日,朕為人子,很應該為母親大肆慶賀一番。”

眾臣齊齊讚道:“陛下仁孝,堪為當世楷模!”

……

皇太后的壽辰在即,負責籌辦此事的,便是皇太后的外甥女,后妃之中位分最尊的淑妃馮蘭若。

也因為她負責籌備此事,西閣那邊的差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暫時交付到了吳婕妤和薛美人手上。

嬴政使人悄悄往二人處送了密旨,耐心等待了些時日,終於有了結果。

是日晚間,二妃避開宮中侍從們的視線,叫殿中省太監泰平親自引著,懷揣著一份文書,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御書房。

不知是因為御書房的燈火太過於明亮,還是因為所發現的真相太過駭人,兩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神情也或多或少帶有幾分倉皇。

薛美人輕聲向天子陳述自己的發現:“妾身盤查先帝私庫時,發現賬簿有被改動過的痕跡,時間大概就是這一兩年間,雖然做得巧妙,但假的畢竟是假的。妾身花費了一些時候將賬簿復原,發現先帝的私庫,有非常非常大的一筆虧空……”

嬴政聽到此處,著實有些詫異:“噢,你們這麼快就把近二十年的賬都盤完了啊?”

薛美人眼下青黑,雙目無神,有那麼一個瞬間,她面容痛苦又猙獰。

“陛下,”她木然道:“您見過寅時(凌晨三點)的太陽嗎?”

嬴政:“……”

空間裡的皇帝們:“……”

薛美人:“我每天都能見到!”

嬴政:“…………”

空間裡的皇帝們:“…………”

大資本家-朱元璋都蚌埠住了:“大妹子你趕緊找個太醫看看吧,凌晨三點沒太陽,你八成是加班太多得白內障了!”

第19章

嬴政注意到薛美人方才所使用的那個形容詞彙。

她說“非常非常大”。

薛美人的外家乃是本朝豪商,入宮後又負責清查各處賬目,並不是沒見過富貴的人,可即便如此,她用的也是“非常非常大”這個稍顯誇張的形容詞彙。

她將自己的發現告知嬴政:“奇珍異寶、綾羅綢緞,皮子擺件、古書字畫等等等等,都少了非常多,賬目記載,多半賞賜了興慶宮,剩下的零零散散賜予宗室,亦或者先帝寵臣,只是妾身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薛美人將疑點講了出來:“那些東西都是先帝病重之時賜下,料想多半該是用慣了的舊物,亦或者是合乎皇太后身份的,可裡邊多有時興的布料珠玉,鮮豔華麗,甚至還有一尊送子觀音,實在不像是太后娘娘能用得到的。至於賜予宗室和先帝寵臣的那些,妾身悄悄問了丁婕妤——永定伯也在其中,她根本不知此事。”

“陛下須知天子賜下,這是何等榮耀?閤府都要焚香擺案的,可丁婕妤作為永定伯之女,竟聞所未聞!”

說到此處,她小心的覷著天子神色,繼續道:“剛開始的時候,妾身斗膽揣測,消失的大筆財物或為興慶宮所得,只是再翻賬簿幾遍,又覺不對。作假的部分太過於真了。陛下須知皇家對於這類事務向來謹慎,孰人經辦、幾時完成,分毫都不能有所疏漏,事情結束之後還要有負責官員署名,再附加印鑑,若此事當真為興慶宮所為,必得是在先帝辭世之後,可若真是如此,興慶宮是如何在先帝在世之時,完成這一系列手續的呢?”

嬴政看著她,和顏悅色道:“說說你的結論。”

薛美人跪倒在地,頓首道:“陛下恕罪!妾身冒昧猜測,或許是先帝在時,假借興慶宮之名,將這批財物賞賜給了別人。”

嬴政有些玩味的笑了:“這不是更奇怪了嗎?先帝若要賞人,大可以名正言順的賞,何必如此迂迴,又要拉上興慶宮行事?”

薛美人聽天子語氣,彷彿並未動怒,這才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若只是些許小物件,先帝自然可以隨便賜下,但這批財物價值幾近百萬兩,數額極大,只怕就不是那麼簡單了。妾身覺得,或許被先帝賜下諸多財物的,是個不能見光的人……”

嬴政道:“你覺得,這個人會是誰?”

這一回,薛美人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陛下聽婕妤姐姐說完她的發現,必有定論。”

嬴政有些疑惑地“哦”了一聲。

吳婕妤的臉色有些為難,躊躇幾瞬,方才道:“陛下,崇慶公主的陪葬器物,很是古怪。”

嬴政略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崇慶公主是誰。

而那邊,吳婕妤因為低著頭,故而並不層瞧見天子神情,此時便停也不停的繼續道:“作為先帝唯一長大成人的孩子,公主自然極得帝寵,薨逝之後倍加哀榮,生前用慣了的器物陪葬也就罷了,妾身卻在陪葬品單據裡發現了諸多鴛鴦佩、玉羅帶,乃至於男用玉器和相關陳設,甚至還有祈子用的撒金被……”

“而與此同時,侍奉過崇慶公主的內侍和宮人們的情況也很奇怪。遵從國朝舊制,侍奉過夭亡皇子、公主的近侍們要麼往皇陵去守墓,要麼留在他們曾經居住的宮室中繼續侍奉亡人,剩下那些不曾貼身侍奉過的,會被遣回尚宮局和內侍省重新分派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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