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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帶著嬴政出了密室,呂文、呂武兄弟二人仍像衛兵一樣站在密室門前守候。
之前,嬴政並未對呂文、呂武有太深印象,此時聽了呂不韋說此二人全權負責九鼎的安全以及仿製,看來也是頗有才能,不禁對二人的印象深刻了許多,於是上下打量兄弟兩人。
“你們二人定要守護好九鼎。”嬴政對呂文、呂武說道,“從今日起,關於九鼎的一切再不可被外人知曉,那些工匠們要妥善安置,寡人日後還有用處。”
“是,王上。”二人躬身說道,抬起頭後,不經意間看向呂不韋。
“此九鼎乃王室之物,一切聽從王上吩咐。”呂不韋表面是說給呂文、呂武聽,但實則是說給嬴政聽的。
呂文、呂武頷首表示知曉,便又在前引路,原路返回。守衛們的首領進去視察了一遍,到不是怕丟什麼,而是檢查一下油燈是否安全熄滅。
幾人先是找到了三更,然後返回了內府的會客廳。
時間已臨近午時,呂不韋吩咐下去,為嬴政準備午膳。嬴政自來不習慣於跟別人客氣,也沒推辭。
席間,無人再談及九鼎之事,彷彿並未發生什麼一樣。
嬴政與呂不韋談了關於太后移居一事,呂不韋的嘴角隱現著一絲苦笑,但也只是一瞬間。
旁人可能不會留意,但嬴政是故意說出此事,怎會不注意觀察。呂不韋的這個表情叫嬴政有些摸不著頭腦,試探地問了一句,卻被呂不韋敷衍了過去。
當下嬴政也不好深問,便裝作大有興致地問起有關《呂氏春秋》的事情。
《呂氏春秋》是呂不韋的得意之作,耗費了不少心血,眼下正處於收官的階段,門下的賓客大多忙於此事。
見嬴政提及此事,呂不韋自然心喜,便向嬴政講了此書的概要,隱隱帶著些許炫耀的意思。
用過了午膳,呂不韋便提議從外府出門,去看一下眾門客所著的《呂氏春秋》,以及外府的群英彙集的“論道館”。
《呂氏春秋》並未完成,呂不韋只不過想讓嬴政看一下那熱鬧的場面。三千賓客,來自各國的,各種學派的哪的都有,平日裡熱鬧非常,單是這些學士,也是呂不韋足以炫耀的資本。
嬴政剛好也想看一看這些賓客平日是怎樣在一起互相交流的,如果可能的話,他還真想從中結識幾個比較出色的,只是這話不能對呂不韋說破,只說道若是前去看《呂氏春秋》的話,還是等著成之後再看,去走走看看便好。
呂不韋帶著嬴政穿過內府,來到外府與內府相連的大門前。
內府與外府由一道高牆相隔,中間有三個可以透過的門,而左右兩邊的門平時是不怎麼開的,只有中間的門可以透過,但是有府兵輪值看守,不允許賓客進入內府,除非有呂不韋的傳喚或者詔令。
進入外府,一下就熱鬧了起來。賓客們來來往往,手中大多拿著數量不同的書簡,有往出走的,也有從外面回來的,還有各個房間亂躥的。
眾賓客們並沒見過嬴政,自然也不知道他是秦王,都是向呂不韋拱手施禮後,再向呂不韋身旁的幾個人點頭示意。
嬴政出宮之前多是換下王袍,本就不想聲張,在內府的時候就告訴呂不韋不要說出他的身份,現下只是跟在呂不韋后面,不怎麼作聲。
走了一段距離,呂不韋帶嬴政幾人來到了一處二層樓閣的前面,門眉上寫著三個字:“論道館”。
呂不韋低聲說道:“王上,這便是老臣之前提起的“論道館”。一層的廳堂,是各家的學說及流派議理論事之處。二層則設有單間,為賓客提供單獨交流的空間。”
“走,進去瞧瞧。”嬴政頗有興致地說道。
呂不韋的外府嬴政其實並沒有來過,對“論道館”也滿是好奇。
幾個人進了門,只見廳裡的人還真是不少,大多是成群結隊出現的。
廳堂的裡面靠中間的位置,正有人在演說,講的是關乎仁義的話題,顯然正在演說的是一位儒家學子。圍觀的人不少,贊同聲也佔了多數,看樣子儒家學子的人數著實不少。
起初,眾人只是安靜地聽著,但逐漸的,其他學派的一些學子開始提出異議。
這些異議的大概意思是,為人講仁、講義固然重要,但不能一概而論,應該針對所面對的不同人或事而決定所講求仁義的尺度。
又有幾個人舉出了幾個例子,例如“婦人之仁”,“憐獸之仁”都是仁,確傷人害己,“捨身取義”也是義,確多是走頭無路的無奈之舉。
氣氛逐漸熱鬧起來,眾人紛紛與身邊的人討論起關乎仁義的話題,各抒己見。
而最初站在中間演說的那位儒家學子則略顯尷尬,中斷了演說,但他卻並無懊惱,並不與人過度的爭論,只是偶爾表達一下自己堅持的觀點。
有勇氣表達自己觀點,自然有勇氣面對質疑,這是百家爭鳴的時代,各派學子的共同特點。
嬴政仔細聽著各學子之間的爭論,時不時的還笑上一笑。
又過了一會兒,爭論變成了小範圍的討論,嬴政見人聲嘈雜,聽不出什麼了,便向呂不韋遞了個眼色,示意出去說話。
二人出了門才發現,天空飄起了雪花,沒有風,雪下的並不大。
“論道館就是這樣的,每個人暢所欲言,各抒己見,並且可以隨時打斷對方,隨時進行爭論。還希望沒有攪擾了王上的興致。”呂不韋出了門之後,低聲對嬴政說道。
“寡人並未覺得哪裡不妥。”嬴政同樣低聲說道,“寡人反而覺得,這種方式相當的不錯。集眾家之所長於一處,取其精華而用之。只是寡人覺得,有些方面卻還需要改進。”
“王上請示下。”呂不韋拱手道。
嬴政繼續往前走著,說道:“眾賓客所議之題比較隨性,都是找自己比較專長的方面來說,這樣既有失公允,還不好控制局面。寡人覺得,每天的議題,應由府內提出,見解出眾者,則可以給予獎賞。”
呂不韋點了點頭,跟著嬴政向前走。
“眾門客在討論時,不乏有新鮮的想法或者獨到的見解,而府內並無記事在旁記錄成文字,這樣,受益的只是賓客,而非府上。若將眾賓客所言整理出來,再交由仲父,相信會對仲父,以及大秦很有益處。”嬴政說道。
“王上提醒的是,老臣回去選兩個記事,將賓客們所述都記載入冊。”呂不韋受到嬴政的提醒,顯得十分歡喜。
若是不將眾學士的見解記錄下來,那麼當時在場的人的確受益了,不在場的人卻什麼也得不到,呂不韋那麼忙,當然會錯過很多學士的高明見解。
“仲父,寡人還有一個想法。”嬴政看了看呂不韋,說道,“這種論道的形式非常好,但參與的人員僅限於相府之中,最終受益的,也最多隻是相府。寡人的意願,是讓秦國受益,讓整個天下受益。”
“這個……”呂不韋面露難色。
“仲父放心。”嬴政笑了笑,說道,“寡人不是讓你貢獻出賓客或是開放府門,而是想以王室的名義將類似的論道館開設到府外,在咸陽城對外開放,廣招天下有識之士,共同論道,論及天下大事。”
“王上聖明。這一點,老臣卻沒有想到。”呂不韋拱手說道。
呂不韋以為嬴政是想讓他將內府中的論道館挪到府外去,所以很是猶豫。但聽到是在城內另外開設論道館,府內的人員不動,便欣然了。
“那這件事還有勞仲父去辦了。”嬴政說道。
“老臣領王命。”呂不韋說道,“明日,老臣便劃撥庫銀,籌辦在城中開設論道館之事。”
兩人又將“論道館”的開辦細節討論了一下,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外府的大門。
嬴政見到了門前,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又下了雪,仲父就不必送了,寡人從外府門回宮,還請仲父將內府門前寡人來時乘坐的馬車送回宮中。”
“請王上在此稍候,老臣用車馬送王上回宮。”呂不韋說道。
“不必了,寡人想要走一走,也方便觀賞觀賞這雪景。”嬴政說道。
也不等呂不韋再客套什麼,嬴政徑直走出了外府大門。
呂不韋一直送出了很遠,才被嬴政勸了回去。秦王來他家裡做客,豈能不送的遠一些,送回宮中也是應該,只是嬴政不想他再跟著罷了。
雪花輕飄飄的在空中飄舞,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天氣並不寒冷,雪花落化在臉上,並不感覺難受,反而有些舒服的感覺,春天很近了。
嬴政安排呂不韋在城內開設論道館是有深層意義的,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招募人才。
還有一個問題嬴政必須要考慮,那就是新的“論道館”由誰來管理。不管是用誰,他都不希望用的是呂府的人。
沒走出多遠,嬴政從論道館的思緒中走出來,又一頭扎進九鼎的思緒中。
華夏九鼎肯定還有很多秘密是沒有被發現的。
它們是如何被製作出來的,又是何人所造?
製作它們的人是一個人,還是多個人?
除了九鼎,他們還製作了什麼?
製造九鼎的目的又是什麼,九鼎會起到什麼作用?
這一連串的問題,想的嬴政有些頭暈,想要調查個一二,卻又不知從何入手。
忽然,嬴政想到一個人——為他提供九鼎線索的李斯。
嬴政心道:李斯會不會知道些什麼,他曾說過,如果有機緣,嬴政自己會揭開九鼎的奧秘。
嬴政決定回宮去問一問李斯,看看李斯有沒有什麼高深的見解。
而也是因為想到了李斯,嬴政心裡剛才關於論道館的主管人選便也有了眉目。
嬴政和三更拐過了一處牆角,三更突然湊了上來,低聲說道:“王上,有人跟蹤咱們。”
嬴政頓時警惕了起來,腦海中也將那些思緒清理了出去,略有些緊張地問道:“有幾個?可知是何人?”
“僅有一人。”三更低聲說道,“年歲不大,看樣子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並無太大威脅。”
“哦,那就不一定是刺客。”嬴政心安了些,說道,“寡人在這等著,你去把他帶過來。”
“王上一個人在此,如果那人有同夥怎麼辦,很可能是用人把吾吸引開了,然後他們再暗中出手。”三更雖是個習武之人,但粗中帶細,考慮周全。
“不要緊,你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跟蹤的那個人,他即使有同夥,見此情形也不敢輕舉妄動。”嬴政說道,“若有人行刺,寡人若不敵,往你所在的方向跑就是了。”
三更拱手,表示遵命,然後將手中佩劍交給嬴政。“王上小心。”
說罷,三更便飛身向後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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