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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留步……葉某有事請教。”皇帝不悅,拂袖而去,朝臣們自然不必再待在直房,也都紛紛散去。但有一個人沒走遠,就守在直房門口,低聲叫住了王安。
“嘿嘿嘿,葉大學士,咱家是替萬歲爺辦事的,該說的萬歲爺已經說了,不該說的借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會說。不過萬歲爺對葉大學士還是很看重的,只要堅守本分,不去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就不用擔心惹來天怒。
沈閣老年歲已高,處理大事的時候明顯力不從心。以咱家的眼力,內閣之中唯有葉大學士資格最老,也最能體會萬歲爺的心意,前程可期啊。”
看著有些忐忑的葉向高,王安不由得在心裡再一次把萬歲爺的形象與偉岸看齊。十九歲冊封太子,二十一歲登基,看過的書怕是還沒自己多,卻能和這群老奸巨猾的大臣們鬥個旗鼓相當,必須是天才。
轉眼四年過去了,年輕的皇帝手段愈發老練,早已超越了先帝的水平,開始反守為攻,一步步把那些不聽話的大臣引向了事先挖好的大坑。
如果不出天大的意外,這次皇帝將要全面獲勝。不僅能找到足夠藉口清理朝堂裡的羈絆,還能借助大臣的家產賑濟災民,百分百的一箭雙鵰。
之後的一段時間,朝堂裡任何一支勢力都難以再和皇帝正面抗衡。聯合起來?當然可以,但不等他們磨合好,皇帝就會再次主動出手,到時候朝堂裡還能有幾張熟悉的面孔存在真說不準。
皇帝在剛登基的時候就和自己講過,他可以治理好偌大的國家,什麼都不缺,唯獨缺時間。短則十年,多則二十年,帝國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鉅變。
這才剛剛過去四年,皇帝就從被動防禦轉向主動進攻,照這麼下去可能用不了十年就能看到成果。到時候朝堂裡是個什麼樣子,憑自己的腦子真的無法想象。有可能、大概其會像當年的太祖皇帝吧,一言九鼎!
哦,不對,熟面孔還是有的,比如內閣裡的部分大學士,包括葉向高。他們雖然有可能知道部分官員暗地裡做了什麼,卻沒有直接參與,不在打擊範圍之內。
皇帝說了,能不主動做有損於國家的事情已經屬於合格的官,要是還能抵禦各種誘惑始終堅持本心,就是百分百的好官。這種官在大明是稀缺人才,不光要保留還得重用!
王安走了,葉向高依舊站在直房門口苶呆呆發愣。資訊量太大,啥叫堅守本分就不用擔心天怒?啥叫沈閣老力不從心自己前程可期?難不成皇帝要大開殺戒以洩私憤!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接替沈鯉當內閣首輔不僅不是好事,還將惹來禍端。屆時朝野上下肯定罵聲一片,皇帝扛不住重擔就得落在自己肩上。
這種活兒不是萬年一遇的治世天才最好別接,輕則裡外不是人灰溜溜下臺,重則被萬人唾棄身敗名裂,禍及全族。反正不管怎麼做都是出氣筒和替罪羊,沒有一點好處。
可事到如今明白也晚了,主要是躲不開。皇帝剛剛要求六部九卿和內閣大學士去監督各州府執行新法的情況,自己轉頭就告假,等於表明了對抗的態度。
“不是你們瘋了,就是葉某瘋了……”思來想去,好像沒有萬全之策,此時連改換門庭都晚了,唯有繼續站在皇帝的陣營裡才有可能成為勝利者。
那就賭一把,政客全是賭徒,隨時隨地下注。但賭徒能洗手不幹,政客卻要一直賭下去,永遠不可能徹底脫身。贏一百次,只要輸一次就是全賠。
景陽四年七月底,各地糧價已經漲了近一個月,甚至波及到京城。就在全國上下人心惶惶之時,一支奇怪的船隊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杭州灣外岱山島附近。
打頭的是一艘西番海船,三根桅杆高聳入雲,黑色的船帆一層摞一層好似烏雲壓頂。但在烏雲之上還飄蕩著一抹紅色,日月同輝,大明國旗!
既然懸掛了大明國旗,那這艘船的身份就該屬於大明朝廷,無論它長成啥怪模怪樣。可是吧,跟在怪船身後的船隻又讓定海衛的兵將有點含糊,四艘懸掛著藍白相間有盾牌紋飾的西番海船。
這回可真是西番海船了,旗幟也認識,是佛郎機人的,只是不太明白它們跟在一艘掛著大明旗幟的海船後面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幹什麼!
更令人不解的還在後面,又有七艘帆船相繼駛入眼簾。它們的個頭比較小,且帆具形狀各異,有的掛著旗幟,有的啥也沒掛。
不管認識不認識,定海衛也得派船過去接洽,告之對方此地不是通商口岸,想朝貢必須有手續且要去廣州港上岸。同時衛所千戶還長了個心眼,派快馬和快船分別向臨近的金山衛、海寧衛和觀海衛示警,以防不測。
不測肯定沒有,但麻煩不少。當領頭的黑帆大海船亮出了欽點海上剿匪緝私提督天津衛造船事務衙門的關防之後,定海衛千戶又傻眼了。
這個衙門倒是聽說過,年初以來經常有隸屬剿匪提督衙門的雙桅帆船出入杭州灣,各衛所無權攔阻更不能登船查驗,只能眼睜睜看著。
但今天來的不止是剿匪提督衙門,還跟著佛郎機人和一大堆南洋、西洋船隻,到底該不該允許進入杭州灣就不是他個小小的千戶能做主的了。
“拿本官的印信去通知杭州知府和杭州提督織造,就說是陛下購買的糧食到了。速去速回,若是誤了事,連你帶知府的腦袋全得搬家!”
好在剿匪提督衙門的總理為人挺好講話,堂堂四品大員被千戶所阻既沒發火也沒罵人,很痛快的說明了船隊的來意。
“容卑職多問一句,除了總理的座艦,其餘船隻裝的全是糧食?”一聽說糧食,千戶的眼珠子立馬瞪圓了,冒著被訓斥的風險也要問清楚詳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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