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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諸位、諸位,稍安勿躁,此事只是風傳,並無確鑿證據。我等人微言輕,無法左右朝堂,不如先看看,是忠是奸,早晚會水落石出的。”

眼看同科好友要為了政見不同吵起來,金世俊趕緊出面打圓場。實際上他也面臨著和左光斗差不多的局面,自打入朝為官那天起,浙黨、東林黨、齊黨、楚黨等等朝堂派系就不斷旁敲側擊,或拉攏或蠱惑。

到底哪個派系是正義哪個是奸佞,從表面上根本無法探查清楚,唯一能得出結論的辦法就是先聽其言再觀其行,最終才能識其心。眼下不就是個好機會嘛,啥也不用說、啥也不用做,等著看結果就是了。

“對對對,孟章說的對,我等吵來吵去於事無補,不如一起想想可有破解之法。若是有所得,將其獻與陛下說不定能救災民於水火。”

做為東道主楊嗣昌也跟著一起勸,不過他的方式更圓滑。光講道理沒用,必須找點事兒來做,讓大腦忙活起來也就沒精力鬥氣了。

但結果並不盡如人意,別說只是幾個剛剛入朝一年的小京官,即便把六部九卿和內閣大學士全集中起來照樣還是沒轍。

這一招太狠了,趁著北方各省鬧旱災,把南方兩個主產區的餘糧大部分買光,再加上沿海地區又在鬧水災,簡直就是釜底抽薪,毫無翻盤的可能了。

哦對,也不是完全沒治,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多掏一倍以上的錢,以目前的糧價購買糧食運往災區。當然了,戶部肯定拿不出這筆錢,到底救不救災民全指望內帑了。

這下等於把皇帝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掏錢或者眼睜睜看著治下百姓餓死,二選一。但不管怎麼選都是賠,人救了但錢沒了,以後幹啥都要和官員和顏悅色商量。

留著錢不救人,英名毀於一旦,再讓文人的筆勾勒幾下,不管《半月談》如何賣力吹捧,依舊是妥妥的昏君!失去了在民間的號召力,同樣要依仗官員集團治理天下!

“諸位愛卿、朕的肱骨之臣、帝國的頂樑柱,難道此時都想不出辦法了嗎?”

皇帝已經是本旬第四次親赴內閣直房召開御前會議,急切之情可見一斑。可是議來議去半旬時間過去了,有效的辦法一個沒議出來,反倒是聽了不少對賑災新法的埋怨。

“既然如此,那朕就獨斷專行一次了,諸位可有異議?”眼見再議下去除了聽批評之外也得不到什麼建設性意見,皇帝一臉的頹然,眼神裡全是戾氣,顯然是要發飆了。

“臣等無力為陛下分憂,深感自責……”沈鯉做為內閣首輔帶頭表示了遺憾,把責任全推給皇帝的同時也等於認可了皇帝在糧荒一事上的獨斷專行權。

“那好,擬旨昭告天下,災民要救,糧食要買,但朕多一兩銀子也不打算掏!賑災新法必須絲毫不差的執行,朕會從北京、南京派遣監使分赴各地查驗,陽奉陰違者定斬不饒、禍及三族!

從即日起,諸位愛卿每人挑一至兩個受災州府專管,誰負責的地區在賑災糧上出了問題,如果屬於監管不力,朕就把誰的腦袋掛在城門上示眾,全族貶為賤籍!”

皇帝好像沒聽出來,或者是沒想到後果,還在堅持賑災新法的實施細節,佈置的挺周密,設立了責任制和極其嚴格的懲罰。

“……陛下,監督賑災新法、安撫災民本是臣的份內之事,然沒有糧食,我等該拿何物去賑濟?”

別看皇帝說得兇狠,表情也配套,直房裡的一眾大臣卻沒人當真。誰都不是嚇大的,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啦?當下就有刑部尚書蕭大亨站出來叫板。

“蕭尚書,要是朕沒記錯你該是泰安州人,當地這兩年沒災沒難,雖產糧不是很多卻也還過得去。可朕聽說你妻舅的家人從無錫買了不少大米,還動用了漕船,這又是為何呢?”

看著這個身材偉岸、濃眉大眼的山東漢子,洪濤很是惋惜。蕭大亨才是真的清貧出身,父母守著豆腐攤子,再苦再累也不願意委屈了獨子,省吃儉用省下錢供其念私塾。

結果老天爺專餓瞎眼的鳥,蕭大亨剛剛十五歲成年父親就死了,剩下孤兒寡母更加難熬。好在有人給他介紹了一門親事,是陽丘富戶之女。要是沒有老丈人一家幫襯他就得接著去買豆腐,還考個屁的舉人進士。

其入仕的三十年間,無論是在地方當知縣還是在六部任職,所表現出來的工作能力都屬上上選,且能文能武,在朝鮮對日作戰時代理兵部事務,也完成得可圈可點。

可自打沈一貫成為內閣首輔,他居然慢慢倒向了浙黨,不到幾年就成了浙黨的一面旗幟,與後起之秀李廷機的地位不相上下。

如果光是結黨也就罷了,大環境如此,想在朝堂立足不抱團是非常艱難的。可他居然違背了自己的出身,開始從百姓身上薅羊毛了。

其妻子一家在他的庇護下幾乎壟斷了從濟寧州到東昌府的運河清淤、修繕工程,夥同漕運衙門的官員瞞上欺下沒少掙黑心錢。

而在這次的人為糧荒之中,他妻子家也沒閒著,屬於從去年秋天就大量購入江南稻米的第一波。誰要是說背後沒有他的指點,完全是巧合,真是騙傻子呢。

“……陛下,臣願以項上頭顱擔保絕無此事!這些年臣在刑部著實得罪了不少人,請陛下明察,為臣正名!”

這麼赤果果當面質問大臣的家人是否在囤積居奇,專門和皇帝作對,讓蕭大亨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僅僅是愣了幾秒鐘,之後立刻展開了反攻,非但矢口否認還主動要求嚴查,很是有恃無恐。

“朕也相信蕭尚書不會不知道輕重……糧食的問題由朕來解決,怎麼把糧食發到災民手裡則是諸位愛卿的工作,先下去準備吧,用不了幾天就有的忙了。”

看著那張由於憤怒而漲紅的老臉,洪濤很是唏噓。演技真是太傳神了,每條皺紋、每根鬚發上全是戲,任誰來看也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要不是袁可立當過漕運總督,曾經聽聞過屬下官員與其妻舅有勾連,又特意派人去泰安州實地調查過,自己都有可能被矇蔽過去。

既然這些人已經鐵了心的要和自己鬥到底,不珍惜最後的機會,那就別多廢話規勸了。俗話說的好,不見棺材不落淚,勝負本月就能見分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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