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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

木青睜開眼睛,侍女站在門外,滿臉高興地向他說道;“夫人已經御劍至城外,很快要回來了。”

木青臉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我知道了,你們快下去準備吧。”

木青站起身走到屋外院中,此時陽光正好,桃花在枝頭舒展,微風一來,澄然的日光隨著花朵一起搖曳,在朱牆上投下了斑駁的花影。

木青看著那堵朱牆,一時出了神。

當年他喝下那杯酒,便義無反顧地朝這裡衝了過來,遇到了怎樣的兇險早已隨著時光淡忘,卻仍然記得他和她隔著一堵紅牆對立時的場景。

青羽劍仙就是他要找的叶韻,這是他們兩人保留至今的秘密。

“怎麼在發呆,有心事?”

溫和的聲音在身畔響起,木青轉過頭便看到了叶韻乾淨的笑臉,莫名覺得心安,說道:“我想起了來找你的那天。”

叶韻一身青衣,眉眼間殘留著一絲疲意,她將佩劍解下交給身後的侍女,便與木青攜手朝一旁的花園中走去。

花園中,木青看著身旁歸來便與自己待在一起的女人,心裡覺得無比地踏實,說起城中的事,等他說完後,叶韻便說起探索外界的事。

這樣的畫面,在木青的記憶中,至從兩人相認之後,每一次她外出歸來都會發生一次。

等到彼此將身邊發生的事說完後,叶韻對他笑道:“明天又是一場問道會,你讓她們準備好了嗎?”

木青點點頭,說道:“朱雀宮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木青脫口而出後,突然蹙眉。

叶韻關心道:“你怎麼了?是修行上出了什麼問題嗎?”

木青看著叶韻溫柔美麗的臉,說道:“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叫朱雀宮。”

叶韻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這座城就叫朱雀城,城主府叫朱雀宮很奇怪嗎?”

木青搖了搖頭。

叶韻有些疲憊,木青將她送回房間歇下後,走出房間,離開了這片宅邸。

宅邸外的街道上,過往的人們看到他都朝他打著招呼,臉上是真誠的笑意和尊敬。

雖然他和叶韻的道侶關係並沒有公開,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她的關係,並且祝福著兩人。

木青沿著早已經熟悉的方向朝朱雀宮走去,開始回憶起過去。

大概是他當這朱雀城城主的時間太久了一些,所以他總覺得每天面對的那些事情都似曾相識,唯獨過去的一些事情,能帶給他一些特殊的悵然若失的感覺。

不過只要走在大街上,看著那些已經熟悉了的面孔,木青心中的那一絲悵然又會快速淡去。

但讓木青有些無法接受的是,隨著那些感覺的淡去,關於過去的記憶也會隨之越來越模糊。

這種感覺,對於作為修行者的木青,很不好。

所以今天的木青,開始刻意不去走已經在記憶中熟悉的道路,往僻靜處走去。

漸漸的,他來到一條河邊。

河邊的空氣中沉澱著醉人的酒香,木青聞著這股香氣,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這太過反常。

木青不明白自己已經抱得美人歸,又是受人尊敬的城主,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孤獨感。

他沿著河邊而行,在一家酒坊前看了片刻,又繼續前進,終於在上游看到了一間草廬。

木青心中一動,腳步加快,下意識朝草廬內走去,很快來到草廬外。

木青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剛才已經休息下的叶韻,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這裡。

木青快步走到她的身邊,“你……”

叶韻蹲在地上,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正在無聲哭泣。

木青張著嘴,卻無法呼吸,他一把將叶韻抱進懷

裡,“到底怎麼了,這裡又是怎麼回事?”

叶韻從他懷裡抬起一張淚顏,問道:“你能不能進去?”

“……”

木青看著她眼裡濃濃的悲傷,心如絞痛,“到底怎麼了?”

叶韻突然脫離了他的懷抱,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如果要走,就快點走吧,再待下去,我們誰都沒辦法離開。”

木青心中一梗,突然湧出更多回憶,緊緊地拽住她的手,說道:“就算要走,也是一起走。”

叶韻搖了搖頭,失魂落魄地朝遠處走去。

木青追出去兩三步,卻突然頓住,轉身看向了草廬的大門。

草廬內,一道白衣身影背對著木青。

木青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說道:“我記起了你是誰,所以這是一個夢。”

白衣轉過身來,看著木青笑道:“黃粱一夢,本該是美夢。”

木青看著面前這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冷聲道:“夢終究是夢,這一切不過是城主在裝神弄鬼。”

白衣輕嘆一聲,面容變化,化作一個面容清雅的中年人,說道:“你的慾望太多太盛,才會在夢裡會悵然失落甚至覺得孤獨。”

木青微眯起眼睛,說道:“我每一天都在忘記過去,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只是你給我編造的夢。”

“是嗎?”白衣輕笑一聲,“喝下黃粱酒,夢由心生,你卻在夢中感覺不到真正的滿足,你有想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

木青突然想起叶韻黯然離去的背影,突然憤怒道:“夠了!”

白衣搖了搖頭,身影如一副畫卷慢慢消散,說道:“我從來不會主動為難任何一個來到溪川城的旅人,真正做到這一切的是你們自己。”

木青還想再問白衣叶韻的事情,意識卻從草廬的身體中被硬生生地剝離,陷入隔絕的混沌之中。

很快,他的耳邊響起了越來越清醒的聲音:“道友,道友醒醒。”

木青睜開眼看著面前小二的臉,微微眯眼。

他轉頭看向窗外,天光微黯,不遠處的朱牆青瓦依舊。

木青收回視線,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沉默了很久。

小二替他拿走了面前的酒杯,善意笑道:“道友不該故意跟我開玩笑啊。”

木青不解:“怎麼了?”

小二指著他面前的一壺酒,說道:“你既然自帶了杜家的酒,又何必還要嘗試我們客棧的酒呢,雖然酒的好壞自有不同的評價,但這些年杜家的酒可是隻供給青羽劍仙那樣的人啊。”

小二眼神灼灼地看著那副酒,吞了吞唾沫,“聽說劍仙大人每次外出歸來都會喝上一壺這種酒,然後倒頭睡上一覺,這可是連劍仙都能直接醉倒的酒。”

木青將酒直接遞給小二,小二笑嘻嘻地收下,“道友倒是個趣人,也不枉我來專門叫醒你。”

木青站起身,揉著發澀的眼角,下意識覺得小二的話有些奇怪,“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二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嘆道:“看來道友你醉得不輕,再過半個時辰,青羽劍仙就會在草廬那邊講道了。”

“已經是第二天了嗎?”木青心中一動,走到窗邊,定定地看著在黎明迷濛天光下顯得無比神秘的硃紅高牆。

小二看著他的表情,驚訝道:“道友莫非是想要現在硬闖劍仙住所,我勸你不要亂來啊,劍仙身邊隨便一個侍女都是極其強大的存在。”

木青突然轉身看著小二,問道:“你喝酒後做過夢嗎?”

小二一愣之後哈哈大笑起來,晃動著手中的酒壺,說道:“溪川城只有一種酒,想不做夢都難,如果不是為了去見劍仙,我不介意現在就嚐嚐這裡面的酒,也許能擁有最好的夢。”

木青無奈地輕嘆一聲,再看了一眼窗外,終究是打消了如夢中

那般莽撞的做法。

半個時辰後,天色皆白。

溪川河邊,清晨的水汽與隔夜餘留的酒氣混作一處,獨有一股攝人心魂又若即若離的香氣。

木青跟在小二身邊,終於見到了他們口中的青羽劍仙。

她立在草廬的臺階前,素青色的衣裙將她的膚色和氣質恰到好處地雜糅在了一起,在這稍微還有些冷意的清晨,她就像是一株盛露的荷。

人群中不時有人提問,她都像小二說得那般一一作答,木青站在人群后方,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便沒有移開。

木青沒有主動提問引起她的注意,他總覺兩人的視線只要相逢便能夠認出彼此,但即使是身邊的小二也問了一個問題,兩人的視線明顯接觸了一瞬,木青依舊沒能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絲情緒的變化。

草廬前的這一切,與夢境中隔牆相望相認的場景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當其他人都離去時,木青還沉默地待在原地。

“這位道友……是有什麼想問的嗎?”

熟悉的只是比夢境中清冷一些的聲音響起,木青下意識抬頭看去。

青羽正站在草廬石階上,側身看著他。

她似乎要走進草廬……木青心中一緊,朝她走去,卻被不知從哪裡來的侍女攔在身前。

木青心中被莫名的情緒糾纏,想到夢境中發生的一切,看著她說道:“不要進去!”

青羽眼裡閃過一絲疑惑,搖了搖頭,便要走進草廬。

木青強行越過侍女,來到她身邊,就要抓住她的手,卻被一道劍氣震飛。

青羽眼裡帶著一絲冷意,“你要做什麼?”

木青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她眼裡真切的冷意,嘴唇乾澀無比,“你不認識我了嗎?”

青羽微蹙禾眉:“溪川城這麼多人,我確實不認識道友。”

“……”

木青看著青羽拒人千里之外的臉,只覺得這是那個白衣城主對自己的懲罰,心亂如麻,說道:“你……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忘記了很多事情,沒關係,我可以說給你聽。”

青羽搖頭道:“我們都是修行之人,忘了自己從前做過什麼,不過是逃避的說辭,道友或許是修行出了一些問題,請回吧。”.

木青看著青羽,一時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從朱雀城到北荒,再從北荒到絕靈之域,他找到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得到的是一句“請回吧”。

這一定是那個城主在暗中作祟!

木青身形一閃,出現在青羽身邊,再次抓向青羽的手。

轟的一聲,強大的氣勢從青羽身上震盪而出,木青卻沒有被震開。

這一次,他死死地抓住了青羽的手。

青羽眼裡閃過一絲憤怒,對嘴角溢血的木青說道:“溪川城何時出了你這種人。”

“鬆開!不然死。”

木青無視青羽的警告,看著她的臉,認真說道:“韻兒,我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青羽眯著眸子,沉默無聲地看著木青。

下一刻,她甩開了木青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草廬。

木青看著她瞬間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後的半掩的草廬,心中一定,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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