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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臨死之前了,就讓老賊你多說幾句!”葉永甲仍睜著發紅的眼睛,刻意地擺出一副兇相,在他面前慢慢地坐下。
與這極致的憤怒相比的,是柳鎮年極致的平靜。在火光明滅的照耀下,他瘦削的臉龐好像被燒得滾燙,顯現出面頰上遍佈的溝溝壑壑;一抬頭,就看著更加蒼老,也更加深沉了,帶著某種憂鬱的色彩,令人難以忘懷。
“若是沒有當年的事……”柳鎮年疲倦地說著,一根手指在木桌的裂縫中划動,“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也不想說虛偽的話,向你道個歉,或是找個藉口什麼的……但我很想問你,你一直如此恨我,真的只有這一個原因麼?求葉大人告訴我,叫我死得透徹些吧。”
“當然,”葉永甲的心情平復了不少,但冷絕的語氣絲毫未變,“你們柳黨是怎麼結黨營私、荼毒天下的,難道最清楚的不是你自己嗎?”
說出這段話時,葉永甲竟然怔了一下。沒錯,他從年輕時開始,就不斷地聽到周圍的人在抨擊柳黨,把柳鎮年罵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奸臣,他所施行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奪權篡位,將天下搞得一團糟。儘管他的態度從來是半信半疑,但他也確實見到過諸如鈕遠、晏溫等主持的新政禍害了人民,並打心底認為,既然有這麼多人不遺餘力地反抗著他,就說明那些流言絕不是空穴來風。
“我?”柳鎮年苦笑了,“我哪裡清楚?編造出這些話的人才是最清楚的。”
“按你的話講,自己當然是清白無辜了的。若全是栽贓陷害,你怎會淪落到今日孤立無援的地步?”
“‘清流’們可謂是從者如雲了。難道他們……”柳鎮年翻動眼皮,將眼睛瞅著他,“就是人心所向嗎?”
葉永甲託著下巴,不屑地把頭轉過去:“他們幹過幾件黨同伐異的惡事,但起碼存有幾分人性。不似汝等壓制議論,殺人如麻……”
“我請你看一件東西吧。”柳鎮年叫桂輔退到一邊,自己拖著老邁的身軀站起,拿著一小截蠟燭,到書櫃前細緻地照了一遍,從一本厚重的舊書中間抽出一張泛黃的信紙,揭開後,就拍在木桌上。
“這是什麼?”葉永甲拉著那信紙的一角,不知道看還是不看,皺著眉問。
柳鎮年再次坐下:“這是萬和順曾經寫給我的密信。‘清流’們不是和他串通起來了嗎?葉大人好好瞧一瞧,看看這位揚名中外的大忠臣是怎麼與我說的。”
葉永甲聽罷,帶著疑慮將那張信紙移到面前,見上面的文字還算清晰,只是留著幾道皺痕。
他深吸一口氣,離近了看,默默地念了起來:“建康郡王萬和順頓首拜上:‘柳公今已大破南蠻,威名甚足,丞相之職何足道哉!皇室衰微,社稷難振,不如就此行易姓之事,以慰天下官民之心。將軍麾下如雲,能臣良將何止萬數,使之屈膝於弱主之下,豈不可恥?若公果能登位,和順當親往慶賀,膝行以拜,縱為公之家奴,亦傳載青史,千古之榮矣!微臣再三頓首。’”
葉永甲把信放下,頓感渾身上下一陣冰冷,眼神裡一片空洞。他豈敢相信,表面上水火不容的兩人,竟在背後隱藏著這麼一段令人不寒而慄的故事。好像在這朝堂當中,不僅德行是用以偽裝的工具,還有性格、政見,以致於和敵黨之間的關係,種種可稱為真實的東西都能被隱藏起來,甚至直接泯滅。
“你以為他們為何要憎恨我?”柳鎮年盯著他的眼睛,“他們不是把我當成了奸臣,而是把我當做了功名路上的絆腳石,將我移開,才能使他們一個個升官發財,醉生夢死。可如果我事事順著他們呢?那他們就會轉而來歌功頌德,勸我早早結束這一朝的統治。不必多想,憎惡的就是當今皇上了。”
“你為什麼肯將這個拿給我看?”葉永甲顫抖的手捏著書信,凝視著發紅的燈芯,問身旁的柳鎮年。
“因為老夫知道你,”柳鎮年本想以關切的目光看著他,但又想到如今,只好漸漸低下頭去,“你能不跟著旁人的眼色行事,能為了變革弊政,就拼了命上去。你從來是不願同流合汙的,這書信留給你,或許有大用處。”
葉永甲捏緊了信紙,又眨過幾下眼睛,抬起頭來,眼上就泛起了一層淚光,在火焰前格外透亮。但他不會多說什麼了,只背對著他,向外面一揮手,就權當做與他的告別了。
“來人,將逆賊柳鎮年、桂輔二人押出去,聽候發落!”
言訖,兩個軍人便走上堂來,架住柳鎮年的胳膊,往外走去。
“其餘的,進屋查抄,找個箱子,把文書證據都裝好嘍,今天便要送到刑部!”史修慎吆喝著,把手下的兵卒都派遣去了,才抽身來問葉永甲:“老賊和你說什麼了?”
“我能和他說什麼?”柳鎮年將眼淚一擦,‘呸’了一聲,“這條老狗,殺了才足我願。不過他倒給了我一張書信,這是萬和順曾與其串通的證據。”
史修慎的臉上閃過一絲吃驚的神色,隨後按著腰間寶劍,發出長嘆:“未想到,這廝表面上是一副忠心皇室的做派,暗地裡卻和敵人稱兄道弟,真是厚顏無恥!陳尚書與這等人相交,何言清流?”
葉永甲緊接著說:“正因如此,我才要讓世人看清這些正人君子的面目。這份書信非常重要,必須面呈天子,昭告天下!”
史修慎擔憂地道:“這恐怕……終歸是徒勞啊。皇上的心思與廷龍不同,萬一受挫,後果不堪設想。”
葉永甲的反應異常堅決,言語激昂:“我就算被扒了這身官服,也要做成這麼一件大事!史司禁放心,我一人死了不怕,就怕朝政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就真的暗無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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