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七十六章 請異、防番(二),清明祝,古橋頭,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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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永甲在路上一直糾結於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將此事上報朝廷?新軍的成立或許是國家之福,可一旦開了引進番商的口子,恐怕就會招致無窮的後患。這絕不是誰來承擔責任的問題,如此天大的責任叫一百個人來都擔當不起。

他想了很久,腦子裡還只有一團亂麻,而此時太陽將將落山,他也已經順利抵達京城了。

葉永甲只好不再悶想,換了一身行頭後,便打算去宮裡面找鈕遠。他到了中書省,卻被告知奉相因身體不適,今日早歸了,便轉而去找柳鎮年。

相府的院子裡,柳鎮年正在一棵樹下搖著竹藤的躺椅,閉目養神。那椅子一直嘎吱嘎吱地亂響,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耳朵,當門外傳來幾聲人語,躺椅忽然也沒聲兒了。

他頓時睜開雙眼,望了望門外,卻只看著模糊的兩個人影,便坐起來大喊:“誰呀?”

“丞相,是葉大人!”看門人回頭稟道。

柳鎮年還沒有聽清楚,就見葉永甲穿著一身官服,走了過來。

“廷龍?”他一臉疑惑的神色,扶著椅子慢慢站起來。

“恩相,”葉永甲連忙上前攙扶,“戶部和下官計較了半天,仍不答應撥銀子的事情。於是卑職就打算另闢蹊徑,才回來打聽了一下。”

“另闢蹊徑……是什麼意思?”柳鎮年示意他不必扶了。

“卑職去找了一個……西洋人,他與海上的一些番商頗有交集。此人想請朝廷開禁,使番商的銃炮廠辦進天朝。如此雖能紓目前之困,但不知將貽留何等的禍患。”

“最好謹慎著,但千萬別掐死了這一條路,”柳鎮年微微點頭,顯然對他的主意較為賞識,“我會先幫你勸勸戶部,如果能成,就不必大費周章了;你這幾日可以再去打探打探,注意別把這事透露出去。也別和鈕遠說,他管不了。”

“卑職都明白。”葉永甲一作揖,像是要告退的樣子,雙腳卻只是似退非退地移了兩步。

柳鎮年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道:“廷龍有什麼疑惑,直問就是,我何曾提防過你?”

葉永甲慌忙又行過禮:“丞相待我有恩,豈敢有提防之心?不過是疑惑曾粱罷了。”

“他怎麼了?”

“竊以為曾粱雖具名望,然做官不久,經歷尚淺,不知緣何被皇上選中。”

“這倒是我的主意。此人對我們還算親善,又得皇上和那一大批宗室的喜歡,亦與諸司大臣同屬士族,多方歸心,為何不用?至於他現在和你作對,也是維護他們士人的權力,以免被新政牽著鼻子走。‘在其位,謀其政’,實乃無可厚非之事。”

“卑職不懂,您已是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人物了,為何還要尋求妥協?換上一個老實的,於新政大有好處,邊民百姓更會對您感恩戴德啊。”

“這些道理我從入京時就盤算過了,”柳鎮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時候做事可叫一個雷厲風行,到處是屍橫遍野。可時間久了,他們雖然不敢違逆,但有的是辦法對付你。比方你叫人家墾一百畝的荒地,人家就墾八十畝;你叫人家徵百姓一匹布,他就非要徵五匹。好的少做點,壞的多做些,責任最終就只是落到我的頭上。”

說到此處,他竟還覺沒盡興,一把抓住葉永甲的手臂,叫他在一旁聽著,自己坐回躺椅,彷彿要把自己的心聲全部吐露出來:“我說這些,不是要抱怨這幫文人多壞,而是因此知曉一個道理,論‘打江山’我手上的兵權很好使,若坐江山呢?總要依靠這些文官士大夫。我不忌諱講這個,古往今來能夠篡位奪權的人物,那個不是百般迎合士人的利益,才獲得他們的支援?我呢,一開始風風火火地搞改革,弄得滿朝風雨,眾人都不情願,大事便沒成幾樁。這幾年為了推行新政,我終於學了點權術,一邊順著他們的心思,一邊任用你們去改革,方才見了一定的成效,或多或少地執行了下去……”

“老夫不說大話,我要是那種欺世盜名的權奸,只盯著榮華富貴的小人,早就把那皇帝從位子上拽下去了!”他冷笑著說。

“他們都不瞭解我的心思,都把我視作殺人不眨眼的權臣。這話我是第一次說出口呀……”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在躺椅上搖晃,雙眼便漸漸地閉合上了,響起微微的呼嚕聲。

葉永甲看著他滿是皺紋的臉龐,感觸頗深。但這樣的感覺卻僅僅是在心頭一掠,便再無漣漪了。在這種時刻,他總是想起父親剛毅的面容,想起父親死時的慘狀,面對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是怎樣都不能夠釋懷的。他的雙拳緊緊握起,從方才的同情又變為了憎惡。

見他睡得熟了,葉永甲便悄悄地站起來,正要轉身離開之時,忽然聽到藤椅上‘嘎吱’的一聲。

“廷龍,老夫以前著實幹了不少錯事……”柳鎮年半睡半醒地歪過頭去,“尤其是對你,對葉家。我不奢望你能饒恕,但希望你也不必處處防著我……”

葉永甲抿了抿嘴,不知該不該答應。愣了一會兒後,他又聽見了熟悉的呼嚕聲,便默默地走出相府。

這最煎熬的幾日,葉永甲自然是不可能閒著的。見完柳鎮年的那一天過後,他本想再到北塘會吳思經的,卻不幸逢天降大雨,教堂緊閉,只好悻悻而歸。路上泥濘,他因此走慢了幾步,回京師時,已是關城宵禁,便無奈在驛上休息了一日。

次日天明,他打卯正就進了城,儘管霧氣還重,但太陽自天邊散出微弱的光芒,已昭示這將是個晴天了。

葉永甲不覺疲累,還在想著吳思經的事情,心不在焉地跨進了大門。

“老爺,”一名僕人突然從屋裡走了出來,差點和他撞個滿懷,“昨日晌午一個叫吳教士的來了封信。”

葉永甲為之一震,立馬要過他手裡的信,細讀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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