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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衝不顧眾人的眼神,踏步走到最後一個死犯——馬四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張文書,大聲念道:“馬四身為司內捕役,四下收受賄賂、擅結朋黨,更是拉攏多地亡命之徒,向百姓橫徵暴斂,侵擾街裡,難以忍恕。今趁裁冗之風,故得發其罪狀,將其朋黨三十餘人斬首於市,以儆效尤!”
可魏衝的激昂陳詞,並沒引來叫好聲,氣氛一片冷寂。衛懷的臉色白了,緊抓藤拐的手不住地抖,幾乎要倒下去;元龍也神色大變,急忙上前扶住。
“咳咳,”魏衝對這樣的場面很不高興,輕咳兩聲後,便轉過頭,一揮手,“開始……動刑!”
太陽正烈,受刑的百姓眼帶苦淚,舉頭望向那刀口,銀得發亮,逐漸朝脖項落下;馬四則直視前方,面不改色,靜待死亡;一同受刑的毛捕役捋捋黑髮,閉上雙眼,仰天說道:“能保全眾兄弟性命,我死不悔……”
手起刀落,刀口鋒利,甚至都沒有聲響,三十多人的首級就滾到了臺前,這樣的景狀令本來興奮的人們在此時只感受到了恐懼。
“收拾下吧。”魏衝輕搖手指,官軍們便紛紛上臺,將屍體一併用袋子裝了,推往城外埋葬。
隨著魏衝等人率官兵離開,百姓們也蜂擁而散,有幾個想起方才的場面,都快邁不動步子了。只有衛懷盯著漉到臺下的鮮血發呆,片刻不言。
此處只剩下他二人了。夏元龍不禁深嘆一口氣,晃了晃衛懷的身軀:“及民,及民。”
衛懷這才回過神,凝重地看著他。
“咱們該走了。”夏元龍見衛懷這般沉悶,急忙勸道。
衛懷則搖搖頭,支著藤拐獨自走向木臺。
“哎呀,及民兄,血!”
夏元龍這一猛然的提醒,衛懷方才低下頭,看見一雙鞋沾上了腥紅色的血跡,連褲腿上都蹭了一些。
夏元龍知其行動不便,要蹲下為他擦掉血跡,卻被衛懷一把攔住。
“你……”
衛懷擺擺手,俯下身去,元龍只好在旁扶住。他用手將鞋上的血跡颳了。
看著沾滿鮮血的手,衛懷將眉皺得老深,心口竟一陣刀絞似的疼痛,長久不歇。這是無數條性命匯聚成的冤血,落下的每一滴都在控訴著官府的不公和老爺們的麻木不仁。然而這只是個開頭,以後因此而亡定會不計其數。憂國憂民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血流成河,自己這個書院將整日教書唸經,變得毫無意義。
衛懷的心情一直極為沉悶,路上和夏元龍談不上一句話,行至書院內庭後,方才緩緩轉身,問夏元龍道:“人英,你看……我那裁冗的諫言,能否收回?”
夏元龍見他犯了猶豫,便含糊其辭地回答:“收回你是別想了。他們鬥得熱火朝天,你再去阻攔,攔不住。”
他剛要走進去,便被衛懷緊緊拽住:“人英,你對我南京城發生這樣的慘事,一點都不痛心?”
“我痛心,甚至於悲憤,”夏元龍敲著心口說,“正因為痛心,就不能因此洩了氣,那還救什麼百姓!”
“救百姓?”衛懷的脾氣越發積攢起來了,“讓你我推行這混蛋政策,等著南京被黨爭攪得七零八落罷!”
夏元龍咬著牙,發出幾聲苦笑,便坐下去,喝幾口早冷了的茶,以求穩定情緒。
衛懷還在依依不饒地說:“你說裁冗裁了幾年,大多都由兩黨裁處,雖說各部亦有閒官遣鄉者,但都是小風小雨,捲不起浪。反而令忠良徒受此害,百姓不堪其擾!我們為首倡之人,難道就不感到愧疚自責?”
“那你說什麼辦法!”夏元龍有些急了。
“先把黨爭的火熄滅,而不是越燒越旺。”衛懷堅定回答。
“沒了裁冗,他們還有別的理由……”
“但絕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差!”衛懷十分惱怒,對著夏元龍喝道,“我們的諫言本是為百姓謀福,曲解成這副樣子,鬧得這步田地,還有何可辯!”
夏元龍起身厲斥:“衛兄,鼠目寸光委實要不得!今日冤死這三十人,日後則必將保全千千萬萬的百姓受萬世之澤,兩黨鬥得越亂,我們的改革就能進一大步!”
“拿那些冤死的百姓做書院的賭注,我不會幹這樣的事情。”衛懷目光裡透露出的果決剛毅,叫人望之生畏。
夏元龍不予理會,走到樓梯前,回身和衛懷道:“就算死百人、千人,只要能對‘改革’兩字有利處,那夏某都在所不惜!”說罷,便憤憤不平地離開了。
衛懷望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敢相信。他一個懷著救國之志的書生,從來是心向光明,做一個正人君子的。但哪裡想到,會捲入黨爭這駭人的漩渦中?萬陸兩黨權傾南京一域,柳黨則操縱著生殺予奪,皇權高不可侵,改革似乎得不到任何當政人物的支援。不錯,自己有著民心,但這是觸動不了什麼的,他們還可以得意逍遙,還可以維持現狀,還可以昏昏入睡。改革的道路曲折得太多了,衛懷一度覺得自己是白費功勞,只會給現有的苦難增磚添瓦,讓它愈加壘高。
他遠眺書院高聳的白牆,那像是永遠翻越不過的。衛懷停步,繼續陷入沉思。
夏元龍完全不這麼想,他只是對衛懷又一次失望了。因他自己是如此精明強幹,以致事無鉅細,皆須過目,而衛懷不費一勞。儘管有人藉此行過挑撥離間之事,但元龍絕不會對此產生任何看法。他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對衛懷救國匡民的赤心毫不懷疑,所以一次次的相信衛懷,一次次的推心置腹,然卻迴音寥寥。
雖然這回吵得很兇,但夏元龍還是固執己見:自己是為了百姓奮鬥的,不僅僅只因他衛懷。他也毫不氣餒,立即想出了一個勸衛懷的辦法:去找葉永甲。
剛處理完一件大冤案的衙門顯得死氣沉沉,元龍悶悶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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