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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兄啊,你說的是什麼好買賣?”

“王伯一你還記得?”

“他不是在牢裡關著嗎?”陳書吏吃驚地問。

“這是自然。不過他府裡倒有不少值錢的物件。”

陳書吏反倒搖搖頭:“這幾年來,王伯一一直呆在監牢裡,家中只有他娘和他媳婦兒,恐怕她們積年累月的吃住,早藏不住銀子了!”

“我初時也這麼想,”黎用說道,“可前幾天我抓了一個貪贓的牢頭,他說王伯一託家眷給了他一塊孔雀石硯,讓幫忙解救他出來。我尋思著王伯一哪有這樣名貴的東西,一派人查,才知道他的岳丈是做玉石生意的,每月寄給他女兒和親家銀子;因半年前在西華賺了一筆大的,一下子拿了八十兩,寄去四十兩,日子才又富起來。恐怕前後也攢了不少錢財呀。這不才想著救王伯一出獄,可惜被我逮住了……或者說被你我逮住了。”

他轉頭朝陳書吏笑道:“尤其是書吏這種唯利是圖的高人!”

陳書吏雖知這是玩笑話,但臉上還是不覺生了愧色。

“黎兄想怎麼辦?”

“藉著盧知府的旗號,抄沒王伯一家。”

“這事兒……盧知府可知道?”陳書吏不免有所疑慮。

“盧知府當然不知道。可我們做奴才的誰不撈點錢?也就推聾作啞過去了。”黎用見他瞻前顧後的,便一擊他的肩,說:“陳書吏只管放心!”

陳書吏則猶猶豫豫一陣,終抵不過黎用的百般勸說,方爽快的咬牙答應:“那就這麼幹!”

黎用回了衙門。而盧德光靜靜地坐在那,不慌不亂地對著鏡子剪起鬍鬚。

他將剪子輕輕放在一邊,才透著暗黃的鏡子看見身後的人影。

“陳書吏把王伯一家抄了?”他朝著鏡子,問道。

“是。據回來的衙役言,真把他府上翻了個底朝天嘍。”

他看見黎用走到靠在牆邊的那一張圈椅上坐下。

“他送到你那邊一箱銀子?”盧德光站起身,拿著剪刀。

“主子寬心,一切都按我的預料行進。”

“那便好,”盧德光將剪刀扔進抽屜,“今晚你就去監牢,叫王伯一自殺。”

那捆麻繩巨蟒似的,從木欄杆外面鑽進來,重重地扔在地上,揚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王書辦,煩你寫一張狀告,告陳書吏擅抄家產、中飽私囊。知府大人有用。”黎用說罷,便湊上前遞給他紙筆,王伯一遲疑地接過來,“都督廳的人不好得罪,小人害怕……”

“你沒見這根麻繩嗎!我來幹什麼你還不知道?!”黎用勃然變色,發厲的眼神催促他快點動筆;王伯一隻得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開始寫狀告。

他的筆時停時動,縱膝蓋跪的痠痛,甚至磨破了皮,也不願讓這份狀告完完整整地呈現在眼前。

可不待寫完,號房的門就開了。

他驚愕恐慌的目光看向黎用,正想一問究竟,黎用身邊的牢頭卻不容他說一句話,拿起麻繩便上前套在王伯一的頸上,牢頭的面容被燭臺照得嚇人,那臉漸漸因吃力而憋得通紅,眼睛則狠狠盯著王伯一;王伯一的眸子混雜著多種情緒,而在這一刻間熄滅了所有紊亂,神情定格在了茫然的恐懼上。

“黎大人,您的計策快要成了。”牢頭取了狀告,笑著說。

“這說明,袁倫也快要趕到死路了。”

王伯一死在獄裡的訊息不脛而走,還得益於兩個衙役對陳書吏的狀告。這兩衙役便是當年因陳書吏分贓不均而惱怒的人物,今日得了盧知府指使,正好遂意,便奮命告了上去,言陳書吏‘擅抄王家,吞沒資產,恐王伯一發其罪名,故私殺之,以絕人口’,請喚陳書吏對質。

盧德光遂派黎用叫陳書吏到府衙來,可陳書吏不免幾分擔憂,躊躇難行,和黎用嘆道:“我若去和他們對質,那兩人萬一有了真憑實據,恐怕盧大人也不能輕饒我呀。”

黎用抓著他的衣袖,為他消弭疑慮:“書吏不要怕。盧大人對我如此親信,我但凡開口,知府大人怎麼也能聽個七八分;放心吧,我和書吏一同拿了銀子,定您的罪就是定我的罪,不論如何,我也要死命保您啊。”

陳書吏聽此一說,便果斷跟他去衙門裡了。

陳書吏一進府衙,第一眼看見的是端坐在中間寬桌後的盧知府,而第二眼則掃在旁邊站立的兩個衙役身上,他們怒眼圓睜,盯著他的臉,好像想將他吃了一般,讓陳書吏渾身不甚自在。他站在公堂下,見眾人有何說辭。

“陳書吏,你可曾擅稱我令,擾亂別家田產,搜刮巨財?”盧德光先開口問道。

“絕無此事。”他冷眼一瞧那兩衙役,“他們與小人本有宿怨,故空口白話地誣陷我。大人千萬不要信以為真!”

“你他媽放屁!”一個衙役大罵。

“這是公堂,小心說話。”盧德光在旁訓斥道。

陳書吏聽見,自以為得勢,便順著知府的話道:“聽見沒?知府大人叫你們小心說話!你說我胡說,倒是拿證據來!”

“黎用,”那衙役轉頭看向他,“你不有證據嗎!”

黎用緩緩抬頭,看著陳書吏。

“是啊,陳書吏為賄賂我,特地給我留了一箱銀子,幸虧我沒要,原原本本地放在那呢。”

陳書吏面色鐵青,瞪著眼道:“黎用,你……”

“怎麼了?”黎用故作不知地看著他。

陳書吏見他不認賬,率先急起來:“知府大人!明明是他攛弄我擅自行事,卻又不認賬了!知府大人就算要護短,也不能縱著自家的奴才如此胡說吧!”

那兩衙役偷笑著。

“我只知道你寄給黎用一箱銀子了,也不知你說的是什麼事。陳書吏不要急,有證據就擺出來看。”盧德光不慌不忙地說道。

“證據?”陳書吏登時傻了眼,後悔當初沒有料及,如今倒無憑據了。

“好,那你就認了?”

陳書吏望望左右,

“那……這……擅抄家產的事我認了,可殺人的……”

不待他說完,盧德光便笑道:“好,那我們說說殺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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