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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儒墨之別

“哼!”周振海冷哼了一聲,衝著席星辰翻了個白眼,意思是我懶得搭理你。

是什麼是墨者?是愛,是付出,是一視同仁不求回報的大愛。

因此在周振海心中,與“修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儒家是毫無可比性的,因為境界不同。

但是在席星辰看來,這恰恰是墨家被儒家壓制千年的真正原因。

試想讓人選邊站隊,墨家只講付出不圖回報,儒家則費盡心思為自己謀利益。

只要不是智商有問題,是個人都會選擇站哪邊,畢竟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聖人。

況且即便是聖人,那也得食人間煙火的。

既食人間煙火,可別忘了人間煙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不能明明喜歡吃肉,卻強迫自己去啃蘿蔔白菜吧!違背本心何談為聖?

如果這都不能說明問題,那麼佛門戒七情六慾,講普度眾生,提倡四大皆空,夠講付出不圖回報了吧?

可別忘了,佛門中也是有菩薩羅漢之分的。

有上下之別,就有利益分配不均;有利益分配不均,就不可能做到絕對的相互團結友愛。

所以,墨家的千年追求,註定是鏡中花,是水中月,是美麗的虛象,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當然,這些都不能跟周振海等人明說的,因此席星辰見周振海不搭理他,於是決定再換種說法。

考慮到周振海最喜歡跟人談國事,講大道理,席星辰決定投其所好,索性就講了個大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裡,其實講了兩個帝王最關心的利——皇權和國稅。”

果不其然,席星辰看到周振海傲嬌地抬著下巴,耳朵卻跳動了兩下,顯然席星辰的這個話題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

席星辰也不點破,繼續說道:“這兩個大餅是任何一個帝王的逆鱗,是絕對不允許別人染指的,誰動了,誰就踩了雷,輕則身死,重則誅九族。”

“同意!”溫高明舉手贊成道。

“可事實如此嗎?當然不是!”席星辰自問自答。

“事實上,這兩個大餅一直都被人動了,而且還動得理所當然,動得山河破碎,動得改朝換代。”

“停!”溫高明見席星辰口若懸河講得天花亂墜,忍不住插嘴道,“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皇帝的東西?”

溫高明的問題算是問到墨家諸位長老的心坎上了。

為了顧全老臉,墨家的長老們誰也沒敢主動問席星辰那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傢伙是誰。為什麼?因為人要臉,樹要皮,加在一起幾百歲的人了,卻被一個二十來歲的毛小夥子說得雲裡霧裡,如果傳出去叫他們情何以堪?

在九位長老中,能將無知寫在臉上炫耀的,也就是不知“臉皮”為何物的溫高明瞭,於是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溫高明的身上。

墨家諸位長老突然發現,跟溫高明認識這麼多年,第一次發現這貨的那張賤嘴總算有了點用處。

謎底就要揭開,長老們都看向席星辰,哪怕是故作清高的周振海,也暫時放下了他那個傲姣的下巴,做出傾聽狀。

席星辰使出渾身解數,做了這麼多鋪墊,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也不再使花槍,揭開謎底道:“這個膽敢在皇帝頭上動土的傢伙嚴格地說是一個群體,它有一個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想得到的名字——‘官紳’。”

當席星辰說出“官紳”兩個字的時候,溫高明臉上露出“果然”的表情,也不知道這貨是真懂,還是不懂裝懂。

“這官紳二字,其實得分開來理解:官,即官吏,就是為朝廷做事的人;紳,即士紳,除了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外,還有退職的官僚,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等等。”席星辰說道。

“總的來說,這兩種人都是社會的精英,也是讀書人以儒家思想為基石,用各種向讀書人傾斜的規則,為讀書人精心打造的特殊群體。”

周振海閉上眼睛想了一會,臉色微變,突然問道:“傾斜的規則,比如呢?”

“比如讀書人的特權!”席星辰答道。

“說得再具體些。”於是周振海覺得席星辰說得太籠統,又追問道。

“就拿戴安東來說吧,如果他能高中舉人,他就不會落到被姚國平控制的窘境。”席星辰說道。

“何以見得?”這個時候周振海已經正襟危坐,顯然已經將席星辰放到了一個能與自己論道的高度。“舉人僅僅只是擁有了做官的資格,但還不是官。哪怕將來走運當了官,那個官也大不到哪裡去,頂天也不會大過知縣。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舉人一錢不值,是伸根手指頭隨時可以捏死如螞蟻般的存在。”

席星辰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這可不是一個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事情。”

“我們有的是時間!”周振海顯然已經忘了是在審問席星辰了。

席星辰看向袁興邦,袁興邦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席星辰見狀心中一陣狂喜,作為本次堂審的主審、戒律堂的首席袁興邦准許他講與本案無關的東西,說明自己先前的陳述開始有回報了。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但一件事情真的辦成,往往就看臨門一腳。

席星辰清楚自己的這個案子有南墨力挺,再加上他師父的威望,還有西墨的大局觀,保命應該不成問題。但要做讓墨家三支真正信服,大家心中不會出現芥蒂,東墨的態度極為重要。

要改變東墨的態度,單憑案子本身的辯護是不夠的,必須跳出案子本身,從思想上獲得他們的認同。

為了攻破東墨思想上的堡壘,席星辰決定再出奇兵。

“從古到今,是誰在幫皇帝打理國家?是儒家的讀書人!”席星辰又開啟了自問自答的節奏。

周振海猶豫了一下,點了一下頭。

“是誰在制定國家的規則制度?是儒家的讀書人!”席星辰又道。

周振海又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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