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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尊敬的沈老大,金烏已逃,九州黑暗,好好享受接下來的大清洗吧——哈哈哈哈——”
說著,他反身一轉,徑直踏上彼岸金橋,他如神皇加冕,難掩狂喜與興奮,直至——
招凝睜開眼,眼中全是冰冷。
他踏上彼岸金橋最高處,整座彼岸金橋褪去金光,漸漸形成斑駁色彩和混雜穢氣,是至黑的魔氣、是鮮紅的嗜殺之氣、是暗紫的人性之惡、是陰暗的煞氣,下一刻,彼岸金橋開始一寸寸坍塌,並形成大道至上的終結抹殺之力。
“不!!!”
賀捷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般變化,神色都來不及調整,只剩下發狂瘋癲奔向彼岸金橋另一方的動作。
可是,沒有用了,彼岸金橋的彼岸已經封閉,賀捷被困鎖在冥冥中,等待終結抹殺之力的降臨。
他看見招凝直身,而後背身遠離。
“你能動?!”
“你為什麼還能站起來?!”
“為什麼元神彼岸金橋會變成這般背道模樣?!!”
“你是故意的?!是為了勾我現身??不,你不可能知道我,你,你不想長生久視,證道永恆了嗎?!”
賀捷大喊,招凝停住腳步,緩緩側頭,看向他。
悲惻一笑,“師叔既已死,長生久視又有何意——”
她回身,一步一步向黑暗中走去,而身後是賀捷被天道抹殺的最後哀嚎。
第325章
招凝站在二劫元神的屍體前,她漠然注視良久。
殘碎的元靈還殘留在屍體之中,離羽化只差最後一步,招凝抬手虛按在他頭頂上,渾濁的神光籠罩著屍體,一點一點將所有元靈絞碎,在羽化開始的前一剎那,神光一轉,羽化強行定格,只剩下一副死不瞑目的枯骨。
二劫元神的枯骨是堪比通天神物的材料。
但她僅僅只是再聚一道光華,靈光搜尋屍體周身,終於,從他儲物靈寶中找到了天元中輿瓶。
天元中輿瓶神光黯淡不已,靈體阿元已經陷入沉睡之中。
招凝只看了一眼,轉而垂落下手,另一隻手抬起,神光從掌心擴散,無數條扭曲怪異、色彩斑駁的枝條虛影從她掌中向四面八方擴散去,直至將九洲來人還算完整的屍體都捆束住,還有那三隻被瞬移拋飛到邊緣的仙舟。
她緩慢側身,面對通向第六重天的方向,抬步緩慢而行,枝條捆束的屍體和仙舟隨著她的動作而跟著拖行。
直至招凝站在天門,她向下看血霧瀰漫的第六重天,感應不到冷霜瀧等人的氣息,於是,抬手向虛空一點,第六重天瞬而起了波動,中央像是雲層漩渦向下攪動,蔓延向第五重天,一直到漩渦繚繞到第一重天,猶如重重雲中界被撥開,連線最下方的九州天空。
而此刻的九州黑暗極了,天空中無星無月,唯有天宮以微弱的靈光充當著九州唯一的光華,但其光華甚至抵達不了九州三千里。
冥冥之中瀰漫著消沉、恐慌和死寂。
對此,招凝神色依舊是漠然的。
天宮宮頂顯然經歷過一場破壞,捆束金烏的裝置被完全摧毀,天宮宮頂被掀了大半。
九重天的異狀,瞬而驚動了天宮中的冷霜瀧,她帶著幾個實力尚存的元嬰修士站在天宮高處,直至看到異狀漩渦頂端的招凝,她原本緊繃的神經稍稍放緩,又驚愕和擔憂於招凝神光的渾濁、以及她周身各種背離大道的印記。
“招凝,你還好嗎?九洲的那群人呢?”
招凝沒有回答她,只是將天元中輿瓶向她拋去,冷霜瀧一驚,瞬身至高空將天元中輿瓶接住,喚了一聲“阿元”,沒有回應後更是哀嘆一聲。
不過她此刻更是擔心招凝,“九洲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回來吧,我們一切從長計議。”
招凝依舊沒有回應,只是身後枝條虛影將其上所有裹束的屍體和物品沿著漩渦送給他們,元神屍骨、元嬰屍骨、他們的儲物靈器還有仙舟及仙舟中的珍品,都被妥善送下,由冷霜瀧所帶領的元嬰修士們接受。
九洲的這一群人都是九洲元神境界和元嬰境界威名赫赫的人物,更有些師承、家族是九洲首屈一指,他們所擁有的東西在九洲都是頂尖的寶貝,是九州這資源匱乏的地方所需要的。
元嬰修士們稍稍感知其中之物,眉梢就不由得透著喜色,但現在顯然不是歡呼之時。
冷霜瀧問,“招凝,你將這些交給我們,你呢,你要到哪裡去?”
枝條虛影消散在空中,招凝緩慢退了一步,“去將冥月星輪圖倒轉。”
誰都沒有辦法否定一個殘酷的事實,在他們失去了六位元神尊者、數十位元嬰上人後,九重天的防禦破壞殆盡,時墟之期還沒有真正到來。
連冷霜瀧都陷入一絲迷茫,她呢喃著,“延遲時墟之期還有意義嗎?”
周圍元嬰修士本應九洲寶物而稍稍振奮的情緒,因為這一句話而消沉悲慟。
招凝頓下腳步,低眸注視著冷霜瀧。
“招凝,金烏沒了。”冷霜瀧一字一字地哀嘆著,“九州沒有曜日、失去了光明,我們已經走向滅亡了。”
她反手一揮,一道道光影呈現在空中,那是一面面窺視大地的圓光鏡,鏡中呈現的九州各地的景象。
各大修真界中大宗門紛紛避世藏匿,小宗門已起混亂,有長老和弟子趁機盜取甚至搶奪宗門寶物,散修們一部分躲進深山,一部分加入了小宗門的混亂,修真界中的草木靈物黯淡無光,絕大多數草木呈現萎靡之相,過不了多久就會走向枯敗。
凡俗中,百姓們恐慌不已,他們不知真相,只知道太陽已經好久沒有升起,連群星和月亮都消失無蹤,有國家掌權者釋出詔令讓所有百姓沐浴齋戒祈求蒼天,有的國家已經不受控制,戰爭與朝代交替很快開始了。
“……夫九州初開,育萬物而生機勃勃,此生靈以生生不息,故上天好生之德,救蒼生於至暗之時——”
光影中有一處祭祀,數百人吟唱著。
冷霜瀧閉目,再睜眼眼底俱是悲涼,“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樂見九州寂滅。”她口中的上天顯然只得是九洲。
若是未經歷師叔之死,此刻的招凝會堅定的告訴她,無需悲觀,既然天道給予時間,則必有奇蹟之法。
可是現在,招凝只是無甚情緒的聽她哀嘆著。
“天宮所有尊者都知道,將金烏捆束在天宮頂上,是背離大道,是坑辱金烏,知道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可是,沒有辦法,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冷霜瀧說著,“天宮寧願揹負天譴,也不想九州陷入一片黑暗。可是,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都怪那騊駼一脈!”她身後有元嬰修士叱罵道,“是它闖入天宮,抓著一舞蛇的男子去釋放金烏。”
招凝眼眸動了動,終究還是逃不脫這個命運嗎?
“那舞蛇人呢?”招凝呢喃問著。
“那傢伙還算有點良心,抵死不肯觸碰金烏的囚籠,但卻無法抵抗騊駼一脈的控制,金烏逃離之後,舞蛇人就自戕了。”
“如今金烏逃入時墟,再無蹤跡,除非尋找新的太陽本源,莫說時墟之期正式來臨,這時墟中散落的一隻天魔都能在黑暗中狂歡。”冷霜瀧說著,“四大金剛相都毀了,我們沒有辦法再聯絡送往‘九州’的種子,一切都陷入了死局,這……是不是就是鴻德尊者所說的死劫。”
招凝沒有回應,她抬頭看向第九重天的方向,破碎的通道倒映著時墟時空節點爆炸產生的星光。
冷霜瀧又道,“招凝,也許你還有一線可能。”
“沒有可能了。”招凝輕聲打斷她,冷霜瀧一怔,卻見招凝平淡的說著,“我已背離大道,彼岸金橋也已開啟,金橋碎了,我也沒有機會去九洲了。”
這一瞬,冷霜瀧險些癱軟跌跪。
“招凝——招凝——你,為什麼啊——”她盯著招凝,看招凝無光的眸子,好像能感受到她平淡又無處不在的……死志。
“招凝!你不能,不能做傻事。”
“我不會去尋死。”招凝直白地告知她,冷霜瓏沒有因此感覺半分安撫,甚至覺得更絕望了。
但招凝卻避而不再談,反而提醒她,“師叔曾說過,禹餘道祖曾取九滴太陽本源,散落在九大洲,而九州應該也有一滴,你可去尋它,或許它能解決九州之危。”
“當真?”冷霜瓏得了一絲希望,又問,“你知道在哪?”
招凝目光眺望朱州方向,眸色很沉,似乎知曉什麼,“若是九州有望,近在咫尺;若是無望,黑暗永寂……”
她牽了牽嘴角,嚥下後話,轉身欲離開。
“招凝!”冷霜瀧飛天去追,想挽留招凝。
就在這時,後方天際忽然出現一片光,圓光鏡中靠近天際的光影,有人興奮地喊著,“天光再現,朝陽重啟!上天好生之德!!”
招凝的腳步也頓下,所有人不自覺地向後方看去,一輪光華從朱州的重山中緩緩升起,雖無金烏的曜日之華,卻足夠點亮大片九州,即使……西南升日,看起來多少有些荒唐。
“那是什麼……”有元嬰顫抖著,“九州還有另一隻金烏嗎?”
“九州不會陷入永黑了,我們,我們得救了?”石越澤不敢相信。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喜極而泣,除了招凝,她平靜極了,像是沒有觸動,又像是早有所料。
很快,一聲鳳鳴從天際遙遙傳來,有聲音傳入招凝耳中,“本座覺得‘九州有望’。”
這是在回答招凝對冷霜瀧的提示,卻見龐大的鳳影貼著未散的夜幕而來。
招凝抬眸,淡漠頷首,“不死火鳳前輩。”
是藏在朱州鳳鳴山的黑色鳳凰,不死之鳥。
“百餘年不見,你這丫頭竟混得這般狼狽了。連功德之力都在消散。”不死鳥惋惜地搖搖頭。
招凝並不在乎,她朝不死鳥微微禮身,“多謝前輩願出山拯救九州。”
冷霜瀧看著不死鳥,慣來冷若冰霜的表情此刻卻因激動而裂,她跟著招凝的禮,又行一大禮,“多謝不死鳳凰前輩願救九州於永暗。”
各元嬰也跟著行大禮,但禮未完,便被不死鳥止住,“無須謝,說起來,本座對爾天宮頗有成見。”
冷霜瀧僵住,意識到不死鳥是因為天宮困鎖金烏而不滿,可即便這樣,不死鳥今日卻站出來了,這一刻,冷霜瀧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更不知在天有靈的天宮尊者們會有怎樣的感受。
“小丫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本座吞了那滴太陽本源,當年本座好像沒有說過。”即使招凝已入元神,但招凝三百歲的年紀在不死鳥數萬年的壽元中實在稚嫩。
招凝說,“不死火鳳前輩當年只說您與金烏同屬火系神獸,卻也說了你若是出山也會被天宮抓住做太陽。金烏天生蘊太陽真元,但不死火鳳不蘊,您既然也能成為太陽,必是有所依仗,便只能是這滴太陽本源了。”
不死火鳳怔住,轉而無奈大笑,“好啊,當初隨口的一句話,卻成了最大的破綻。難怪你這丫頭萬里傳音,說那些含糊的暗示。”
結合不死火鳳出現的第一句話,冷霜瀧忽然意識到招凝那句“若是九州有望,近在咫尺;若是無望,黑暗永寂”這句話並不是提示他們的,而是說給不死火鳳聽的,一時間,冷霜瀧五味雜陳,她看著招凝冷漠的神情和身上各種背離大道的印記,這該是個多麼智謀絕倫、心性純善的孩子啊,為何天道要這般弄人?
“我並沒有在暗示。”招凝說道,“我只是將選擇交給您。”
她不希望再出現金烏出逃之事。
“但你這丫頭早就猜到,本座必會出來。”不死火鳳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你知道本座比金烏那傢伙格局大,比金烏看的更遠,更知道孰輕孰重……”
後半段話明顯是自誇之語,冷霜瀧感動之餘不由無奈。
但如今不死火鳳的確拯救了九州,冷霜瀧便附和著,“前輩高瞻遠矚……”
話沒說完,不死火鳳的目光卻對準了冷霜瀧,“就算本座願出山,也不代表本座會像金烏那般被你們困鎖在天宮頂上數萬年!”
冷霜瀧一驚,連忙道,“前輩誤會,當年天宮先人的決定或另有他因,今日天宮並不會效仿,只要前輩能維持九州晝夜交替,其餘時間,天宮絕不束縛。”
不死火鳳遂笑道,“既然這樣的話,本座貫來喜睡懶覺,不如九州晝夜調長些,晝夜十二個時辰調整成十六個時辰,如何?”
“萬萬不可。”石越澤搶著說道,“禹餘九重天數百萬年十二個時辰晝夜生息,一旦改變,萬物生靈都會受到影響。”
“這樣啊?”不死火鳳當真認真考慮著,“那十二時辰晝夜也行,就是本座貫來在朱州睡的舒服,改成日升日落改成‘西南升、東北落’如何……”
“這……”石越澤忽然不知怎麼回答,轉而看向冷霜瀧,冷霜瀧猶豫著,“前輩,這‘日出於東、日落於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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