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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思及搜查所遇的資訊,再次討論。

大殿屋頂之上,彩色的琉璃瓦反射著落日餘暉,兩人站在上方,注視著這認真的四人。

彭瑒還是忍不住問道,“別說是他們搜查了一圈,我的神識都掃過八九十遍了,這騊駼之子到底能藏到哪裡去。”

彭瑒看向招凝,“我們讓尚夏他們準備了兩個月才到了此地,若是撲了個空,過幾日的千壽典,我們可就當真是送禮的了。”

招凝抬眸看天光,還在落日餘暉之時,黯淡的月牙已經爬上了半空。

“也許不到時候。”招凝呢喃。

彭瑒也不知她在說什麼,又一次嘀咕尚夏,“尚夏這小子,對靈獸有異常的吸引力,對於騊駼這種上古流傳的仁獸,應該更加親近吧。難不成是,騊駼之子同那鬼麵人呆在一起太久了,仁善本性也被汙染了?”

就在這時,天際吹來一道寒涼的風,進入寒冬之時,陽州仍舊保持著溫暖,唯有晝夜交替之時,風中才裹著淡淡的涼意。

月牙已經比半盞茶前明亮了許多,在風的作用下,月牙表面好似有朦朧的波動。

而此刻,妍玉忽而驚喊道,“你們可聞到了?是那日街上的海水味道。”

她鼻尖聳了聳,仔細一聞,更加確定。

但身邊的其他人都是茫然,並沒有任何的氣息。

招凝再次看向月牙,那朦朧感,就像是高空的月引導著潮汐。

彭瑒也意識到什麼,“果然還藏在這裡。”

尚夏問妍玉,“你可確定氣味用來的方位?”

妍玉仔細辨認了一番,“順著風。”

她驀然一轉頭,其餘人跟著她的視線看去,既然順著風那便只有一處了,便是……

招凝和彭瑒低頭注視,是他們腳下的正殿。

尚夏等人已經再次闖入了大殿中,彭瑒再一次用神識搜尋,還是撲了個空,氣笑了,“這騊駼一族隱匿手段竟這般好了。”

招凝說道,“騊駼一族乃天眷顧,是自上古繁衍至今的仁獸,若他們不想暴露,封禁五感六識,藏在一處便能是千年萬年。”

而每當月圓之時,是潮汐生長之時,若是沒有危險,騊駼一族或許會趁此時間呼吸一口,並再次匿去。

招凝在青月宮守了兩個月,都沒有等到騊駼之子的氣息,果真,尚夏來了之後,給了騊駼之子一絲天生的親近感。

不過,大抵是人多了些,那抹氣息很快都隱藏了。

尚夏等人於大殿中又陷入了無線索的狀態。

“尚兄,該如何做,這傢伙藏得太隱秘了,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他的位置。”單舒眉頭深皺。

仲問雁卻說,“我們不用常規思維去考慮,閆前輩既然知道這裡有線索,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他乃元嬰上人,他得不到,我們又怎麼能以尋常的方法抓捕到?”

一言提醒尚夏,他在原地來回走動了一番,忽而定住腳,又想起了那隻龐大的魚尾,閆前輩莫不是想要抓的是他?

就在這時,尚夏打出一道御靈訣,御獸牌從腰間飄出來,靈光中魔蟾之靈出現在大殿中。

它呆呆地左右看了一眼,又伏在原地,等待尚夏的安排,可尚夏並沒有御使魔蟾之靈,而是陡然拿出一隻匕首,匕首抹過手掌,一抹鮮血溢位。

“尚大哥?”

“夏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尚夏卻示意他們戒備,轉而,向魔蟾之靈伸出手,魔蟾之靈瞧著鮮血,長舌猛然彈出,裹著尚夏的手掌,將鮮血全部吞噬。

妍玉的鼻尖又動了動,她感覺那股海水氣味更加濃郁了,她小心翼翼退到單舒身邊,偷摸拉了拉她的衣袖。

而此刻,招凝與彭瑒已經察覺到了騊駼之子的位置,那是半身是人、半身海馬尾的騊駼一族,模樣還是少年,眼眸是大海的碧藍色,耳朵被鰭代替,它周身裹著來自北寒海域冰冷的海水,正從傾覆的寶座後偷偷打量尚夏,它氣息隱藏的極深,肉|身與海水都藏匿在虛空之中。

招凝與彭瑒並沒有第一時間行動,只是不約而同掐出一道禁制,將整個青月宮包裹在其中。

尚夏等人察覺不到騊駼之子的窺視,尚夏只能再逼自己的鮮血給魔蟾之靈,魔蟾之靈雖然饞,但沒有在繼續了,窩在地面上,凸出的眼眸擔憂的看著他。

“我沒事。”尚夏盤腿坐在它前方,像是與朋友聊天,“只是一點血而已,吃吧。”

說著又遞過去,魔蟾之靈長舌再次將他的手包裹住,而同一時刻,騊駼之子正一尺一尺向尚夏靠近。

周身的海水鋪在半空中,大殿就是它的海洋,它遊向尚夏,而這一切都是肉眼不可見的。

唯有妍玉張大了嘴巴,好似溺水了一般。

單舒眼眸猛地一縮,高呵了一聲,“尚夏!”

尚夏驀然回頭,手掌間的鮮血飈出,並掐出法決,“禁!”

飛灑而出的血滴匯成一字上古云紋,在身前放大,並向前投射出光華。

光華之中,他們似看到了肉眼不見的海洋與人身海馬尾的騊駼之子。

其餘三人皆戒備,騊駼之子知曉被察覺,卷束的尾巴猛然抻直,發出一聲似馬的尖叫聲,緊接著尾巴一甩,一道海水撲來,似要打斷尚夏的法術。

尚夏瞬間如落湯雞,身形卻還穩住不曾動,其餘三人見有實體呈現,不再猶疑,以禁錮之術捕捉對方。

誰知,根本沒有觸碰到它,它長尾再次一甩,一道大浪突兀從虛空中撲來,剩餘三人也澆成了落湯雞。

而騊駼之子已然不見。

仲問雁第一時間掐了一記奪水術,解除了眾人溼漉漉的尷尬模樣,但緊接著眾人便又陷入了迷茫之中,騊駼之子又隱匿了。

“當真是好隱匿手段。”招凝呢喃。

彭瑒更是說道,“聽聞這種藏匿,乃騊駼這類仁獸的本能,不是什麼神通術法,當真是得天眷顧。”

四人集中在一起,目光對視,尚夏示意他們不要過於抱有敵意,三人放低靈器,緩慢向後退了半步,讓尚夏突出。尚夏一邊撫摸著魔蟾之靈,一邊誘惑道,“我知道你在大殿裡,你應該見過我,就在那個龐大的夢境中。我知道你並非什麼十惡不赦之輩,可能你現在還不是成年之體,你只是被誤導了,對嗎?”

大殿之中只有他們四人的呼吸聲,沒有其他的聲響。

尚夏繼續道,“我看你瞳孔澄澈,不沾血穢,你應該是仁獸而非妖物。我們並非來抓捕你,只是那日夢境之後,整個雲紡城都籠罩著一層陰影,很多人就此受苦。仁獸者,是能感受世間萬物的痛苦,你聽到了那些聲音嗎?”

“我知道夢境之事應該與你無關,或者你只是被人誘使,你只要出來告訴我們,是誰主導的這一切,我們送你去大海,帶你去找你的族群可好?”

每說一句,他的目光都在大殿中搜尋著,可是直至他最後一字說完,仍舊沒有回應。

四人眼神一對碰,再一次感覺到無力。

妍玉皺著眉頭,不耐煩的站出來,“你快出來,偷偷摸摸藏著,算什麼仁獸?!還是,你就是在和那女人狼狽為奸!”

便在此刻,虛空中有迸出一團海水,瞬間澆在妍玉頭頂,她新束的髮型再次癱軟。

妍玉一愣,轉而發怒了,御風而起就往那海水出處衝去,仲問雁控制住她。

尚夏趁機說道,“你在反駁妍玉的話,你認為你並沒有再做惡事?可是,雲紡城數十人腹痛不止,生機紊亂,還有人為了修行強行撐著身體去秘境歷練,最後落了個身死的下場!”

大殿中沒有動靜,尚夏氣笑了,“這些,你都不認為是錯,好,那,楊月村的那處小型修真者聚集區,一夜之間數十人生機盡無,你可知道!他們都是因為曾經經過那種夢境!”

尚夏說的便是小梨所在的村落。

他大喝一聲,“你貴為仁獸,但其實就是妖孽幫兇!”

又有一團海水從上方噴出,尚夏就趁此時刻,猛地躍起,而他身邊的魔蟾之靈更是助他一力,須臾便送他到海水出處,他徒手向內抓去,竟生生抓住了騊駼之子的尾巴。

騊駼之子瘋狂的掙扎,大股大股的海水沖刷在尚夏面上,北寒海域的冰寒帶來陣陣窒息感,可是他的手依舊牢牢抓著。

“快幫忙!”尚夏大喊一聲,其餘三人乾脆也認了靈器,徒手卻拽尚夏胳膊.

四人一用力,當真將騊駼之子的尾巴拖出了它自行開闢的隱藏空間。

“看來,我們得幫他們一把。”彭瑒樂呵呵道,說著一道靈光打出,開啟豁口的隱藏空間竟無法再收斂,在四人又施一力下,猛然間將騊駼之子拽出了,順帶著大片大片的海水沖刷在這處大殿中。

一時間,大殿被淹了大半。

看來,當初氓虎車隊運送的北寒海域深海之水便是為了騊駼之子轉移的提前之舉。

“噗——”尚夏吐出一口水,從海水中鑽出頭來,其餘三人也跟著鑽出來,俱是狼狽。

只瞥了一眼開啟的大殿門窗,這般海水都無法流出,只能說這大殿中還是藏著一層禁制。

而此刻騊駼之子正藏在半塊寶座後方,尾巴纏繞著另半塊寶座,目光一眨一眨地盯著他。

尚夏這才察覺這騊駼之子雖是少年,可是容貌更似好女,一頭蔚藍捲曲的長髮貼服在身上,海面漣漪四起,倒影著他精緻的面龐,搖曳生姿。

“姐姐說,那些都是惡人。”清亮的少年音驚醒尚夏。

大概十四五歲的人族少年音,他再看高處的騊駼之子,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穩了穩聲音,試探著問道,“姐姐……姐姐還告訴你什麼?”

“姐姐說,如果那些人心中沒有惡臭的慾望,就不會碰她,更不會育有胎珠。”

“胎……胎珠?”單舒一瞬頭皮發麻,努力剋制住自己要觸碰肚子的手,只感謝當時自己一心只有美酒。

尚夏緊攥手,與他預料的不錯,那酒宴深處的糜爛,說什麼仙境就是陷阱。

“為什麼要那麼多人孕育胎珠?”他小心翼翼地問。

騊駼之子盯著他,看起來對他還是抱有親近感,“因為要救人。”

尚夏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連大殿之上窺視的彭瑒都驚住了,甚至氣笑了,“他該不是想說他是要救那鬼麵人吧!”

招凝垂眸,冥冥之中,那兩人的交談晃過耳邊——怎麼辦,我快壓制不住了。

一切似已經明瞭,他們所做的一切,就是藉助胎珠牽出那些人的先天生氣,再借助先天生氣壓制鬼麵人體內的魔氣,或者說鬼魔面逐漸壯大的魔氣。

而騊駼之子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大抵就是利用它們種族繁衍之能,將女子所孕的胎珠轉移到那些男子腹中。

該說騊駼之子是無辜的嗎?

就在這時,招凝身影現身大殿之中,還是那副耄耋之樣,彭瑒一愣,跟著也在大殿中出現。

“太姑奶奶!”尚夏驚愕叫道,再見彭瑒似恍然。

騊駼之子一見有人出現,適才與尚夏等人對峙的勇氣瞬間消失,轉而變成極致的警惕和恐懼,還不待招凝說話,他一聲啼叫,似要再次開啟隱藏空間。

彭瑒驟然出手,靈光從掌心迸發,並將騊駼之子束縛,騊駼之子拼命掙扎,似要將尾絞斷、將鰭撕裂。

“驒(tuó)奚。”招凝忽而喚道。①

騊駼之子忽而不動了,它茫然的看著招凝,它總覺得這二字聽過無數次,可是卻怎麼都想不出來了。

“這是你的名字。”招凝緩慢說道,“是你父親在你出生時就為你定下的名字。”

騊駼之子呆呆的,複述著,“驒奚?父親?”

“是。”招凝平靜解惑,“你父親生於北寒海域深海海馬一族,得騊駼血脈,乃上古仁獸。育你三百餘年,四十年前,艱難將你誕生於東海深溝,卻遇鬼麵人偷襲,將你帶走,並重傷了你父親。”

騊駼之子尾巴從寶座上話落,身子前傾,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似乎在確認她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大殿裡安靜極了,沒有人干預一字,連呼吸都是輕的。

招凝語調依舊,“臨終前,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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