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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精開心極了,停止敲打,無形波瀾消失,就在此時,蜃意識忽而一動,鯉魚精手中的殼倏然不見。
蜃哼哼兩聲,正要得意接住殼。
便不想蜃殼頓在離他三尺之地,下一刻,一道銀陡而降下,刻入它身上,打下一“封”字烙印。
“封”字一閃而逝,蜃一身法力凝固一瞬,緊接著恢復正常,像是錯覺。但蜃知道,那可怕的從時墟強行拽著它回來的傢伙在它身上下了封禁,別說拿回殼了,除非對面是墜仙,否則它在鯉魚精面前只是個大蛤蜊。
偷雞不成蝕把米,早知道就老實了。蜃鬱悶極了。
墜仙域天空,雲層浮動,託著招凝和秦恪淵緩慢向前。
招凝看雲層之外碧藍天空,“師叔,真正的天空也是這樣嗎?”
“當然。”秦恪淵說道,“這才應該是它本來的模樣。”
招凝想到神性激發前在蜃那裡得知的真相,“師叔,整個九州真的只是天宮織造的大道夢嗎?”
“招凝,那你覺得這個夢是假的嗎?”
招凝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從我接觸仙法,知道修真界那一刻起,我便一直向著‘長生久視’四字而去。”
“那師叔告訴你,整個九州確實活在大道夢裡,你會難過嗎?”秦恪淵忽然說道,招凝一怔,只抬眸注視他,聽他說,“從天宮選擇用靈根大道加快整個九州修真者的修煉速度,促使更多的人結成金丹開始,這大道對於九州絕大多數人來說,就僅僅只是一個夢了。”
招凝心中一緊,她下意識靠近,下意識伸手去抓住什麼,但抓住的是秦恪淵的一截衣袖。
於是千言萬語的質疑只變成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想破解眼前的僵局。”雲層失了風,好似停在了天空中,秦恪淵低眸看她,“因為不想萬年、幾萬年後,九州的子子輩輩仍舊像現在這樣困在囹圄。只是,他們太急了。”
他隔著衣袖反牽住招凝,帶著招凝走在雲層上。
“古道是自遠古流傳下來的正統大道,是無數先輩證明最貼合天道的路。但是古道修行,修心為重,修煉為次,故而有時候心境突破,一瞬頓悟數個境界也是有可能的,可古道路上盡是挫折與劫難,心性不堅,品性不正,便極易走偏或者夭折。”
“每一次突破都是對心性的考驗,都是對大道的感悟,其路之難無法用言語概括。古往今來,千人之中得一人入古道,古道之中萬人有一可突破練氣,越往上越是困難,若想在幾萬年內培養出上品金丹,併成就天道紫嬰,其難度可想而知。”
招凝明白,初入古道,她就明白,若非她天資尚可,初入道又有師叔指引,再加上一次次從劫難中得到機緣,今日的招凝早就灰飛煙滅了。
秦恪淵又道,“但是靈根大道不一樣,這是天宮眾人花了萬年時間研究出來,借先天五行靈根大道成就的功法,只要有靈根便可修行,只要靈根純淨便可修行神速,不用百年就可以結丹,更甚至,只要是天靈根或者單靈根,這結成上品金丹的機率會比尋常至少高上五成。
因此靈根大道修行,不用萬年時間,幾千年的時間,他們就能得到成千上百的上品金丹真人。”
“這些上品金丹真人,就是為了破解九州僵局的嗎?”招凝問道。
“是。”秦恪淵回答道,“五千年一次時墟之期,也是九州浩劫之時,時墟薄弱時,最低上品金丹真人可入,同樣天魔也可透過時墟進入,必須要將這些天魔扼殺在時墟之中,才能阻止九州再一次開啟大破滅。”
招凝呆住了。
秦恪淵沒有隱藏,他說,“九州,也就是中州,是整個九州封魔大陣的核心,一旦天魔攻勢無法抵擋,九州億萬生靈隨之魔化,九州封魔大陣就會自動開啟,清洗九州一切。”
嘴唇翕動,招凝甚至忘記了言語,這一刻她甚至希望很久很久之前聽到的“大破滅是天人大戰”這個訊息是真的,至少這樣就不會這麼絕望。
招凝另一手反抓著他的手,額頭抵在他胳膊上,秦恪淵抬手按在她後腦勺上。
許久無言。
招凝仰頭,“那上一次大破滅在三四萬年前,所以,那次是失敗了。”
“對。”
“還有上上一次在十萬年前,也是失敗了。”
“對。”
招凝緊緊抓著他的手腕,指尖好似要在他手腕上留下痕跡。
她問道,“師叔,那年清霄宗,你也怕昆虛之亂最後無法控制,魔亂整個九州,致使九州封魔大陣再次開啟嗎?”
秦恪淵拍了拍她腦袋,“師叔當初沒想那麼多。”
即使此刻聽到的訊息遠比從蜃口中知道的訊息更加窒息,更加絕望,偏生招凝只在片刻難過之後就緩了過來。
幸而師叔在。她想。
她鬆開他手腕,繼續跟著他在雲上走。
“所以,師叔說,天宮的人太急了。是因為靈根大道修煉出來的真人,大多心性浮躁,只是空有實力罷了。面對狡詐的域外天魔,甚至只是面對邪道中人,他們都更可能會輕視、傲慢、失策,甚至走向極端。這樣的上品金丹真人其實助力並不大。”
“若是單以數量說,確實有助力,但是戰場環境複雜,對手又是善於蠱惑人心、挑動惡意的域外天魔,數量再多,也無助力,甚至背刺。”
秦恪淵徐徐說來,“而且,金丹晉升元嬰是靈根大道第一次心性考驗,大多數都會夭折在這一關卡。金丹真人再多,若無元嬰,無元神,面對強大的域外天魔,甚至其他寰宇世界的入侵者都只是螳臂當車。”
“可是九州不是隻能存在九位元神嗎?”
“這是時墟的限制,也是保護。在壓制九州元神數量的同時,也阻止了域外更多元神之上的威脅。”
招凝恍然,低頭間竟有些咬牙切齒,她低聲控訴,“這蜃挑撥得厲害!我險些著了它的道!”
“它說什麼?天宮限制所有人大道,只為自己積攢功德,回九州?”
“師叔竟一言就猜中了。”
招凝漸漸緩了下來,細細一思,“師叔,說起來,蜃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阻止大破滅,和他們變相回九州,並不衝突。”
“對。”秦恪淵應了一聲。
他說,“有的時候,我們分不清對錯,甚至有可能是對與對之間的較量。天宮切斷了絕大多數人的大道,但卻換來其後幾萬年的安養生息;天宮矇蔽了所有人真相,但也帶來了平和安寧的九州。我們做不出評判,有的時候我們是受益人,有的時候是受害者,總不能此刻覺得利益受損就抨擊天宮,此刻得益就讚美天宮。”
“那樣也太膚淺善變了。”招凝笑道,“無需評判,迢迢仙路,自行自路,問心無愧便可。”
秦恪淵也笑,“然後,長生久視。”
“師叔想的真遠。”招凝眨眼,她調侃道,“師叔,你可就百年壽元了。”
她抽出手,拍拍他,“不過,師叔放心,招凝相信,你肯定能化神成功的。”
又湊近兩分,“師叔,你想吃糖葫蘆嗎?”
這是在好奇秦恪淵有何執念,會不會像逍意上人那樣變成小孩子只好吃糖葫蘆。
秦恪淵沒回答,負手向下看去。
招凝俯瞰,卻見清霄島已經到了,島上倒是歡聲笑語,裝點的張燈結綵,一切都煥然一新。
她偏首笑道,“師叔,萬事萬物都在等待你回來。”
但他說,“不止是在等我。”
說著,他帶著招凝御空一邁,就出現在清霄島高崖上。
他們並沒有掩蓋身形,流光落下,瞬間就驚起了島中所有人的注意。
從大驚轉向大喜。
所有人都興奮地高呼著,“招凝真人!!!秦首座!!!”
他們不約而同地聚集靠近,兩人相視一笑,轉而落在島嶼中央空地。
“太好了,沈師叔,你終於回來了。”意外的,倒是招凝更讓他們擔憂。
“這是怎的了?”招凝奇道。
李月抹著眼,眼眶紅了,“那日你和紀師叔佯裝去海墓後,結果只有紀師叔一身狼狽的回來,還一副絕望無措的模樣,可是嚇壞了我們。”
其他人搶著說道,“紀師叔險些就坐在這空地上,嚎啕大哭,自責是自己不該貪念海墓寶藏,讓你孤身去尋喚神螺。”
“他還說,等他趕到琉璃海墓正墓室的時候,看到遍地碎骨,還有打鬥的痕跡,甚至還有幾縷你的頭髮,他險些當場就崩潰了。”
招凝:“……”
招凝茫然,她仰頭,下意識看秦師叔,見秦師叔神色頗冷,似乎也帶著疑問。
於是,招凝嘗試著小小爭辯,“也……也沒有那麼狼狽。”
但這不是變相承認了嗎?
下一刻,秦恪淵一抬眼,之前在外面本焦急想要衝進來的紀岫,聽到弟子們七嘴八舌的描述後,登時只想多長几條腿逃跑。
在秦恪淵抬眼一瞬間,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拉著洪傑和艾柏擋在面前,洪傑和艾柏同時翻了一個白眼。
緊接著,紀岫不受控制的撞開兩人,自行向人群中飛去。
弟子們非常默契的分出一條路,讓他一路暢通無阻奔向秦恪淵。
瞧著師兄那雙冷眸,紀岫把心一橫,逼近三尺,忽而運功,徑直跪下,抱住師兄大腿。
“師兄,師弟可算盼到你回來了。”
“師兄,我有罪,我懺悔。”
硬生生打斷了秦恪淵適才想稍作懲戒的動作。
秦恪淵:“……”
招凝很自然的偏頭,掩在秦恪淵背後,實際上肩膀微微抖動,讓自己不笑出聲來。
但招凝給他留面子,其他人太過熟識他,絲毫不掩飾,登時哈哈大笑,聲響笑得怕是隔壁島嶼都能聽見。
“幾日前不是跪過了。”秦恪淵道,“行了,起來吧。”
“好嘞。”紀岫拍拍衣袍起身,抽出腰間摺扇,啪得開啟,轉頭向眾人挑眉,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笑鬧過後,中央空地漸漸平靜下來,秦恪淵的目光一個一個劃過這些面孔,大多都是熟悉的,只是面上或多或少都添了幾分過往的痕跡。
弟子們自發的有序挪動,直至形成整齊劃一的弟子隊伍。
在紀岫、洪傑、艾柏三人帶領下,所有人一致向秦恪淵行弟子禮,齊聲有力道。
“恭迎——首座歸來——”
秦恪淵未動,招凝在他旁側,單獨行道揖。
“恭迎——師叔歸來——”
隨著招凝再起聲,島上數十人齊聲。
“師叔(首座)——長生久視——”
第235章
問心境大殿。
秦恪淵立上首,招凝與紀岫分立兩側,其餘金丹真人於中央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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