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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嫁人了,你夫家為何對你不聞不問?連中秋都不接你回家團圓?告訴我你夫家何處,老子去揍他一頓!”
素秋原地呆了一呆,在眾人古怪的視線裡,臉頰漸漸漲紅,“我沒夫家。”
魏大也呆滯了。
勒馬原地轉兩圈,他茫然道,“你沒夫家?!你沒夫家為何那天說你嫁人了?你這小娘子怎麼會騙人的?”
素秋白皙的臉頰原本羞得發紅,轟一下又氣得通紅。她拿起身邊簍子就扔過去,“我騙你個鬼!”
葉扶琉瞅瞅這邊,瞧瞧那邊,突然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笑得眼角飆出淚花。
“之前讓你們把話說開,你們到底怎麼說的?怎麼誤會成這樣?魏大你聽好,素秋年少時嫁過一次,但所嫁非人,已經合離了。”
魏大張著嘴聽著,竹簍子飛過來,他躲也未躲,給砸了個正著,滿身的雞毛撣子亂飛。
“原來是嫁過人,又合離了……”他喃喃自語兩遍,突然又大笑幾聲,這幾天的渾身煩躁一掃而空,“我還當你有夫婿,都合離了你不早說!等我一陣,我回來找你提親!”
素秋又羞又窘,昨天還在鎮子上感傷辭行,怎麼突然就跳到提親了?她唰得烏布篷子放下,躲進大車裡。
魏大笑得合不攏嘴,帶著滿身從雞毛撣子掉落的毛調轉馬頭往鎮子上奔。馬蹄如疾風,雞毛隨風飄飄蕩蕩。
葉扶琉隔著布簾和素秋說話:“好了,如今誤會消散,魏大回去知會了魏二,他肯定得立刻追回來。”
她笑問,“素秋,你是回錢塘還是跟著我。”
素秋耳邊隱約發紅,“早說過,娘子去何處,我跟著娘子。”
秦隴問:“主家不打算回錢塘?那我呢?”
“秦隴跟三兄回錢塘老家去。老家的屋頂又漏雨了,翻修要一把子力氣。等你們修好老屋,我們正好回去過年。”
“好嘞。”
商議好了行程,葉扶琉和素秋一同哼起輕快的江南小調兒。兩輛大車連同小毛驢,六頭驢一起搖頭晃腦,差點把毛驢上的葉羨春給摔下來。
葉羨春緊張地抱著楠木箱。
“莫動,莫動。哎呀,我才打好的銅鑰匙卡鎖裡了。”
他來回攪動幾次,始終抽不出銅匙,秦隴跳下車過去幫忙。使巧勁打不開,索性用起一把子猛力,咔嚓——
強行抽出銅匙的同時,幾個月解不開的七環密字鎖居然應聲而開。
眾人瞠目,“這樣也行?”
葉羨春趕緊跳下毛驢,眾車停靠路邊等候。
葉扶琉湊過去,和阿兄研究了半晌:“年頭太久,銅鎖裡頭生了鏽,難怪如何都打不開。”
她在陽光下舉起密字鎖打量,恍然道,“原來銅匙早就對了,只差一把子蠻力,把銅鏽捅開。”
葉羨春催她:“快看看瞎貓碰著死耗子,最後用哪三個密字開啟的?”
葉扶琉挨個地念:“俯仰,閒憂,望無愁。”
前四字道盡家族抱負和隱憂。後三字,惟願小輩長大無愁。
葉家兩兄妹稀罕地擺弄了好一陣七環密字鎖,葉羨春突然想起,“咳,畢竟是魏家祖宅的物件……”
葉扶琉把七環鎖極為寶貝地揣懷裡,捧著小楠木箱來找魏桓。
“鎖我拿走,箱子還給你。喏,你開啟看看,裡頭放了什麼。”
魏桓笑著搖頭,依舊遞迴她懷裡。“你開啟罷。”
葉扶琉便當眾把小楠木箱蓋開啟。
眾人齊刷刷的視線注視下,散去一層浮灰,露出箱底黑魆魆的一塊舊鐵牌。
“就這?”葉扶琉懷疑地取一塊帕子,掂起密鎖多年的黝黑鐵牌,在陽光下吃力地辨識鐵牌上刻的幾排殘字,逐字逐句地念道:
“……忠義純良,恩典特封……永將延祚子孫,使卿長襲榮寵,克保富貴……[1]”
“……卿恕三死,子孫一死……”
“聽來像是開國時賜下的丹書鐵券?”葉羨春敏銳地道,“我讀過類似銘文。”
葉扶琉翻來覆去地打量,“字跡殘留金底,就是丹書鐵券吧?”她衝魏桓晃了晃沉重鐵片,“三郎,你家祖上傳下的丹書鐵券。要留著嗎?”
魏桓坐在車上,懶得瞥一眼,“留此物何用?魏家祖孫三代保住了何人?”
說的有道理。葉扶琉掂著鐵牌,“沒用的爛鐵片,扔了?”
“扔了。”
覆瓦形狀的鐵牌隨意扔去路邊。
葉家大車繼續出行,驢車時走時停,趕車的人也不催促,甜梨慢悠悠吊在前頭,慢了就扯杆。
秦隴吊著細長杆喊,“我們出江縣了。”
“我們該往東南走對不對。誰來指個路,我不認路!”
葉扶琉笑喊,“隨便走。先送你們回錢塘。江南東路去兩浙路,千百條道都能去。大不了繞點路。咱們是缺盤纏還是缺乾糧?”
說的極有道理。秦隴膽氣立壯,“什麼都不缺。那就跟著我走了!”
秋季陽光灑滿鄉郡小路,葉家大車一路出行,一路留下輕快的江南小調兒,大青驢連同小毛驢一起搖頭晃腦,踩著節奏,時快時慢。
招搖而來,過境而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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