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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啊,小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啊,殿下。”樓下大堂傳來慘兮兮的哭聲。

周無痕走後不久,姚杳等人就回來了,帶回來幾輛半舊的高車和一個面容憔悴落魄的男子。

那男子鬍子拉碴,滿臉滄桑,一進門,就抱住了謝孟夏的大腿,嚎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謝孟夏一臉尷尬和嫌棄,本來是打算大罵他一通笨蛋,蠢貨,沒用的完蛋玩意兒的,看到他嚎成這副死樣子,那滿肚子罵人的話也只能嚥了回去。

高車拉進了客棧後院,孟歲隔低聲回稟:“公子,那幾個地方都人去樓空了,這些餉銀大約是還沒來得及運出去的,我們抓住了兩名看守,把剩下的全部運回來了,還把漢王殿下的替身也帶回來了。”

人去樓空這是韓長暮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短短時間,就能把經營了數十年的四聖教一網打盡,連根拔起,能找到這些剩下的餉銀,得到一些四聖教的情況,將餉銀被劫一案查出端倪,就已經算是不虛此行了。

既然輪臺城中的四聖教堂口暫時蟄伏了下來,他再查下去,也只能是一無所獲,那麼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理清了思緒,淡淡吩咐:“修整幾日,補充些糧草,我們先回第五烽把骸骨處理好,隨後前往玉門關。”

孟歲隔遲疑了片刻:“公子,丟失的餉銀不是已經找回來了一部分了嗎,為什麼不直接回京覆命呢。”

韓長暮抿唇,目光冷然:“有些事情,還需要確定。”

孟歲隔道:“公子,那抓回來的那幾個人,怎麼辦。”

韓長暮撩了下眼皮,淡淡道:“先關著,走的時候一起帶走。”

孟歲隔低下頭,轉身處理去了。

經了此事,輪臺城中的四聖教,像是一夜之間都消失了一樣,或者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再尋不到半點蹤跡了。

韓長暮休息了半日,用午食的時候,他沒有看到姚杳下樓用飯,嘆了口氣,用烏木托盤端了飯菜上樓。

“為什麼不下去用飯。”他把托盤放在食案上,看到姚杳臉色有點白,眼窩深陷,大而無神,重重嘆了口氣。

姚杳掩口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敷衍道:“不餓。”

韓長暮好脾氣的勸道:“不餓也要吃一些,你的內力消耗太大,單靠睡覺,怎麼能恢復的過來。”

姚杳生硬的嗯了一聲,端過羊肉湯餅,悶悶的吃起來。

房間裡安靜極了,安靜的尷尬,叫人如坐針氈。

韓長暮輕輕咳了一聲,溫和道:“這幾日的風雪太大了,等風雪停了,咱們就啟程。”

竹箸停了一下,姚杳面無表情的看了眼窗外,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已經下了一天一夜了,天還陰沉的厲害。

她抿了抿唇,這樣的雪這樣的天,沒個三五日,怕是停不下來的。

她沒做聲,繼續悶頭吃著湯餅。

韓長暮不太習慣這樣沉默而生硬的姚杳,他覺得她應該一直是鮮活嬌俏的,他苦惱的揉了揉眉心,繼續道:“阿杳,是我不對,我不該沒有跟你說,就把清淺帶了回來。”

話還未完,啪的一聲,姚杳就撂下竹箸,一抹嘴:“吃完了,有勞公子端下去吧。”

“不急。”韓長暮愣了一下,明白姚杳是不想再提這件事了,他從袖中拿出周無痕的那份供詞,遞給姚杳:“你看看。”

姚杳起初是面無表情一目十行的看著,看著看著,她的臉色漸漸凝重,一字一句的看下來,手微微顫抖,唇邊囁嚅:“這是,什麼意思。”

韓長暮握住姚杳的手,覺得那隻手冰涼,冷的刺骨,他溫和低語:“你不要慌,雖然那鑰匙和你的刺青圖案一樣,但也不能說明什麼,據周無痕所說,許多從懷章太子府上逃出來的人,身上都有這樣的印記,後來他們為了表示永遠忠於懷章太子,也會在自己的子女後代的身上,烙下了同樣的印記。”

姚杳點了點頭,若是這樣說起來,那這刺青,也的確不能證明什麼。

可韓長暮自己卻心虛極了,他這一番話,只是為了安姚杳的心而編出來的,周無痕的原話是,這種印記是懷章太子的血親標記,只有懷章太子親生骨肉才有,為的就是讓子孫記住這個圖案,儲存好那把鑰匙。

除此之外,就只有曾經護著懷章太子的遺孤逃出來的那人有這個印記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四聖教才以這個圖案來作為傳信標記。

他靜靜望著姚杳,懷章太子死於十八年前,姚杳今年十八歲,一切皆有可能。

神思飛轉間,他就打定了主意,絕不主動去探查這個秘密,不去揭開這個秘密,就讓那個印記永遠是個秘密,讓姚杳永遠是個普通人。

姚杳摩挲著那幾頁紙,突然急切的開口:“公子,你不覺得他們這些人,招的太容易了些嗎?”

韓長暮溫和的笑了,這才是知心人的感覺,他笑的輕鬆而暢快:“四聖教內鬥嚴重,聖主想要除掉少主,而少主想借助我的手擺脫聖主的控制,我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他們的供詞,自然還是有可信之處的,只不過要緊的內容是半真半假的,需要仔細甄別。”

姚杳的彎眉一挑,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麼聊齋啊。

不知道為什麼,韓長暮突然想起來頭一回見到姚杳時的情景,迷離的模樣,他的心突然一動,慢慢探身湊過去,聲音低沉而悠遠:“阿杳,你不必擔心腿上的印記,那個地方隱秘,除了我,不會有人看到的。”

姚杳也跟著笑了起來:“我知道,我不擔心,只當它不存在就是了。”

看到姚杳的心境已經平靜下來,韓長暮試探著舊事重提:“阿杳,我想帶著清淺一起回長安,你怎麼想。”

姚杳抬起頭,明亮的目光坦誠而清澈,讓人無法直視:“公子想讓我怎麼想。”

韓長暮哽了一下,微微蹙眉,滿口苦澀,他從來都不知道姚杳會這麼倔強,這件事情算是過不去了。

姚杳輕笑了一聲,突然問道:“我若說我不想在長安城裡見到她,公子會怎麼做。”

韓長暮面露難色,半晌不語。

姚杳自嘲的一笑,她就知道,她根本沒那麼重要。

有些事情不能試探,試探了傷的只有自己。

她突然站起來,開啟門道:“公子請便吧,屬下要休息了。”

韓長暮苦笑著走回房間,看到清淺正在疊衣裳,天光從淡白的窗紙透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身上,是那樣的柔軟溫婉,帶著淡淡的暖意。

他快步走過去,帶著忙碌了一天一夜的疲累,坐在胡床上。

清淺忙著起身,溫柔笑道:“公子回來了,婢子去給公子準備浴湯,公子好好歇一歇吧,晚間的暮食公子就不要下樓用了,婢子去端上來。”

韓長暮按住清淺的手,溫和的問道:“清淺,我在輪臺城的事情辦完了,過幾日我們就要啟程回長安,我想問問,你若是不想跟我回去,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生活無憂的。”

清淺一下子就慌了,手上的衣裳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她跪了下來,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公子,是,是不要婢子了嗎?”

韓長暮忙扶起清淺,淡淡道:“怎麼會,只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清淺低著頭,默了默,突然磕了個頭:“婢子不要什麼名分,只要能伺候公子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可是若是,阿杳姑娘不願意看到婢子。”她聲音微微一頓,抽泣著道:“婢子願意落髮為尼,替公子祈福。”

韓長暮怔了一下,看著清淺溫柔似水的模樣,感慨萬千起來。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清淺的臉龐:“我怎麼捨得讓你去青燈古佛的過一生。”

清淺微微低下頭,眼簾垂著,頭靠在韓長暮的手上,呼吸中帶著如蘭似桂的幽香氣息,令人不知不覺的就想沉溺其間。

雪依舊紛紛揚揚從天而降,街面上行人稀少,天漸漸黑了下來,沒有燃燈的房間裡,就著雪色映照在窗紙上的光,昏昏暗暗的。

姚杳晌午憋著一口氣,暮食用得不多,她摸了摸咕嚕嚕直響的肚子,決定下樓找點食兒吃。

剛走到韓長暮的房間門口,她聽到裡頭傳來低低的窸窣聲,聽來令人臉紅心跳,格外靡靡。

她腳步一頓,心裡慌亂不堪,身子難以自持的晃了晃。

前世時電影電視劇看得多,這種情節片段是少不了的,她甚至還能說出幾段描寫經典唯美的。

這聲音聽得她心裡鈍痛,從清淺口中聽到的事實是一回事,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是一個有感情潔癖的人,並非不能容忍對方有前塵舊情,她接受不了的是,這個古代的三妻四妾,對方腳踩N只船,像一根長了腿的黃瓜一樣在許多個女人中間排班。

她捂住了耳朵,強迫自己不聽,就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的那個人是她,心亂如麻的往樓下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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