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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韓長暮堅持要親自去星星峽求援,原來是早有預謀,他這是怕別人佯裝去求援,實則是去通風報信,藉機陷害。
他這個人,果然是疑心病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她的步子放的輕緩,邊走邊慢慢思量。
韓長暮到底是個什麼來頭,能弄到韓增壽長子這個假身份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手誤韓王府長史的印信,跟星星峽的戍官還交情匪淺的模樣。
這個人,實在讓人摸不透。
往往秘密多的人,心思也都深重,若無意中窺探到了他的秘密,死的也會很難看的。
姚杳打了個寒顫,莫名的覺得有些危險。
自己知道的是不是有點多了。
聽到姚杳和孟歲隔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陳彥瑄才從袖中取出一枚蠟丸,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交給了韓長暮:“世子,王爺命人十日前送來的,命屬下親手交給世子,屬下還以為要很久才會見到世子,卻沒想到世子竟會在第五烽遇到危險,幸而世子福澤深厚,若是世子有什麼不測,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韓長暮忙扶起了陳彥瑄,頗有些感念的嘆了口氣:“彥瑄,你不要這樣說,你為了韓王府,被放逐到這苦寒偏遠之地戍邊,實在是艱難委屈了些。”
陳彥瑄的神情更加惶恐不安,坐了小半個胡床,恭恭敬敬道:“世子折煞屬下了,這些都是屬下應盡的本分,不敢擔委屈二字。”
韓長暮微微點頭,雙手攆開了蠟丸,取出裡頭一指寬的紙條,神情凝重的緩緩看了下來,看完之後,把紙條放在燭火上點燃燒了。
陳彥瑄眼見韓長暮神情凝重,心裡覺得不妙,低聲問了一句:“世子,王爺怎麼說。”
韓長暮微微眯起雙眸,凝神低語:“北衙禁軍的密探頻繁出入劍南道,近日,兵部呈上了摺子,聲稱突厥人在邊境枕戈待旦,需從各府徵調兵卒,以應對突厥大軍。”
陳彥瑄揚眸,詫異低語:“世子,兵部這是揣測了聖意,在投石問路,試探各府府兵的實際戰力,更是要借突厥人的手,削弱各府的兵力。”
韓長暮沉了臉色,滿口苦澀:“韓家常年替大靖鎮守劍南道,戰功赫赫,功高震主是難免的,聖人雖然封了韓家為異姓王,但對韓家的忌憚之心從無一日消減過,試探了十數年都是一無所獲,眼見著國力日盛,軍力強悍,與突厥人迎戰也不落下風,聖人終於坐不住了,要對像韓家這樣擁兵自重的各府下手了,削弱各府兵力,重新收歸兵權於朝廷。”
陳彥瑄緩緩吁了一口氣:“國力日盛倒是真的,軍力強悍卻未必,只是打了幾場勝仗而已,並不足以斷定大靖的軍力就強於突厥,世子,這些年雖然朝廷尚武,遊俠成風,連士子都有要通曉弓馬騎射,但咱們大靖人終究不如突厥人體壯,在力量相拼上終究落了下風。”
韓長暮突然想起了那幾駕車弩,想起了那些車弩製造圖譜。
大靖對自身軍力十分的心知肚明,力量上不如突厥人,素來對戰,都是從兵法策略和武器上動腦筋。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突厥人會想不到嗎?
既然想到了,又怎麼會輕易就將車弩製造圖譜拱手相讓了呢。
他的目光漸漸冷了,唇角一勾,露出淡淡的冷笑:“彥瑄,突厥人最近的動靜,真的有這麼大嗎?”
陳彥瑄想了想,搖頭道:“其實突厥人數月以來十分安靜,玉門軍的頻繁調動,皆是因為押運餉銀和換防圖的輜重車隊失蹤一事,與突厥人毫無關係,兵部以此事大做文章,實在是另有蹊蹺。”
韓長暮並不是想問這些,他搖了搖頭:“我是想問,像突厥人突然圍困第五烽這件事,之前可有發生過嗎。”
陳彥瑄更是疑惑搖頭:“絕沒有,突厥人一向的作為,都是打完搶了東西就走,速戰速決的那種,從來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圍困某地。”
“那這就奇怪了。”韓長暮緊緊蹙眉,十分的疑惑不解,臉色也隨之陰鬱:“突厥人這次的作為,倒是像極了一場戲。”
陳彥瑄點頭:“的確如此。”他微微一頓:“世子,那接下來,怎麼做。”
韓長暮屈指輕叩書案,頗有幾分一籌莫展。
此地前往河西一帶查案,是奉了聖人密旨,他頗有些束手束腳。
為了不引起聖人的疑心,他不敢隨意調動韓王府隱藏的勢力。
而身後始終若有若無的跟著的尾巴,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聖人的北衙禁軍,還是突厥人或是其他的勢力,現在更是牽扯到了個神秘的四聖教。
他的眸光一滯。
姚杳的行跡,也格外的可疑,她來歷成謎,手段也成謎,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提防,來試探,來應付。
他有時候也頻頻自省,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些。
他沉凝半晌,終於朝著陳彥瑄傾身,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彥瑄,我身後有些尾巴,待我離開第五烽後,你設法除掉,要小心活捉,但不要讓人察覺到是韓王府的人動的手。”
陳彥瑄點頭:“是,世子放心。”
韓長暮想了想,繼續道:“祝榮此人,你瞭解多少。”
陳彥瑄原以為韓長暮會問徐翔理的情況,沒想到卻問了祝榮,他仔細想了片刻:“祝榮從軍十六年,為人圓滑,交往很廣,尤其與玉門軍的副尉王聰私交甚密。”
“王聰。”韓長暮對這個人是有所耳聞的,他微微蹙眉,轉了話頭:“那徐翔理呢,這個人又如何。”
陳彥瑄道:“徐翔理這個人,十分的踏實穩重,為人又很仗義,與戍軍戍官們的關係都十分的好,但是都尉將軍們,就認識的不多了。”
韓長暮摩挲著袖口,沉下了心思,想了半晌:“你可還能分得出人手,去盯著祝榮的動靜。”
陳彥瑄愣了一下,極快的回神道:“能,我在伊吾道十烽裡,都安插了人手,雖然都只是最尋常的戍軍,但還是可堪一用的。”
韓長暮讚許的點頭:“好,那你就命人盯著祝榮。”
陳彥瑄十分的詫異,不明就裡道:“世子是懷疑祝榮有問題嗎?”
韓長暮搖頭:“暫時說不清楚,但我覺得,祝榮或許與突厥人圍困第五烽有關係。”他沉凝片刻:“先盯著吧,我還要在河西一帶盤桓一段時間,從莫賀延磧出來後,或許會到星星峽。”
陳彥瑄點頭,疑慮重重:“世子,這個時節的莫賀延磧兇險異常,您就這樣進入,屬下實在放心不下。”
韓長暮一笑:“不妨事,我有萬全的準備,你只要在我進入莫賀延磧時,把跟在我身後的尾巴斬斷,就萬無一失了。”
陳彥瑄凝重點頭:“世子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屬下,必定讓世子沒有後患的進入莫賀延磧。”他想了想,道:“世子,莫賀延磧中的毒氣十分厲害,若是春夏兩季進入,怕會燎起毒疹,這個季節倒是不妨事的,但是還是謹慎些的好。”他從袖中取出兩瓶藥:“世子,這兩瓶藥是專治毒疹的,紅的內服,白的外敷,您拿著,有備無患。”
韓長暮笑了笑:“好,我會留意的,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就連夜返回星星峽吧。”
陳彥瑄應聲稱是。
大雨也漸漸停歇了下來,陳彥瑄和祝榮惦記著各自的烽燧,沒有用暮食,又寒暄客氣了幾句,便各自帶兵離開了。
今日的暮食果然極其豐盛,又沒了突厥圍困的威脅,幾人皆是大快朵頤,吃的興起。
暮食裡有一道荷葉雞,十分合韓長暮的胃口,他慢條斯理的吃完了一條雞腿,正準備開動另一條雞腿兒,轉眼發現一向無肉不歡的姚杳,竟一口雞肉都沒吃,還瞪著雞肉有幾分若有所思。
他愣了一下,覺得手裡的雞腿兒不香了。
姚杳隨便扒拉了兩口暮食,藉口困了,就出了戍堡。
韓長暮想了片刻,覺得姚杳有些奇怪,他原本就對她的行跡有些懷疑,這下子就更懷疑了,索性撂下竹箸,沉默的跟了過去。
黑濛濛的天幕下,姚杳偷偷摸摸的進了灶房。
韓長暮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靠在灶房門口,挑眉望著姚杳在一地雞毛裡來回翻騰,像是找著什麼東西。
他突然開口:“阿杳,你放著雞肉不吃,來找雞毛吃嗎?”
姚杳早就察覺到了韓長暮在跟著自己,她嘁了一聲,輕諷道:“原來無所不知的韓公子,也有不懂的時候啊。”
韓長暮大奇,沒有惱怒,反倒跟著姚杳進了房間,要看看她究竟要拿著雞毛做什麼用。
姚杳玩唇笑了笑,翻出一件半舊的中衣,那是料子最為光滑的一件,墨跡落在上頭,分毫不會洇開,與她前世時那種熟宣紙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雙手略微一使勁兒,就輕輕鬆鬆的將中衣撕開,把兩隻衣袖撕了下來,衣身裁成了同樣大小的兩塊布塊,鋪在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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