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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杳卻並不很認同這句話。

刀子嘴豆腐心那叫心口不一,專往人的心窩子裡捅刀子;刀子嘴刀子心那叫心狠嘴毒,害起人來從不手軟。

哪一個都不是好相處的。

赫連文淵的臉色好看了幾分,抬頭看了看天,碧空高遠,浮雲淡薄,只有些微風拂面,是個趕路的好天氣。

他拍了拍馬背,面無表情道:“好了,走吧,趁著天早出城,還能在天黑前找到歇腳的地方,再晚了,就只能露宿了。”

幾人利落的翻身上馬,赫連文淵和孟歲隔打頭,韓長暮居中,姚杳慢悠悠的跟在後頭,王顯和陳珪則一前一後,驅趕著馱著行裝的駝馬隊。

至於顧辰,顧辰是個刺兒頭,不安分的策馬前後打轉,也沒人多說他一句。

赫連文淵回首,破敗的小院兒依舊破敗,與他從前每一次走馬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走出萬里黃沙,有人望眼欲穿,等他歸來。

孟慧站在門口,萬般不捨的痴望良久,直到風過樹冠,枯葉簌簌而下,一行人再也看不見了,她才慢慢走回院中。

這一行人的路證文書都齊全,再加上赫連文淵人頭熟,在城門口時,滿是打招呼的人,都在好奇怎麼都這個季節了,赫連文淵還跟著商隊出遠門兒,看這架勢,這一行人是打算在路上過年了。

好奇的人多,連戍軍也跟著多問了幾句,哪裡還顧得上仔細驗看文書,出城幾乎毫無波瀾。

駝鈴聲聲,駝馬隊剛走出二里地,飛揚的灰塵還沒散盡,孟歲隔就開啟了籠子,放出一隻飛奴。

飛奴雙翅一展,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兒,陡然振翅,向一個方向激射而去,漸漸化作一個微弱的白點,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淡白的漣漪。

片刻過後,飛奴劃過碧藍高空,落在孟歲隔的肩頭,雙翅抖了抖,不停的輕啄他的臉頰。

赫連文淵大奇,他可從來沒見過帶著飛奴進莫賀延磧的。

韓長暮策馬趕了上來,望著飛奴剛剛飛過去的方向,沉聲問道:“赫連兄,那個方向可是方盤城。”

自從出了肅州,赫連文淵就慢慢收了散漫之心,神情也多了些嚴肅:“不錯,正是方盤城。”

韓長暮沉凝不語,慢慢摩挲著手腕上的楠木珠串,靜靜思量起來。

原本楊幼梓一行從肅州出來,沿著官道可以抵達玉門關,為何後來要轉到方盤城,而從方盤城傳回的訊息,輜重車隊並沒有進過方盤城。

姚杳策馬而至,同樣望向那片荒蕪。

她前世對那片神秘莫測的荒蕪瞭解不多,所知全來自玄奘法師所著的那本《大唐西域記》,如今看來,是完全不夠用了。

韓長暮想了想,側身低聲問赫連文淵:“赫連公子,方盤城外,是不是有不用進城,就可繞過玉門關,直接進入莫賀延磧的法子。”

赫連文淵的雙眸一冷,滿心的疑惑不解。

這些人分明路證文書齊全,為什麼滿心惦記的都是偷渡,為什麼不肯安安穩穩的走官道。

官道上是有狗,會追著他們咬嗎?

他騎著馬,凝神望住遠方,有幾分遲疑道:“有是有,可是韓公子,路證文書俱全,為什麼要繞過玉門關,白白多走那許多路。”

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韓長暮神情嚴肅道:“赫連公子,我們要找的,是一隊在莫賀延磧失蹤的車隊,這隻飛奴,曾經帶著車隊的求救信回京,所以,我們要跟著這隻飛奴的路線,進入莫賀延磧,才有可能找到車隊。”

赫連文淵是個明白人,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韓長暮說的是真是假,他都沒有退路。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揚鞭指向遠方,簡單一語:“往北走,趁夜趟過葫蘆河。”

韓長暮點頭,沒有過多的詢問,就跟著赫連文淵,一路向北。

姚杳追上韓長暮,壓低了聲音問道:“公子,為什麼此行不能驚動戍軍。”

韓長暮雙眸微眯,眸光陰冷,是姚杳從未見過的狠毒,他緩慢道:“阿杳,我們這一路上,遭了多少伏擊,戍軍中,並不完全值得信任。”一路同行至此,他的心神鬆了鬆,對姚杳莫名的推心置腹起來:“況且,餉銀和佈防圖的丟失,必然有戍軍和朝中勾結,所以,此行一定要隱秘,不能打草驚蛇,才有可能達到此行的目的。”

想到在樓船上的遭遇的水賊,那吊在白馬戍裡的戍軍,想到前幾日差點被做成燒烤,姚杳就不寒而慄,忙不迭的點頭。

她打了個寒噤,低聲道:“公子,樓船上,周家的護衛用的是夾弩,火攻時用的是石脂水,那夜刺客圍攻胡店,用的也有夾弩和石脂水,這兩樣東西,可是軍裡才有的。”

韓長暮也想過其中關竅,無非就是周家和軍器監勾結,搞到了一批夾弩和石脂水,但那夜的刺客就來的蹊蹺了,他們的行蹤隱秘,這些刺客是如何知道的。

這些刺客究應當與周家沒有關係,若周家想要對他們下手,在船上豈不是最容易得手的時候。

又怎麼會放任他們下了船,如同滴水入海,藏匿無形。

他滿心的不解和疑惑,只覺這事情千頭萬緒,就像暗地裡還有另外一雙手,與朝中無關,與軍中也無關,這一雙手推動著這些事情,一步步向著未知的方向發展。

他臉上不露分毫,平靜的搖頭:“先慢慢查著吧。”他突然轉頭看著姚杳,目光深沉:“不過阿杳,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總要跟我說一說,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姚杳習慣了韓長暮隨時隨地的逼問,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如常應對了,坦然的笑了笑:“公子別問了,我既然知道,自然有知道的門路,不說也有不說的難處,問了也是白問,何苦呢。”

韓長暮挑眉一笑,不再多說,催馬疾馳。

姚杳卻漸漸慢了下來,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若有所思。

顧辰在後頭看了二人許久,見韓長暮追著赫連文淵而去,他才催馬上前,揣著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轉手遞給了姚杳,笑了笑。

姚杳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老顧,你這個喝法,只怕還沒進莫賀延磧呢,就把補給都喝完了,到時候,你就等著渴死吧。”

顧辰不以為意的笑道:“怕什麼,前頭不是葫蘆河嗎,補點水就是了。”

姚杳抿嘴,話中有話:“老顧,你從前沒來過這,怎麼會知道輿圖上都沒有的一條河。”

顧辰神情不變,漫不經心的笑了:“阿杳,你從前也沒進過莫賀延磧,怎麼知道要做那麼奇怪的東西來禦寒。”

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哈哈的笑聲震動雲霄。

噠噠噠的馬蹄聲清脆響亮,在這條早已廢棄的荒涼小路上傳的極遠。

夕陽的餘暉慢慢暗淡下來,四下裡起了冷冷的風,卷著黃土沙礫,將那點微弱的光瀰漫的朦朧,像是染了濛濛灰塵。

晚風吹過路邊一叢叢的沙棘叢,黃土沙礫在細弱的葉片中滾動。

黃沙迷人眼,暮色漸漸降臨。

一截古樸的矮牆漸漸在黃沙中顯出模樣,隨著馬蹄聲逼近,那座城的輪廓露出端倪。

灰突突的磚塊和黃濛濛的土牆格外逼仄,牆角下一叢叢沙棘叢是這暗沉沉中唯一的亮色。

方盤城裡住的多半都是玉門關的戍軍家眷,因為相互之間都格外熟識,盤查的反倒比別處鬆散的多,有外來人陡然進城,也惹眼至極。

韓長暮一行人是打算隱藏行跡的,故而沒有進城的打算,但天還未黑透,夜也不夠深,是沒有法子悄無聲息的渡河的。

他們一路向北,繞到了城後,找了個背風之處等著,等著天黑。

荒涼的小路上,沒有人走過。

甘州城裡。

漢王謝孟夏自從偷偷出京後,一路上隱姓埋名的趕到了神往已久的甘州城,便徹底放飛了自我,在城中買了個大宅子,又大肆買入小廝婢女,住了下來。

他在甘州城裡住了十天,逛完了城中每一家出名的青樓妓館,一擲千金留下了響噹噹的名聲。

連著逛了十天,他終於不滿足於流連煙花柳巷了,跟何雲的弟弟何彩一商量,乾脆一擲千金,哦,不,是帶著數十家丁,搶了十幾個年輕貌美的胡姬回來。

過完了打砸搶的癮,謝孟夏心情大好,撩起衣角,極快的穿庭而過,往內宅走去。

說起來謝孟夏也三十好幾了,雖說府裡養了不少美婢,但不是搶的就是賣的,偏偏沒有半個是正經迎娶的,他還是燕王世子的時候,謝棣棠就替他的婚事操碎了心,頭髮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從他十六歲起,就開始相看名門貴女,相看到三十好幾,正妻沒娶上,來路不明的妾室倒是養了幾十號,氣的謝棣棠怒其不爭的罵起來,再也不管他的婚事了,誰愛嫁誰嫁,沒人願意嫁,他就守著他那一屋子妾禍害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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