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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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後，皇宮的宮門在天光剛亮的時候緩緩開啟，兩隊禁衛軍從裡面緩步走出，代替了在這裡守了一晚上的人。

還不到早上九點，宮門外已經陸陸續續有飛車降落，在八點四十的時候，朝會殿中的大臣們已經全部到齊，不過昨天晚上大概沒幾個人是真的睡著過，因此在蕭停雲到來後，就瞧見滿殿的大臣們個個都眼下青了一片。

蕭停雲依然穿著那身太子的宮裝制服，進殿來後也還是坐在了他原來的那張太子座椅上，對於金階之上的那張帝座，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然而即便他沒有真的坐上去，滿殿的大臣們卻依然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

特別是在瞧見殿外把守的人已經被換成了曾經的星策軍後，一些膽子不是太大的大臣們都忍不住開始雙腿發軟，總覺得今天的太子不像是要開朝會，而是想要將他們這些人給困在這裡後再一網打盡，畢竟昨天晚上他們從宮裡回去後，城內各處的動靜多多少少他們還是知道的。

不過也有些膽子稍大一些的人卻在悄悄打量蕭停雲今天的神色，可不管他們怎麼打量，都發現他們從太子的臉上根本瞧不出一絲的端倪，繼而這些人的心也漸漸一凜，深覺從前的自己還是小覷了這位太子殿下，以往他們只覺得這位太子殿下能力強且心思深，但還是能從他眼中的情緒裡瞧出幾分他的心思，可如今他們再一瞧後才發現，以前他們能瞧出來的，其實不過是這位太子殿下願意露出讓他們瞧出來的，一旦他不再表露出來後，他們竟是連半分都瞧不出了。

如此心思莫測又捉摸不定，再一想想昨天一天裡所發生的那些事情，即便是他們這些活了半輩子的人都做不到，如今卻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給做到了，這些在官場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哪個不心驚。

而這些人在小心打量的同時，蕭停雲也同樣在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因此也將一些人眼底的複雜情緒給看在了眼裡。

蕭停雲不說話，滿殿的大臣們也都沒人說話，這朝會還沒開始，氣氛就先僵硬了起來。

但蕭停雲也沒有真把這些人給晾太久，片刻的死寂之後，他忽然一笑，首先打破了沉默，道：“看來昨晚上城內的動靜太大，吵得諸位大人們都沒有休息好，這才一晚上的時間，諸位都憔悴了不少。”

聞言，滿殿的人不少都忍不住冒冷汗，一時間他們居然猜不透太子殿下這話究竟是在真打趣他們還是在嘲諷他們。

倒是財政大臣沈青時在默了一下後，呵呵笑道：“這人老了後膽子也就跟著小了，外面稍微有些風吹草動的就嚇得睡不著，不服老是不行了啊，太子殿下也就別笑話我們了。”

因著沈喬和蕭停雲的關係，蕭停雲向來對沈青時很是客氣，哪怕沈青時這些年沒有明著表示向著他，但從沈青時預設自己的二兒子跟蕭停雲親近這一事兒中就能看出他的態度。

是以這滿殿的大臣中，除了一直向著蕭停雲的太子黨們，也就只有沈青時在經歷了昨天的鉅變後還能用從前的態度笑呵呵地跟蕭停雲搭話。

蕭停雲聞言笑看了沈青時一眼，溫聲道：“沈大人還年輕著呢，現在服老還尚早。”

沈青時樂呵呵地一笑，雖然沒再繼續跟蕭停雲客氣，但經過他這麼一搭話後，殿內的氣氛果然鬆快了一些，至少先前腿軟的人沒有再覺得腿軟了。

而寒暄過後，蕭停雲也開始說起了今天的正事，他神色微微一斂，看著眾人道：“關於孤昨晚所說的事情，經過了一晚上後，諸位大人可還有異議？”

昨晚說的事情？

什麼事情？

自然是蕭停雲決定要對外公開皇帝的罪行的事情了。

在場的眾人在經過昨晚的那些動靜之後，就算有異議也不敢說了啊，再加上他們昨晚在這裡就已經瞭解到了太子殿下的強勢，他們還能說什麼？

是以在蕭停雲的話音落下後，所有人都搖頭道：“臣等沒有異議。”

他們的識趣令得蕭停雲滿意了不少，然後他就將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談肅，吩咐道：“談大人，將昨晚孤交給你晶片拿出來吧，先讓在場的諸位大人看過之後，再將晶片交給安全署，讓安全署發表前因後果，連同證據一起，用皇室的官方賬號在星際網上釋出出去。”

談肅早就有所準備，所以今天來朝會之前就準備了一個小型的全息投影器。

那全息投影器只有雞蛋大小，談肅直接從兜裡掏了出來，同時還掏出了蕭停雲昨晚交給他的那張袖珍晶片，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晶片卡進了全息投影器裡。

小小的全息投影器當即啟動，一束藍光自裡面射出，然後在半空緩緩出現了畫面。

整整十五年，當年帝寢殿裡發生的事情，被全息投影器一幕一幕地攤開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而隨著當年的事情被放出，當年追隨昭煦先帝的一些老臣皆是紅了一雙眼睛，看著全息畫面裡的蕭鈞宸和陸青竹，這些老臣們都是一副恨不得生吃了他們的表情。

若是這對狼狽為奸的姦夫淫婦，昭煦先帝怎麼可能早早的就沒了？當年先帝雖然在戰場上重傷，可憑著當時的醫療技術和治療艙，最多養了幾年也能養回來。

蕭停雲也同樣看著投影裡的畫面，神色淡淡看不出半點情緒。

唯有化作小銀龍盤在他手腕上的龍玖才能感覺到被蕭停雲壓抑到了極致的情緒。

小銀龍輕輕地動了動，然後從袖口探出一點點頭出來，安撫性地在蕭停雲的手背上舔了幾下。

蕭停雲感受到了異樣，垂眸看了下來，當瞧見龍玖的動作後，他眼中的深邃頓時如同雲霧散開般，破出了點點暖意來。

直到投影裡播放的畫面結束，蕭停雲這才抬眸看向了滿殿的眾人，這一刻不管是向著他的，還是向著蕭鈞宸的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前者是憤恨無比，若不是蕭鈞宸沒再這裡，只怕這些人會忍不住去撕了他，而後者大概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蕭停雲所說的當年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同時也沒有想到蕭鈞宸真的會如此大膽敢毒殺先帝。

談肅冷著臉從全息投影器裡取出了晶片，然後交給了安全署最高行政官張廣白。

張廣白接著晶片的手都在抖，但還沒等他將這片晶片收好，蕭停雲卻突然將守在殿外的陸戰給喚了進來，然後從陸戰的手裡拿走了一個資料夾並遞給了他。

蕭停雲：“這是當年從我父皇的寢衣上提取的那碗湯裡殘汁的檢測報告，蕭鈞宸他們用來毒殺父皇的那種毒屬於一種能夠摧毀一個人神經元和基因鏈的未知劇毒，特性是隻要進入人體，不管用什麼檢測儀器都無法檢測出來。”

說到這裡，蕭停雲涼涼一笑，接著道：“他們大概是太相信這種毒，或者是覺得當晚在帝寢殿中只有他們，所以在親眼看著父皇死後便放心的離開了，因此也沒有收拾現場。但孤卻親眼見證了那一切，所以在當年整理父皇的遺物時，孤讓身邊的近衛將當晚父皇身上穿著的那件寢衣給偷偷換了出來，那種毒雖然進入人體後無法再查出，可灑落在寢衣上殘汁卻能夠提取出來。”

張廣白抖著手接過那個資料夾，似想要開啟看看，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倒是在場的好幾位老臣卻坐不住了，也不顧太子還在這裡，當即從張廣白的手裡搶過那個資料夾，顫著手將裡面的檢測報告給拿了出來。

然而在看過之後，幾位老臣紛紛淚流滿面，特別是當年被先帝選為輔政大臣的那位，一邊哭著先帝一邊對蕭鈞宸破口大罵，然而老大人一生儒雅紳士，罵來罵去也只有那麼一兩句詞。

蕭停雲見老大人的臉色都青了，怕將人真氣出個好歹來，連忙伸手攙扶了一下，並用眼神示意沈青時，趕緊過來安撫一下。

沈青時的臉色也同樣不太好，但還是過來扶住了老大人，並安慰道：“聞老，您也別太激動了，本來您的身體就不太好，若是再將您給氣出個好歹來，以後誰來輔佐太子殿下？您可是先帝當年親口選中的輔政大臣，等太子殿下繼位之後，需要您的時候還多著呢。”

聞舟濟原本是昭煦先帝的老師，說是帝師也不為過，在先帝當年重傷後，就被先帝任命為輔政大臣，用以輔佐未來的太子，可昭煦先帝死後，並不是年幼的太子繼位，繼位的反而成了蕭鈞宸，而在蕭鈞宸繼位之後，這位曾經的帝師，先帝親命的輔政大臣自然就被蕭鈞宸給棄用了，雖然沒有被擼了官職，但卻給他高高地掛了位高卻無權的閒職。

如今被沈青時這麼一提醒，原本悲痛欲絕的聞舟濟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擔著的責任，當即壓下悲痛穩了穩心神，但依然憤恨不已地道：“我自然得好好活著，沒親眼看著那個弒君的畜生死，我怎麼也不甘心。先帝當年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沒完成呢，就算是死，也得完成了先帝的囑託才敢死。”

聞舟濟將手裡拽著的檢測報告一把又塞給了張廣白，咬牙切齒地道：“拿去，連著先前殿下交給你的東西一起釋出出去，必須要讓全帝國的人都看看，蕭鈞宸那個弒君的畜生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別看聞老大人一大把年紀了，但力氣卻不小，這一塞的力道，塞得張廣白直接打了一個踉蹌，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去。

不過張廣白好歹是穩住了，一把抱住被塞過來的檢測報告，就跟抱住了自己的命根子似的，青白著一張臉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下官這就立刻去釋出。”

大概是張廣白也被蕭停雲拿出來的這些證據給驚駭到了，一時間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抓著東西就準備轉身要走，但才走出兩步，就被蕭停雲給喊住了。

張廣白有些懵地回頭看來，蕭停雲一時間有些失笑，提醒他道：“張大人，你要釋出出去的東西可不止這些。”

張廣白的神色更懵了，心想還有什麼？

蕭停雲見他是真的懵的不輕，繼續提醒道：“還有昨天皇后宮裡出現的那兩個深淵族，以及昨天下午在城內被擊斃的那十多個深淵族一起公佈出去。關於深淵族的那些事情，孤讓陸戰跟你一起去處理，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張廣白這才一拍腦門，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還有皇后跟深淵族有勾結的事情呢。

而陸戰卻是呵呵一笑，也不等蕭停雲再說什麼，他直接攬過張廣白，笑眯眯地拽著他一起往外走，邊走邊道：“哎呀，張大人先別急，我先帶你去看看昨天在城內被擊斃的那些個深淵族再說，後面的事情咱們再細細談論一下。”

陸戰長得人高馬大又腿長，張廣白被他拽著得快走兩步才趕得上他走一步，因此走得很是艱難。

二人牽牽絆絆地走了，殿內的其他人卻還在消化今天他們所看見的東西，不管他們這些人有沒有消化乾淨，但所有人都難得的上下一心了，無論是蕭鈞宸毒殺先帝的石錘，還是皇后勾結深淵族這件事兒，都沒人再為他們開脫，哪怕是曾經的皇帝黨、皇子黨、還是隱藏的皇后黨，都在這一刻紛紛倒戈。

他們這些人可以為了一些利益各為其主，可他們這些人卻依然有底線，而那條底線就是絕不能叛國。

就如同龍玖所說的，人類是最複雜的生靈，他們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跟別人鬥得頭破血流，甚至連手刃至親的時候都不會眨一下眼，但他們也能在對待異族的時候放下所有的成見和恩怨，然後聯手對外。

不管他們站在那方陣營裡鬥死鬥活，但前提是都得是同族才行，若是異族的話，分分鐘倒戈並一致對外了，大有我們自己可以窩裡鬥，哪怕鬥得人都死完了，那也絕不允許異族來插手。

勾結深淵族，這不僅僅是叛國，更是背叛了整個人類，僅僅這一條，就已經踩到了他們的底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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