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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讓我和他單獨聊聊?”
郭浩想要與權振東單獨聊一聊,被高國樑一口回絕。
倒不是說擔心權振東的安全問題,這會郭浩已經被銬在了審訊椅上,想動彈都費勁,而且以郭浩現在的身體虛弱成這樣,夠嗆能挨牛高馬大的權振東一拳的,與其擔心權振東安全,不如擔心郭浩會不會被打死。
主要還是因為郭浩是案件的關鍵性人物,光從對他的看守力度上就能看出來,別說與權振東單獨溝通,就算是高國樑審訊郭浩,都需要全程有人陪同記錄,並且留下文字和影音證據,讓權振東單獨跟他溝通,從程式上就過不去。
“這是我最後一個要求,如果能夠滿足,我會交代賬本在哪裡,如果不能答應,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說完,郭浩便靠著審訊椅,閉上了眼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高國樑與王建方對視了一眼,這種事情以他們的身份也沒法決定,只能先帶著權振東出去商量去了。
“老王,怎麼說?”
出了房間,高國樑便開始掏煙。
“不好辦啊,哪怕這次答應了郭浩,他反悔怎麼辦?到時候在提一些別的要求,我們應是不應?”
王建方點上遞過來的煙,深吸了一口:
“以我看,這事還是得彙報一下,由上面做決定,要是不應,影響辦案不好,要是應了,回頭出了什麼問題,也落不著好,還連累振東同志。”
高國樑看了看權振東,點了點頭。
權振東現在可是跟案子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本來之前拿證據就不容易,這會再把他扯進來,也確實不應該。
至於權振東,在這件事情上壓根就沒有發言權,也不該亂說話,只是安靜地在一旁等著。
高國樑抽完煙,便走向了走廊拐角打電話,也不知道他把電話打給了誰,又說了些什麼,只不過沒一會,就回來了,朝著兩人點了點頭:
“上頭同意了讓權振東同志與郭浩單獨會面,只不過要求權振東同志全程記錄談話內容。”
“行吧。”
權振東也沒別的想法,點頭答應。
三人又商量了一會,給權振東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與武警溝通後,在登記本上備註好,幾個人一起簽字後,便讓權振東一個人走進了房間。
權振東夾著記錄本走進了房間,坐到了郭浩的對面,然後笑著問道:
“郭總,很難想象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種場合,不過讓我特別奇怪的是,很多人在被捕之後,提的要求,一般都是想見一見親人,想吃點好的,或者別的什麼,你為什麼會想著非要見我呢?”
“我老婆孩子都在國外,我想見也見不上,而且我也沒有其他原因,就是想見一見,讓我栽了的人,到底有沒有三頭六臂。”
郭浩咧嘴一笑:
“我郭浩牛了一輩子,不想現在會有這麼個結果,要是不見見你,你說我能甘心嗎?”
“見了是不是特別失望?”
權振東沙沙沙,一絲不苟地記錄著兩人之間的談話:
“沒有三頭六臂,也不能上天入地,就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把你這個牛了一輩子的人送了進來,郭浩,當你靠著違法犯罪大肆賺錢,大肆揮霍的時候,你就應該能想到你會有這麼一天,而送你進來的,可以是任何一個心有正義的人。”
“正義?這個世界上違法犯罪之後,逍遙法外的人多了,這其中為什麼不可能有我一個呢?我只是運氣不好,碰上了這麼一場事故,把你給招來了。”
郭浩無所謂地說道:
“不過我拿得起放得下,走到了這一步我也認栽,我這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前呼後擁的生活也體驗過了,值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像你這麼搞,綠農出事故是早晚的事情?你不應該覺得倒黴,反而應該慶幸,事故並不大,如果真是一場重大事故,出現過多的傷亡,那真的是槍斃你一百次都不解恨。”
權振東說道。
綠農出事是必然的,因為綠農暴利的前提條件,那就是不顧及任何安全與環保,野蠻生產,只有這樣,才能節省出更多的成本,而維持這種狀態不被查,那就只能拿出更多的利潤分潤給背後那個利益集團。
人心都是貪婪的,慾壑難填,時間一長,背後的這些人胃口越來越大,之前分到的錢根本就難以滿足了,郭浩其實早就已經難以維持了,最後甚至不惜私自動用了專項借款,以來填補各種窟窿。
這是一個死迴圈,就像一個不斷在往裡充氣的氣球一樣,爆破是早晚的事情,其實隨著時間推移,郭浩也早就覺察到了自己的境地已經越來越危險,這兩年也是提前做著出逃的準備了,包括轉移資產,也包括將老婆孩子早早安排出國,只不過他怎麼也沒能想到,這場突然發生,在他眼裡僅僅只能算是一個小事故,一下就葬送了他自己。
“這麼聊下去,也都是馬後炮,咱們還是說點有用的吧,我想你特地找我來,不會只單純是為了聊閒天吧。”
權振東掏出煙點上,向郭浩示意了一下:
“比不得你之前大老闆的身份,我小老百姓,抽不起什麼好煙,不嫌棄吧?”
權振東俯身給郭浩嘴裡塞上一支菸,給他點火,郭浩這次手都被銬在椅子上,沒法用手攏火,只能點點頭表示了感謝,然後深吸了一口,露出一個十分享受的表情:
“自從我被關在了這裡,除了高國樑審問我的時候,偶爾會給我一支菸抽,我這種階下囚,還能有什麼挑剔的。”
“既然這樣,那煙也抽了,人也見了,咱們也不是什麼朋友,沒那麼多閒話敘家常,可以把賬本的事情說說了吧?”
權振東說道:
“你要是現在能交代了,回頭等你被正式批捕,我個人掏腰包,給你往裡面送兩條煙。”
“你不會真以為一點菸就能把我收買了吧?”
郭浩笑了。
權振東卻有些變臉色了,語氣也變得嚴厲了起來:
“郭浩,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耍什麼花樣?錢只要過了你的手,不管是去了哪裡,終究是有跡可循的,你不老實交代,浪費的不止是我們的時間,也是你的時間,你又何必呢?”
“就算我交代了又能怎麼樣?區裡的你們敢查,市裡的你們敢查嗎?就算市裡的敢查,省裡的呢?”
郭浩小聲地報出了一個權振東始料未及的名字:
“你敢記嗎?”
說著,郭浩放聲大笑了起來,嘴裡的煙都掉在了桌子上,笑得聲嘶力竭,一邊笑一邊劇烈地咳嗽,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權振東撿起地上的煙按滅,冷眼看著郭浩癲狂的表演。
一直等到郭浩停止狂笑,整個人如同岔了氣,癱在審訊椅上一抽一抽的,權振東才冷聲說道:
“我不管你說的是真的假的,也不管這個案子涉及到了哪個大人物,我只會把你所說的所有內容如實記錄,至於事後怎麼查,查到誰,這些都不在我的工作範圍,所以你用不著拿這些東西來嚇唬我,你也嚇不到我。”
郭浩停止抽動,然後抬頭重新審視了一遍權振東,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確實是個好人。”
權振東氣樂了,他已經有些感覺到郭浩有些裝瘋賣傻,又或者是到了窮途末路,真的已經瘋了。
“有個事情我想要拜託你,只要你答應,我就告訴你賬本在什麼地方。”
郭浩說道。
“那我恐怕答應不了你。”
權振東斷然拒絕。
“無所謂了。”
郭浩卻絲毫不在乎權振東的態度,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除了我現在的老婆兒子,我在外面還有一個女人,當然,你不用懷疑那是我的情人,我只是跟她偶然之間發生了關係,之後就再沒見過面,很堅強,很單純的一個女孩,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誰,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只是那一次關係,她就懷孕了,還給我生了個女兒,現在還不到兩歲。”
“一個單親媽媽,還要養活一個小孩,輟了學,過得十分辛苦,但我知道我的情況其實很危險,我雖然一直暗中關注著她,但我一直不敢去找她,也不敢資助她,害怕她受到我的牽連。”
“不過我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也無所謂了,我會告訴你賬本在哪,跟賬本一起的,還有一張銀行卡,是我之前給她準備的,錢不多,只有五十萬,我想這點錢在我查封的資產中應該算不上什麼吧,我想請你替我去找一下那個女孩,不要告訴她我的事情,只要幫我把那張卡交給她,我算是我現在唯一能給她的一些補償。”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權振東聽完郭浩的故事,內心裡充滿了同情,當然不是同情郭浩,而是同情那個無辜的女孩和那個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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