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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這是徐琛真正屍體的模樣。

並且看其死狀……他似乎是被嚇死的,也不知道他最後一眼究竟看到了什麼,居然恐怖到能把人活生生嚇到心臟驟停死去。

不過無人想知道答案。

等徐琛的妝被畫好之後,李嬸便收好自己的化妝工具,對眾人說:“子時將至,你們該準備登臺了。”

閔元丹也雙手叉腰,又擺出那副扒皮地主的賤表情吩咐眾人:“好好唱啊!唱不好我就扣你們工錢了,讓你們死了都沒冥幣花!”

已經走到臺階處,等待著子時一到就登臺的柳不花聞言嘀咕道:“這麼惡毒嗎?”

“好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謝印雪緩緩抬眸,昂首看向前方鋪著紅毯布的戲臺,輕聲喃道,“可再傷人的惡語,能有一些人心寒嗎?”

柳不花沒聽懂謝印雪這句話的意思,問他:“乾爹,你在說什麼?”

謝印雪卻換了個看似不相關的話題說:“不花,在上臺之前,我有個問題無法確定答案。”

“啊?”柳不花更茫然了,“什麼問題?”

“李嬸之前說了一句話,她說我們湊不齊人唱不好戲,大家就得一起死。”

說到此處,謝印雪側過頭,望向自己的右手邊——那是觀眾席的位置。

不過觀眾席被戲臺擋住了,在這個角度是看不見了,只有登上了戲臺,他們才能瞧清觀眾席的一切。

謝印雪啟唇,繼續將話說道:“唱不好戲我們死很正常,可他們為什麼會死呢?”

第一日彩排時李露茗做錯了一個打戲,慶豐村長和其他村民們就氣得要殺人,後面再來看他們彩排時更是直接帶上了兇器,因此眾人在他們的威脅下皆是如履薄冰,再三謹慎又小心,連身為引導者npc的閔元丹都得對村民們奴顏婢色,百般討好。

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豐年寨村民們都像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霸主。

那麼問題又回到了起點:他們戲唱不好,這些村民為什麼會死?

答案在登臺的那一刻被揭曉了。

因為正式登臺演出的這一日,坐在觀眾席上的不再是村民們,而是身穿血色嫁衣,蓋著紅蓋頭的冥婚新娘們!

她們坐在觀眾席的長椅上,腦袋上的紅蓋頭和嫁衣在夜風中飄動,打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翻湧著紅浪的血海。

那刺目的鮮紅駭得眾人呆住,差點忘了臺詞。

但站在觀眾席兩側手持兇器的村民們還在監督著眾人唱戲,大家只能咬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因為一旦唱錯臺詞或是做錯打戲,等待他們的必定是死亡。

應伊水和段穎如臨深淵,敬小慎微地唱完第三折《救許仙白蛇險採仙草》戲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她們抖著腿緩緩下臺,將戲臺留給謝印雪和步九照。

白蛇傳中戲份臺詞最多的就是白素貞、小青還有許仙了,她們倆飾演守仙草的天兵,只需唱一折戲都這般費勁耗神,可謝印雪、步九照他們卻是要唱完整整四折戲的——尤其是謝印雪,他的臺詞和打戲都是最多的,然而如今連著唱了三折戲,他也依舊神色如常,連呼吸都未亂半分。

最主要的是,其他人面對臺下那麼多的血衣新娘,能硬著頭皮將臺詞和打戲乾巴巴唸完做完就很厲害了,謝印雪和柳不花卻還能入戲?

在唱斷橋相遇那一折戲時,謝印雪接過柳不花的遞來的傘後便垂眸羞赧嫣然一笑;在唱許仙端午雄黃酒驚魂時,柳不花望著謝印雪還真露出了駭然驚恐的表情;如今第三折戲在演許仙被法海帶走,白素貞重回斷橋時,謝印雪又佯裝惻然,哀聲唱著“重回故地,魂斷神愴,自彷徨,煢煢孤影,家在何方?”

唯獨飾演小青的步九照從頭至尾都冷著面容,僅有臉色夠綠畢竟貼合“小青”這個名字,打戲和臺詞念得比她們這些人還敷衍。

應伊水和段穎神情複雜地盯著他們看了片刻,在柳不花上前開始唱詞,唱到“此生終情不泯,來世再結鴛盟”時,她們忽然聽到了一陣隱隱的哭聲。

這些哭聲十分壓抑,低泣和哽咽交錯,全部是從觀眾席那邊傳來的。

段穎繞過戲臺的樓梯走到一旁,意外在觀眾席上看到了一位沒有蓋紅蓋頭的新娘——那是跳河自盡死去的高婉。

她大概是因為不肯冥婚,在婚禮完成之前就死去了,便沒有蓋紅蓋頭。

也正因為如此,於是應伊水和段穎能夠看到她臉上滿是悲哀和淒涼,她不斷用袖角擦著面頰,像是在揩眼淚,可她臉上卻乾乾淨淨,因為鬼是沒有眼淚的,所以她連真正哭一場都做不到。

而那些蓋著紅蓋頭看不清面容的冥婚新娘們呢?或許也是這樣吧……

兩人怔怔地望著她們,直到戲臺上虞沁雯、李露茗,還有被召回魂的徐琛等人開始唱第四折戲,段穎才收回目光,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和徐琛。

第四折戲就是最經典的《水漫金山》,以白素貞和法海與金山寺和尚們的打戲為主。

以前彩排這場打戲大家都是互相配合著彼此做做樣子,不可能真的打起來,但今晚不一樣——今晚金山寺的和尚中,有個和尚是鬼。

段穎也很懷疑徐琛是否真的只是認真唱戲,不做其他事。

他現在已經死了,活人拿鬼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就算他胡亂唱戲,打戲真做也無人可奈他如何。

偏偏徐琛登臺後還真如段穎所擔憂的那樣,到了白素貞闖金山寺時便高舉禪棍打向謝印雪,這個動作是排練時沒有的,謝印雪為了打戲不差錯也不能避閃,任由這一棍重重敲在他的右肩處,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謝印雪受了這一棍,也只是輕輕顫了下眼睫,打戲的動作仍然流暢如水,沒有絲毫滯澀之意。

徐琛見狀勾唇笑了起來,隨後他又再舉棍,但這一回他不是打向謝印雪,而是揮向其他人。

虞沁雯和李露茗也被徐琛打了兩棍子,第一棍下去的時候她們眼眶就紅了,痛得連手都顫得幾乎握不住禪棍,可她們卻忍住了沒叫。

“這是怎麼回事?!”慶豐村長和其他村民看到這一幕也瘋了,他們扯著自己的頭髮,隨後揪住閔元丹的衣領瞪著他罵,“讓他好好唱戲啊!”

“徐琛,你幹什麼啊,你做錯打戲了,趕緊改回來啊。”

閔元丹隨意朝戲臺上喊了兩聲,見徐琛沒反應仍舊胡亂誤棍毆打著扮演法海的黎弘、白素貞謝印雪,還有其他飾演金山寺和尚的參與者們,就攤手無奈道:“不行啊,慶豐村長,他現在死了,已經不聽我話了。”

“你——!”

慶豐村長被閔元丹氣得說不出話來,可他們這時候也不能衝上舞臺去阻攔徐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參與者們繼續在臺上唱戲。

問題這唱的還是《水漫金山》嗎?

徐琛無差別用棍子打著戲臺上的人,戲臺上的眾人還都不能反抗他,必須照劇本上將自己的打戲繼續做完,包括晁清河都被他打了七八棍,是被打次數最多的人。

眼看著下一棍又要落到自己身上,晁清河暗自咬牙,朝戲臺西邊陰暗的小角落處投去一個眼神,示意他豢養的小鬼過來,隨便推一把除他以外的其他人。

作者有話說:

謝佬:許郎~

柳不花:娘子~

npc:我唱nm

第61章

可俗話說,小鬼怕大鬼,大鬼怕厲鬼。

先前他們在戲臺上唱戲時全是活生生的人,臺下坐著的觀眾縱然目光陰鷙神情狠厲,卻也同樣是活人,因此小鬼才敢上臺搗亂。

如今臺上已經有隻大鬼徐琛了,臺下又全是身穿紅嫁衣含恨死去的厲鬼新娘,晁清河手下小鬼一早就縮在戲臺角落的陰影處怕得不願出來,所以現在不管晁清河如何給它使眼色,小鬼也仍舊畏葸不前、望而卻步。

真是沒用的東西。

晁清河在心中暗罵一聲,繃緊了渾身的肌肉硬生生接住徐琛落下的棍子。

然而這一棍落在身上的瞬間,卻叫晁清河疼得差點咬碎了自己牙根——徐琛每次落棍打的都是同一個地方,數次捶打累積下來,晁清河只感覺自己肩上的肉都快被打爛了。

其他人和他也是同樣的感覺,但大家都忍著沒吱聲,顫著身體將所有打戲做完,依次走下階梯進入後臺,留謝印雪、柳不花還有步九照三人在臺上繼續唱演最後一折戲的尾聲。

晁清河一回到後臺便耷下肩膀,粗喘著氣檢視傷處。

而將衣領掀開後,晁清河就發現他猜的果然沒錯:他右肩的肉已經被打爛了,滿是黑青淤痕的傷處正緩緩往外滲血,和戲服黏在一塊難以撥開。

閔元丹卻還在旁邊幸災樂禍:“反正還得再唱兩天戲,乾脆這戲服你們就別脫了,直接穿著吧。”

一般來說引導者npc的話大家都是要聽從的,可閔元丹這樣說,眾人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這些戲服他們真得穿著不能脫下。

但大夥最終都聽了閔元丹的話,因為他們進入副本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天沒換過衣物了,這些戲服嚴格上來講比他們原先穿的衣服都乾淨,更何況和沒命相比,連續穿兩天戲服這都不叫事,問題是戲服下的傷口沒法處理。

不過除了晁清河以外,其他人的肩上至多隻有淤青,肉卻沒被真的打爛,畢竟徐琛打他們的次數只有打晁清河的一半不到。

“晁老師。”

路陵雖然不是晁清河的學生,但他看上去年紀比黎弘他們還小,學黎弘等人叫晁清河一聲“老師”也不突兀,隨後抱著胳膊一針見血道:“徐琛怎麼會這麼針對你啊?”

“我也不知道。”

晁清河按壓著自己的傷口,臉色蒼白,虛弱而迷茫的說道:“是因為我曾經和他住在一間屋子裡嗎?”

“段穎和徐琛之前也是住一起的啊。”廖鑫陽光憑這點就判定徐琛針對晁清河說不通,“他怎麼沒多打段穎呢?”

於是路陵乾脆把話問得更直白些:“晁老師,徐琛死的時候和你是在同一間屋子裡的,不會是你殺了他吧?”

晁清河聞言眼睛都沒眨一下,只皺著眉痛心疾首道:“我是他們的選修課老師啊,無緣無故的,我為什麼要殺了我的學生?況且在遊戲裡殺參與者,是會被死亡的參與者反殺的。如果真是我殺了徐琛,那我早就死了,剛剛在臺上徐琛也可以直接打死我。”

這些話不無道理。

再說當初徐琛會和晁清河住一屋都是徐琛自己提議的,和晁清河無關。

路陵卻仍對晁清河半信半疑,因為一路過來,晁清河都太沉默了。

其他新人,譬如廖鑫陽、應伊水、許璐他們,連一開始最膽小的李露茗三個女生,到了後面或多或少都會發表一些自己的見解和看法,或是主動向老參與者求助維生。

唯獨晁清河寡言少語。

他很聽話,大家說什麼他就照做什麼,從不忤逆,也從不向其他老參與者詢問關於遊戲更多訊息或是尋求幫助,如果每個副本中碰到的新人都能像他這樣聽話,路陵也不會不帶新人。

可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懶得帶新人。

縱然是他最初進入遊戲時都是驚慌過一段時間,總是想方設法從老參與者嘴裡套訊息;李露茗、虞沁雯還有段穎第一次見到水鬼高婉時被嚇到尖叫想要亂跑,他聽著會覺得聒噪心煩,卻不會覺得那有什麼問題,因為這些才是大部分新人們的正常反應。

而晁清河呢?

他都是三十幾歲的人了,比一般小青年冷靜些正常,可絕不該如此聽話,完全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更何況他看上去就不是這種人。

晁清河冷靜沉著到就好像……他也是個老參與者一樣。

所以他不會對遊戲的其他規則好奇,因為他早就全部知曉了;徐琛不直接殺了他也證明不了徐琛的死和他沒關係,畢竟遊戲中所謂的“不能殺參與者”,只是不能直接殺。

晁清河只要能利用副本里的鬼怪之手間接殺人,就不會受到規則反噬。

路陵起初對新人們那麼冷漠,是因為他在第三個副本時碰到個裝新人的老參與者,他好心帶了她許久,結果臨近通關時卻差點被她坑死,知曉了她的老參與者身份,所以這個副本他才決心不管新人們的死活。

後來發現這個副本合作性太強,而且新人們實在過於傻白憨,他才不得也開始引導新人。

如果晁清河真是個老參與者,那麼他偽裝成新人,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路陵越想越覺得,或許他該找個時間和謝印雪他們談談這件事,剛做好這個打算,路陵就聽到徐琛說:“我就在這,怎麼不問我呢?”

後臺眾人聞言就朝徐琛望去——

徐琛下了舞臺後就坐去了梳妝鏡前,盯著鏡子中死狀悽慘的自己發呆,不和任何人說話,大家也不會想不通去找他聊天,便都沒理他,現下卻是他與眾人主動搭話了。

並且眾人看過去才發現,開口說話的不是鏡子外的徐琛,而是鏡子裡徐琛的屍體。

“我是怎麼死的?”

屍體徐琛待眾人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後便勾起僵硬的唇角,露出個滲人至極的笑容:“晚上睡覺的時候,千萬別看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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