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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了侍郎府上,問了三公子在清許樓。

史自那邊傳話過來,富商也去了。

嘖嘖稱奇,這些權貴就是和常人不同,說不定過去都握手言和了。

路過賣書畫的商販,賣的是些清許樓裡藝人畫像,攤子離清許樓不遠。

有本冊子,本來是買畫的贈品,可一幅便宜畫都得十兩銀子,成運好說歹說才用三十文買下小冊。

冊子上寫了清許樓的來歷。

是曾經一位王爺喜好曲藝書畫,當時此類行當又稱不上高雅,因此王爺化名徵禮,在當今清許樓的位置上擺了臺子。

白日作畫寫詞,晚間賞花唱曲,又精通各式樂器,引起諸多人模仿。

把王爺畫的玉樹臨風,一身白衣,拿把扇子,挎把劍,作愁思遠眺狀。

之後就是些話本上的老橋段了,比如喜歡上一位民間女子,收了一位喜好曲藝的江湖俠士。

另有些扮豬吃虎的情節也是引得旁邊買畫的女子羞笑。

後面還有鸝鳴榜,不分男女,僅以曲藝類別作榜以分高低。

還是桑靈國會做這類生意,之前在無銀城就見識了不少。

比如散香飄上下兩層的醉金樓,桑靈商會開的,其中金字非是指錢財,而是蜂的別稱金翼使,不過醉金留金倒也說的沒錯。

臨近清許樓,成運也算是見了大世面。

一座青白玉山浮空而起,下面是湖泊亭閣,雲霧繚繞,走近了看竟有遊船來往,山下並不黑,抬頭是一輪瓊白玉做的明月。

水,木,山,亭互疊互嶂,在柔和月光下如大家水墨。

有幾處上山的樓閣,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環繞天上瓊玉。

成運道明來意,一位淡施脂粉的女子欠身行禮,在前側緩步領路。

路上僅能看見月光下的遊船燈火和亭樓尖角,給了客人充分的空間。

上樓時,下方似月中蜃景,有幽徑山石樹木分割,似天上星河,各有光輝。

雲霧緩動間,又是另一番景象,隨著一步步登樓,好像完成一個迴圈。

感知周邊符陣湧動,成運感慨有錢真好,不說整座清許樓,就山底掛著的月亮賣了,都能把一頭豬送上尋隱。

進門看見四人公事公辦,請了兩位各坐一邊,已經由向尚記錄好了。

成運拱手打招呼,找了空位坐下看記錄冊。

陳侍郎的三公子叫陳卓覓,富商叫譚洱。

爭執起因是當日琴榜第二的女子琴師姬影彈奏一曲《玉樓醉》,表達相思之感,這時就得臺下眾人往上丟錢了。

並不是俗氣的真金白銀,而是形成靈石的靈液在似凝非凝時的雅物,被稱作白凝露。

丟在臺上會緩緩散開,檯面有個符陣吸收白凝露,到了一定量後會形成不同樣式的靈石雕刻。

全由臺上表演之人給出諸多樣式,再由觀眾撒白凝露在不同位置上的多寡決定。

那日兩方丟錢,陳卓覓丟的是一古琴樣式,嫌棄富商丟的窈窕女子俗氣。

譚洱本來打算讓步,可聽見那陳侍郎之子說了句簞食瓢飲,採不逮市豚,辱罵自己行當,立馬丟了一倍的白凝露上去。

陳卓覓見狀下不了臺,家裡老爹可不會給這麼多錢,有點後悔。

可此時不能落了面子,找身邊好友借了些許勉強湊上,壓了譚洱一絲。

譚洱可不慣著這些所謂皇都公子,又以一倍壓,還不望掏出一句壓箱底的話:

蘭撒戰疆香彼岸,漆朱毛穎竟折戟。

掏不出錢,又說不過一介商人,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氣急用手中二階法寶的扇子打出兩道靈力,譚洱雖然防護不及,但有一件貼身內襯是三階寶貝,僅受了些內傷。

陳卓覓用了法寶有些後悔,其中後怕居多。

譚洱受傷倒也沒生氣,商人的精明告訴他兩個字,快走。

然後清許樓公事公辦,找了官府。

這事自然歸都察院管,先是分給了一處,後面又丟給了三處。

倒是有小道訊息說一處總巡捕先找了陳侍郎,侍郎正好借這個機會教訓自己不成器的小兒子,讓公事公辦。

別看是打過仗的兵,官場上的人情世故也是不含糊,裝傻就丟給了三處宋為義。

因為宋為義是都察院下屬六處裡最沒人的。

見同僚不說話,成運才不會傻到這種時候開口,又翻開冊子看琴榜第二姬影。

畫師筆法不錯,畫的女子面帶輕紗,眉目思愁,纖纖玉指輕撩琴絃,如青蔥點玉,還有一首詩言:

點脂燻陸懸絲溪,痴兒入夢囈玉人。

弄月繡影未驚蟬,倒使稚笑清入耳。

雖然不通音律,但看了畫上女子不真切,又有詩句讚歎精通琴藝,有機會倒還真是想見一見。

成運一怔,笑著搖頭,清許樓確實會做生意。

那本來只是客人間的小衝突,清許樓表面上公事公辦,不失公允,何嘗不是一種造勢。

一是給自家琴女漲了名氣,二來又隱約透露些背景驚人,不怕惹事。

不信?看看陳侍郎的兒子也得乖乖坐著協商。

陳卓覓面無表情,但眼睛不時地掃一圈可以看出內心並不平靜。

再看譚洱,帶著些無奈,和童祥齊說著些什麼。

給向尚眨眼示意童祥齊和譚洱是什麼關係,低聲告訴成運,童祥齊的父親和譚洱有一些生意上的來往。

童家定居皇都有近五百年,歷代童家人有做文官的有經商的,算的上城裡一流的世家。

童祥齊的父親是童家庶出,但在外經商,說話多少有點聲音,想讓自己的兒子走官路,所以來三處混些功勞。

這次清許樓到底是一處嫌麻煩甩給三處,還是童家有人使了力,成運看不出來。

至於去寨子上面的情報那問,不想去。

並不是抹不開臉面,而是非親非故,總歸是要還的。

再看童祥齊,以晚輩的身份,躬身站在坐著的譚洱旁邊說話,時不時兩人笑一聲。

又對蒲易方使了眼色,蒲易方連忙堆笑,過去拜見了譚洱。

陳卓覓嗤笑一聲,因為蒲易方是自己少時同窗,更是因官府草藥遺失一案丟了戶部侍郎位置的蒲啼庶出。

蒲易方也不在意,因為侍郎嫡出從來就看不起自己,父親被降了職後,只是更看不起罷了。

何況外人的看不起哪有家裡人的看不起更傷人心?

見這都察院的伍長不作聲,陳卓覓實在無法忍耐了。

本來被父親逼著來此,自己只好耐著性子表示一番,就算比不上二哥官場如魚得水,起碼也要證明自己不是個蠢貨,配得上侍郎嫡出。

可現在要我陳卓覓如何?

一來就立馬給譚洱道了歉,僅是一點輕微內傷,這不沒幾日就神采奕奕了?

不僅道歉彰顯侍郎嫡出氣度,又給姬影姑娘寫了封信對自己失態作了解釋,不是更顯風度?

蒲易方不理我就算了,你一個三處伍長?

越想越是氣急,再看一個少年面貌的小巡捕捧著清許樓冊子津津有味讀著,更是難忍,大聲呵斥史自,“你們還不定案,在這不花錢享清許樓的福嗎!”

被嚇了一跳,成運不懂陳卓覓為何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再看伍長,臉色鐵青。

陳卓覓道歉時史自就在旁邊看著,是專門等自己到了後才不情願說了不好意思,然後就面帶微笑“溫文爾雅”給侍女一封信轉交給姬姑娘。

就算當著官府的面道歉了,可此案中另一方沒有管事的在這,你和我著什麼急?

何況一路上來就看了侍女,茶都沒喝一口,老子享的什麼福?

但終究是侍郎的兒子,自己只是個小小伍長罷了。

起身拱手,講了得等清許樓能管事的來,說明白那日有何損失,自己這邊才能定案,不然不合規矩。

成運感慨史自不虧是多年的伍長,平心靜氣的功夫確實值得自己多學,怪不得別人誇伍長手上送出去的縫疊帶能把都察院圍一圈呢。

譚洱也出來打圓場,“之前都是誤會,但既然公事公辦,我們還是得等清許樓一方到場,好讓都察院的兄弟記錄清楚才好上報,陳公子多擔待。”

發現是自己露拙,冷哼一聲,不好說清許樓的不是,只能自己悶聲坐下喝茶。

史自看陳卓覓不再撒氣,心裡看不起這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權貴公子,有幸見過陳侍郎二公子一面,待人客氣,讓人如沐春風,和這什麼三公子天壤之別。

面上還是陪著笑,讓成運不要再看熱鬧了,去找清許樓的管事問問什麼時候能來。

領了命令喝光茶水,出門問等候的侍女,侍女欠身,領著成運去找清許樓裡的管事。

眾人談話的房子在一片竹林中,走了一小段路後,到了一間三層的閣樓,很多衣著亮麗的男女進進出出,很是忙碌。

進門正要上樓,一位青年男子從樓梯下來,侍女喊了聲管事,那管事帶著和譚洱相似的笑容,拱手道:“官爺對不住,實在是有些事拖著,抽不開身,這就和您一同去。”

成運拱手說沒事,基本就是走個過程,兩邊已經解釋明白,就是誤會。

管事示意侍女退下,和成運並行,“小兄弟可是史自老哥的新巡捕?”

這你都知道?成運落後一點,拱手說:“多虧伍長關照,才能有倖進清許樓一回。不知管事?”

青年管事說道:“自家兄長和史自曾是同袍,自己和史伍長見過幾面。”

還有這層關係。

成運不知道青年管事給自己說這是何意,只好恭維幾句。

進了門,先是給史自道歉,再給譚洱和陳公子抱歉,畢竟史自代表的是官家。

陳卓覓見來的是樓裡的三級管事,覺得有點小題大做,還是起身還禮了。

譚洱則認識這個管事,姓寧,七面玲瓏,清許樓和外面的一些麻煩事都是派此人出來。

傳聞還是清許樓後面某位的義子。

可今日這種場面需要此人出面?

史自先是請管事坐下,寒暄問候後,提了一嘴管事兄長最近如何了。

寧管事拱手說兄長舊疾恢復的慢,但精氣神好多了。

史自哈哈大笑,說閒暇了一定提酒拜訪,哥哥喝不了,你這當弟弟的得多喝幾口。

成運看史自是真高興,書上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確實來的真切。

書?這幾月來好像是一本未讀,又寫了兩封信裡面隻字未提,壞事了!

隱風肯定會寫信問自己,前一段時間可以用不方便搪塞過去,近一月可沒有任何藉口。

實在是讀書對成運來說就是抄書,雖然須彌物裡有紙筆,可最近不好拿出來,時間一長就徹底忘記了,怪不得最近心情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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