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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完全推開,聞之宴站在門口。
包廂一時安靜了。
落針可聞。
梁韻兒瞪大了眼,想說話,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出來。
聞之宴單手插兜,另一手指間夾著根兒沒點燃的煙,淡淡地問,“幹嘛呢?”
梁韻兒笑了笑,這才終於找回聲音,“宴哥,你怎麼來了。”
聞之宴眼睫一落,看到地上的包和衣服,“梁韻兒,”口吻沒什麼起伏,“把方慈的東西撿起來。”
第41章
邁巴赫62s在三環路上飛馳,輪胎濺起水花。
車後座,一路上,方慈都沒有說話,只偏頭望著車窗外的雨幕,手時不時撫一撫擱在膝上的黑色挎包。
聞之宴一直看著她。
車裡偏暗,她的手襯著那黑色挎包,更顯得纖細脆弱,同樣纖細的還有那偏到另一邊的脖頸。
無言的狀態持續到車子停下。
隔著雨幕,隱約能辨認車外是陌生的環境,方慈轉過頭,“不是回你家麼?”
聞之宴輕嗤了聲,“終於肯說句話?”
司機開啟後車門,聞之宴下車,接過傘,繞到另一邊去接她。
一把沉重的大黑傘。
站定到傘下,方慈還是左右看,“……所以是?”
聞之宴給她攏了攏大衣的領口,微彎身在她額頭親了下,“今兒我生日。”
方慈完全忘了這回事,臉上幾分不自然,“對不起,沒給你準備禮物。”
“陪我吃頓飯。”他攬著她的肩背,摟緊了,另一手擎著傘,舉在兩人身體前,“走吧。”
漆黑的雨夜,兩人在傘下,穿過寂靜的院落。
地面一層薄薄的水流,男士皮鞋和女士高跟鞋同頻從其上踩踏而過,水中反射的微光頃刻間支離破碎,浮動後又再度復原。
一間私房茶館,只能實名預約,只提供私廚特色菜。
行到正門就覺察出了這間茶館的格調,兩旁幾簇挺立的竹子,在雨中青翠欲滴。
侍者等在門口,引導兩人前往包廂。
燈光偏暗,處處是竹元素的老物件,整個空間沁著寧靜雅緻的味道。
包廂很大,一整面的落地窗,掩著一層薄紗簾。中央一張實木長餐桌,兩邊只擺了兩把椅子。
牆上懸著幅水墨竹圖,一束光淡淡地映在其上。
整個包廂雖大但不顯空曠,燈光明暗有致,一進來就讓人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侍者拉開椅子,兩人隔著長桌,相對而坐。
侍者離開。
聞之宴自己動手沏茶,兩指捏著小巧的茶杯,冷白手背上筋絡浮現,一股優雅和力量感交織的性感。
方慈視線在他手上停頓了好一會兒,而後抬眼去看他的臉。
卻不期然對上了他的眼。
他眸底幾分笑意,興師問罪,“……你還挺忙,這一晚上,又是見認識的人,又是去見陳巧月,就是沒想過今兒是我生日,是嗎?”
方慈受不住他的眼神,別開臉,“……你不辦生日宴嗎?”
“後天。”
他淡淡地答。
她視線是轉開了,可自己也覺得不捨,於是再度轉回臉看他。
聞之宴將一杯沏好的茶放到她面前,閒閒地倚回靠背,風輕雲淡地道,“……不打算跟我說說,今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慈默了幾秒,斟酌措辭。
她不知道聞家和梁家的聯姻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不敢貿然開口。
在這斟酌中,對上聞之宴的眼眸。
他有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此刻身著三件套西裝,姿態極優雅,但那眼神,卻和數年前一樣,野性難馴。
一想到以後,他可能會屬於別人,方慈心底立時湧上一陣酸澀。
被這糟糕的情緒推著,她心一橫,選擇如實相告,“……梁韻兒好像很介意四年前我們之間的傳聞,她想找我問清楚。”
“然後呢?”
“然後我不想跟她多說,她不依不饒,就這樣。”
聞之宴莫名笑了下,“……你不是很會扇人嗎?怎麼不扇她?”
方慈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說,略張大了眼睛,“我……我哪裡來的資格?”
“為什麼沒有資格?”
方慈一瞬間覺得,他好像真的無法理解她的處境。
她處在圈裡的最底層,從來都只有挨欺負的份兒,若是反抗,洪水只會來的更猛烈。
靜了靜,她說,“……我姓方,不姓聞,不能像你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有個姓聞的愛你,這也不夠嗎?”聞之宴注視著她,“不夠你在整個圈裡橫起來嗎?”
“你愛我,就能解決我所有的問題嗎?”
“能。”
“那我們之間永遠無法平等。”方慈這話憋在心裡憋很久了,此刻倒豆子一樣全都傾瀉而出,“……是,你隨隨便便施捨一點,我就能好過很多,可是我呢?我想贏得方家的尊重,我想贏得圈裡其他人的尊重,可是,只靠我是方慈,沒有人尊重我,如果其他所有人因為我跟你的關係而對我和顏悅色,那你覺得這和顏悅色,有幾分是出於對我的尊重,有幾分是出於對你的懼怕?”
聞之宴眸色沉了幾分。
他好久沒吭聲。
直到侍者進來上了一道菜,而後再次離開。
包廂重歸靜默。
聞之宴偏頭看了好一會兒紗簾外的雨,然後點了根兒煙。
木椅寬大,他單臂搭著椅背,挺閒適的模樣,低眼笑了聲,“……這麼說,跟我在一起,你很委屈?”
方慈一怔。
她沒有這個意思。
聞之宴看向她,笑說,“是不是四年前我不該插手?應該讓你跟宋裕澤聯姻結婚?”他眸底的笑意很冷,“……對你來說,那才是最好的局面?就像你說的,你們才是同類人。”
方慈順著他的話語,想到那種可能性,陡然間一陣後怕。
她乾巴巴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聞之宴定定看她幾秒,然後起身去了窗前沙發上坐著。
一幅要冷落她的架勢。
方慈默默抬眼去看他,對上他的眼神。
聞之宴沒什麼溫度地說,“……過來。”
她略頓了下,而後起身,繞過長桌。
來到他身邊,跟他對視一眼,而後提著裙襬,岔開腿坐到他腿上。
面對面。
她低著腦袋,像個等待挨訓的學生。
聞之宴道,“我問你,如果像你所說,這麼多困難擺在你面前,那四年前,你為什麼會選擇我?就像那天在夜店,你為什麼會選擇來親我?”
沉默了好幾秒,方慈才抬起臉,眼眶紅紅,輕聲說,“……因為我想要的是你,我討厭其他人。”
聞之宴低眼凝著她,“……那麼現在呢?不想要我了?”
方慈搖頭,她又哭了。
“因為我長大了,你能理解嗎?我20歲,可以一頭扎進去,什麼都不想,可是我現在25歲了,我必須要戰勝我媽,我必須要靠自己把方家撐起來,我想證明自己,要不然我還是隻能把自己放逐到別處,因為一旦回來,回到京市這個圈子,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太急於證明自己,急於站起來,於是把他也排除在外了。
可是這站起來的過程並不順利,前有齊鴻遠,後有梁韻兒,她覺得無助且無措。
聞之宴看著她流淚,卻不期然笑了,逗弄的口吻重複她的字眼,“……長大了。”
他手腕擱在沙發扶手上,在手邊茶几上菸灰缸裡摁熄了煙,又重新點了一根兒,抽了一口,而後調轉菸蒂方向,湊到她唇邊。
方慈扶著他的手,湊上來吸了口煙。
他抬手用指背拭了拭她眼下,放低了聲線,溫聲,“寶貝。”
他還沒這麼叫過她,方慈不由地抬眼看他,淚眼婆娑。
“……一個人,不可能自己長大,”聞之宴說,“你再要強,也沒必要給自己選擇最困難的白手起家模式,對嗎?有我在,我幫你,有什麼不好?”
“你難道要因為,我能幫你,而把我推開嗎?嗯?”
方慈愣愣地,一時無聲。
她從小沒有長輩引導,還是第一次有人充當長輩的角色,跟她說這些。
“今天去見了葉家老三?李佑賢給你牽的線?”
方慈木然點點頭。
他會知道這些也不奇怪,畢竟,司機洪姐和李佑賢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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