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節 螻蟻尚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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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圖、玄鴻、玄彬奮不顧身圍住來敵，各顯神通，走馬燈般轉個不停，其餘僧眾抽空從旁偷襲，如毒蛇噬人，一擊不中便縮回頭去。申元邛以寡敵眾，凜然無懼，催動“拔山訣”，手託臨湖銅殿左右一掃，虛空扭曲動盪，漣漪向外層層擴散，挨著死，磕著亡，尚有餘暇挑挑揀揀，攝取所需的神魂。

他動作雖然隱蔽，卻未能瞞過方丈的雙眼，玄圖鬚眉俱張，將老鴉寺最後一件鎮寺之寶祭將出來，圓坨坨，光耀耀，一顆拳頭大小的金珠，在半空中晃了晃，風馳電掣砸向來敵。申元邛偏轉銅殿擋在身前，金珠撞個正著，一觸即分，力量大得異乎尋常，聲如洪鐘，道行稍有欠缺，便被震得天旋地轉，耳畔嗡嗡作響，醉酒般站立不穩。

老鴉寺鎮寺三寶，“斬神刀”和“骷髏珠”已淪為凡物，只剩一枚“瀝金珠”，稍稍能壓制來敵氣焰，但玄圖越戰越心寒，“瀝金珠”奈何不了對方手中所託銅殿，敗局已成，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彷彿心有靈犀，申元邛回頭看了他一眼，臨湖銅殿掃過，似慢實快，將監院玄彬震得粉碎，隨手收攝神魂，從容不迫，將他們視同無物。

玄圖一顆心沉到谷底，發狠催動“瀝金珠”接連擊下，撞擊聲震耳欲聾。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撞到第三下時，申元邛撥開銅殿內洞天，將此寶順勢收去。陽神劍留在了棲凡觀，臨湖銅殿太過狼犺，手頭沒有輕巧些的法寶，頗有不便，申元邛看中“瀝金珠”威力不俗，故此刻意留手，引誘玄圖接連催動此寶，待氣機稍落，將其奪下佔為己有。

“瀝金珠”落入洞天內，如鳥入樊籠，再不得脫身，他長笑一聲，將銅殿拋向頭頂，使個禁錮天地的神通，玄圖、玄鴻等周身一滯，如同深陷泥沼中，不得騰挪閃避。申元邛屈指一彈，臨湖銅殿“嗡嗡”作響，偉力鼓盪而出，痛下殺手，方圓十丈無人倖免，屍骨成泥，唯有方丈玄圖咬破舌尖，噴出一道血箭，拼死逃過一劫，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放眼望去，老鴉寺僧眾十去七八，剩下都是些幹粗活的雜役，見大事不妙，一鬨而散。申元邛收去臨湖銅殿，舉步走到玄圖跟前，居高臨下打量著他，玄圖連連咳嗽，吐出幾口淤血，打著舌頭含糊道：“你……究竟是誰人？無冤無仇……為何……屠戮我……老鴉寺？”

申元邛道：“爾等殘害無辜，作惡多端，奪人骨殖修持邪功，罪不可赦。”

玄圖聽到“奪人骨殖修持邪功”八字，微微一怔，旋即心下雪亮，又連吐幾口淤血，斷斷續續道：“夏土……佛道二門……有多少人修持……你不去管……偏偏來……來我老鴉寺……”

申元邛道：“你說說看，還有誰殘害無辜凡人，修持邪功？”

玄圖搜腸刮肚尋思片刻，道：“都林寺……與秦川門……狼狽為奸……大有嫌疑……”

申元邛道：“好，除惡務盡，就拿都林寺秦川門開刀，你隨我前去對質，如確鑿無誤，就放你一條性命。”

峰迴路轉，絕境逢生，玄圖稍稍鬆了口氣，螻蟻尚且偷生，只要有一線生機，哪怕老鴉寺上下死個乾乾淨淨也無所謂。他掙扎著爬起身來，向申元邛合十低首，謝過不殺之恩，灰溜溜立於一旁。佝僂著背聽候吩咐，胸前沾滿了血跡，狼狽不堪。

申元邛問道：“老鴉寺中有一舞姬，名為‘檀玉’，去把她領出來。”

玄圖不忌酒肉，不近女色，寺中諸事由住持玄鴻打理，對此並不知情。他四下裡環顧，從斷垣殘壁中喚起一僧，跌斷了胳膊，僥倖逃過一劫，愁眉苦臉拜見方丈。玄圖問了幾句，說來也巧，那僧人是監院玄彬的徒弟，法號“宗雲”，檀玉此女正是他奉師命領進寺的舞姬，藏於後院，供玄彬一人獨享，旁人不得染指。玄圖見怪不怪，命他速去把“檀玉”帶出來，不得有誤。

宗雲偷偷望了申元邛一眼，膽戰心驚，師父都被打死了，他還能有什麼骨氣可言，當下老老實實來到後院，找到舞姬檀玉，隨手揀了幾件細軟塞到她手裡，催促她快快跟上，方丈要見她。檀玉聽天由命，虎口也罷，狼窩也罷，她一個弱女子，能保全性命已是蒼天有眼，哪還求什麼良人善待。她跟隨宗雲匆匆去往前庭，一路上坑坑窪窪，死傷累累，大雄寶殿更是坍塌了大半，老鴉寺遭此天罰，令她心中頗有幾分暢快。

宗雲將檀玉帶來，申元邛看了她一眼，鼻高眼大，輪廓分明，正當最好的年紀，肌膚細膩無瑕，身材如熟透的果子，難怪那胡商對她念念不忘。他微一頷首，示意玄圖等跟上，轉身離寺而去。李七絃立於山門口，目睹觀主橫掃千軍，一舉蕩平老鴉寺，暗暗為之咋舌，此刻見塵埃落定，忙迎上前去，順便多看了那舞姬幾眼，心中微微一動，不無豔羨。

出得山門，將老僕喚上前，將檀玉交給他安置，申元邛不做停留，揚長而去。那老僕望著一行人的背影，忍不住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覺得臉面火辣辣的疼，這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夢中。夏人就是這般禮佛的嗎？說是打探一下情勢，看有沒有機會，結果將老鴉寺砸了個稀巴爛，方丈乖乖地送出檀玉，像條狗一樣跟在他身後，天下還有比這更離奇的事嗎？

他回頭望了一眼殘破的老鴉寺，不禁打了個寒顫，顧不得細問檀玉，忙將她送入小轎，匆匆奔回主人家。此地已不宜久留，老鴉寺的殘黨若回過神來，定會找上門算賬，他須得儘快告知主人，棄下家業即刻逃命，萬萬不能逗留！

日上三竿，老鴉寺被人打上門，僧眾死傷無數，訊息如長了翅膀般衝出西域，傳遍夏土，一時間眾說紛紜，流言滿天飛。當三聖宗得知此事，滕上雲筱雅枝師徒心頭雙雙一震，棲凡觀觀主當真動手了，行事激烈，殺一儆百，他就不擔心重蹈“邪僧”的覆轍，成為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