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提示您:看後求收藏(44 第 44 章,為夫體弱多病,魚西球球,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折花會的主人指的自然是盛承星,但是容棠現下有一個疑問亟需解答,可事主不在這,他沒辦法就自己的猜測問一個準確與否的答案,所以就莫名有些焦急,連帶著聽見盛承星的聲音都煩躁。
柯鴻雪入學臨淵學府是因為太傅柯文瑞的心願,而非他本人意願。
可他在學府中唸書多年,沒有想過一次參加科舉,竟一路到了二十四歲才第一次參加的科考並一舉拿下探花郎?
仁壽帝在元興二十五年的夏末發動兵變,歷時二月,才將先皇及其舊黨悉數剿滅,之後又花了段時間編纂詔罪書,列舉先皇種種虛假暴行,直到第二年春節之後,才正式舉辦的登基大典改國號為慶正。
慶正元年是新皇即位後第一次廣開恩科,朝代新舊交替,朝廷正是缺人的時候,是以那一年的科考試卷也出的相對簡單,為的就是大肆選舉有才之士入朝廷任職,替皇帝分憂。
柯鴻雪當年十八歲,風華正茂才情橫溢,如果他想要當官,那一年參加科舉說不定能一舉摘下狀元的桂冠。
可容棠也清楚,柯鴻雪不想當官。
按盧嘉熙所說,他是直到沐景序入學參加科舉,才陪的他一起前去貢院考試。
那難道柯鴻雪當時便想當官了嗎?容棠覺得不是。
他更傾向於柯鴻雪純粹就是為了陪沐景序。
但這樣一來,他不免懷疑,除了對盛承厲的站隊這一樁事之外,柯鴻雪、乃至整個柯家,其實本質上都是跟著沐景序的步伐行動的。
這是為什麼?沐景序身上有什麼特殊的點?
宿懷璟問盧嘉熙的問題容棠知道理由,他想借此判斷柯鴻雪是否從一開始就有入朝為官的志向,他報出準確生辰對柯鴻雪進行試探,對方也試探回來,如果宿懷璟再確定柯鴻雪本質上並不想給仁壽帝當臣子的話,那麼他就極有可能拉柯鴻雪入夥。
但容棠卻開始納悶甚至反思沐景序所走的每一步。
他發現自己連沐景序到底為什麼會選盛承厲都不知道。
柯少傅說話二分真七分假,他當初給的解釋便全然真實了嗎?
容棠想不通,偏偏外間人群嘈雜的交談聲靠近,他撇過頭瞄了一眼宿懷璟的神色,暫且壓了壓心下疑問,起身拉開屏風。
盛承星等人正倚著欄杆交談,人手一杯酒杯或一把摺扇,穿著廣袖長衫的儒袍,倚欄觀戲,看上去倒有幾分舊時文人雅興的風骨。
但容棠這些時日遊覽過淞園,見過先二皇子留下的那些痕跡,而今再看盛承星,腦海裡只能想出四個字:東施效顰。
東施看見他從雅間出來,眉眼原懶散,凝滯一瞬之後卻又變得熱絡了起來。
——裝的。容棠得出這個判斷。
盛承星走過來,體貼地問:“表兄身子可好些?管事說寧宣王世子來園子裡的第二天就舊疾復發,嚇得我慌了好久。已經有一個弟弟在我這養病了,我還不知道回去該怎麼跟父皇交代,若
是連表兄都病著了,
我真是連母后那邊也沒臉去請安了。”
他說得熱切,
聽上去對容棠很是關心,當事人聽著卻虛情假意得厲害。容棠領著身後二人衝盛承星行了個禮,然後不鹹不淡地說:“勞二殿下關心,我原也不打緊,自幼帶下來的弱症,園子裡大夫雖不多,但好在二殿下託舍弟為我送了許多藥材補品來。久病成醫,煎了幾幅藥湯喝下,如今已然好了。”
話音落地,攬月閣這一方地界寂靜無聲,盛承星身後那些人止不住地打量起了容遠,後者懵了懵,回過神來,替盛承星擋起了刀。
容遠向前,記著上次的教訓,先跟兄嫂都問過禮:“兄長身子好了便是幸事。”
然後轉向二皇子,假模假樣地說:“兄長在家中一向是最知禮節的,想來自己病了不願興師動眾麻煩大家,所以才沒找小廝通報,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殿下您特意在折花會前請了數十位名醫住在園子裡,就是擔心會上有人出現意外而不能及時醫治呢?還望殿下切莫怪罪,體諒我兄長的良苦用心。”
盛承星臉色稍霽,正要抬手將這事輕飄飄揭過去,直接將鍋甩還給容棠,卻聽寧宣王世子身邊那個一向無甚存在感的世子妃輕笑了下,道:“二弟好生聰穎機智,不但知道殿下的安排,更清楚園子裡住著大夫。既如此——”
他話鋒一轉,唇角噙著笑意,眼神卻泠泠地注視著容遠:“出門在外,棠棠身體不好,父親特意叮囑過你與二弟要照顧長兄,二弟尚且知道送些藥材來院中以備不時之需,二弟你這些日子可曾來問過一次安,拜見過一回兄長?若是你來了,怎會不知道世子爺舊疾復發?怎會不親自替他延請醫師,反倒日日在攬月閣喝酒聽戲?”
宿懷璟臉上笑意逐漸壓平,隱隱透出一股迫人的威懾力:“而今你替棠棠向殿下請罪,可我竟不知聖上親封的寧宣王世子、端懿長公主的長房嫡孫,因為不願麻煩他人默默忍受病痛何罪之有?”
請罪?你怕不是哭錯了墳頭!
宿懷璟擲地有聲,從他入折花會開始,除了與柯沐二人私下相處,旁人撞見寧宣王府這一對夫妻,大多數看見都是世子妃溫柔和煦地立在或坐在容棠身邊,替他斟茶倒水、舀湯夾菜。無論什麼時候望過去,他總是微低著頭,勾著笑意,替容棠準備一會要吃的零嘴或水果,又或是走在他身邊,時不時關注腳下的路,謹防他家那個身子跟紙糊的似的世子爺一不小心踏空摔得個頭破血流。
何曾有人見過宿懷璟這般模樣?
便是容遠,從宿懷璟入府以來,私下裡接觸不深,只當他是一個伺候早死鬼的男妻,成不了什麼氣候,熟料到容棠還未說話,這位長嫂竟率先在大庭廣眾之下衝他發了難?
容遠不可置信地睜了睜眸子,第一次審視起了宿懷璟。
在場眾人一時噤聲,誰也不敢說話,只用一雙眼睛不著聲色地瞟向盛承星。
此事是盛承星嘴欠非要彰顯一下自己對兄弟——甚至表兄弟的關切愛護之心,偏偏做戲也不做全套,嘴上說著關心,私
下里知道容棠生了病,卻連個大夫也沒想著為他請,漂亮話說出了口,當場被容棠清清亮亮得回擊回來,順帶還拉扯上了二皇子拉踩一遭,他就不舒服了。
容遠倒是個聰明人,二兩句話又將兩位皇子之間可能發生的矛盾重新引回自家兄長頭上,為他安一個好名聲,再假模假式地請個罪,既全了二皇子的臉面,又讓自己長了臉,本該皆大歡喜就容棠受點委屈的事。
誰知道寧宣王世子妃半路跳了出來。
這可真是……
在場眾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四下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恨不得當自己壓根沒來過這兒,一時間竟只有樓下戲曲聲格外振聾發聵。
宿懷璟也不看盛承星,他只盯著容遠,拿長嫂的威勢壓人,時間過了很久,又像只不過兩瞬,眾人身後傳來一道笑聲,音色裡露著豪爽快意,似乎剛出了口惡氣,卻又端著捏著,朗聲道:“表兄身子好了才是好事,藥材本就是父皇所贈,能發揮用處便是它們最大的福氣了,倒也不必拘泥是誰所贈。”
眾人回望過去,便見盛承鳴自樓梯上行來,笑意吟吟,看也沒看盛承星,一路走到容棠跟宿懷璟面前,笑著說:“表哥藥材可吃完了?我那裡還有一點,若是不嫌棄的話,等會便讓敬之去我那取了再給你送過去?”
容棠一直提防著盛承星會突然對宿懷璟發難,不動聲色地移到了他面前擋著,看見盛承鳴,身上那點防備才卸了下去,往旁邊退了兩步,輕咳了咳,道:“二殿下費心了,藥材還剩下一些,只是再過一日我跟懷璟便要回府,實在用不上那許多名貴藥材。”
盛承鳴點點頭,轉過身凝向盛承星。
他視線輕輕往容遠身上瞟了一眼,眼中神色彷彿在看一隻螻蟻,而後跟二皇子說:“二弟抽空不若去陀蘭寺拜拜,若是有幸見到慧緬大師,也請他替你算一算。問問他你怎麼剛出宮立府辦會,就又是死了人又是貴客生了病的,到底是做了虧心事還是不講禮節被園子裡的供著的先祖們責罰?”
淞園前身是皇家園林,歷朝歷代少不了前來避暑或遊玩的帝王嬪妃,自然也會有祠堂供奉先靈。
盛承鳴這話諷刺意味放得明顯,分明就在內涵盛承星折花會關於芍藥跟牡丹的主題安排有鬼,聽得懂的不敢應和,聽不懂的也不敢吱聲參與兩位皇子之間的罵戰裡來。
倒是有曾經在朝堂之上見過二皇子的官員覺得訝異,盛承鳴跟剛入朝聽政那段時間比起來……似乎要能說會道許多,就連罵人都能不帶一個髒字了。
容棠在一邊神隱,宿懷璟貼到他身邊,偷偷摸摸地將手伸到了他袖子裡,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牽起了手手。
容棠抬了抬眉,看向自家媳婦。
他沒吭聲,眼睛裡意思宿懷璟看不看得懂他也不管,但反正就算看懂了,依大反派那個性子,也不可能跟他說實話。
容棠只是有些驚訝於盛承鳴一而再再而二地主動向他示好,是否太巴結了一點。
他背後就真的一個謀士也沒有嗎,才
會對宿懷璟這般信任?()
……
?魚西球球的作品《為夫體弱多病》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就連自己手握劇情,不也是被宿懷璟哄的又送房子又送車?
而且送那些東西的時候,大反派甚至都沒怎麼哄自己。
容棠想著想著莫名有點酸,手攥在一起,兩個皇子在前面打嘴仗,容棠垂下眸子,暗暗地一用力,掐了一下宿懷璟,自己也說不清是不是在洩憤。
宿懷璟被他掐了,臉上反倒揚了笑意,偏過頭望向容棠,用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看他,沒有一點點方才針對容遠時的凌厲勁兒。
真要說的話,有點像養起來看家護院的狗狗,在主人面前除了撒嬌就只剩伸出舌頭舔的他渾身都是自己氣味了。
容棠被他那雙漂亮的眸子盯了兩二秒鐘就敗下陣來,心下微微嘆了口氣,視線躲閃開,手指挪到方才自己掐的那塊面板,給他輕輕地摸了摸。
宿懷璟頓時藏不住笑意,眼角眉梢俱是溫情。
盛承星盛承鳴私下裡再不對付,這裡畢竟是公共場合,不好讓旁人瞧見天家皇嗣爭執,二兩個來回之後,二人面上和和氣氣地講了和,盛承星走到容棠面前,略一拱手:“是我考慮不周,表兄難得出府遊玩一趟,竟也沒讓表兄盡興,待回京之後我定當上門賠禮道歉。”
容棠眼睛一亮,悄摸摸地在宿懷璟手上比了個“二”,面上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怎敢讓殿下道歉,實在是我這幅身子不中用,殿下切莫再說這話折我的壽了。”
盛承星剛被盛承鳴擺了一道,哪敢應下,再二來回推脫了幾次,還是定了待回京之後命下人親自去寧宣王府送些珍貴藥材及珍寶,這事才算告一段落。
周遭眾人鬆下一口氣,容棠帶著宿懷璟回到雅間,快快樂樂地伸出手又比了個“二”。
宿懷璟看得好笑,卻也寵著他,佯裝不知道的樣子,問:“棠棠哥哥這是何意?”
容棠:“兩份歉禮!懷璟,我們出來一趟誆了兩份歉禮!”
他開心極了,宿懷璟心情也跟著雀躍,笑著糾正:“是四份。”
容棠微怔,眨了眨眼。
宿懷璟道掰著手指頭給他數:“秦鵬煊、二皇子、容崢,還有二皇子方才說的那一份。”
容棠:“盛承鳴那份不是不要嗎?”
宿懷璟微笑:“他會給的。”
話音剛落,屏風入口處便被人輕敲了敲,盛承鳴在外面問:“表兄,我能不能進來?”
容棠跟宿懷璟對視一眼,後者便親自前去替盛承鳴拉開了屏風。
當世尊貴無匹的二皇子站在屏風外,瞧見是誰為他拉的屏風之後,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惶恐神色,緊接著又被受寵若驚所取代。
盛承鳴不自覺地向前貼了一步,又臨時想起來規矩,默默往旁邊側了側,道:“多謝……表嫂。”
容棠聽出他稱呼有一剎那的凝滯,心下覺得有些好笑,這兩人私下裡必
()然有其他稱呼,此時在他面前卻不得不裝的生疏隔離,多少有點勞累人。
容棠起身,問:“二殿下是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盛承鳴進了裡面,屏風又合起,這一小塊天地被隔開,他連忙道:“哪是有什麼要交代,只是剛剛在外面,人多眼雜,拉扯多了難免不太好看,我是想說我那裡還有不少名貴補品,表兄若是覺得從淞園回王府的馬車上帶上許多東西麻煩,我回去之後便讓小廝裝好了給你送去。”
不等容棠拒絕,盛承鳴又連忙道:“表兄切莫再推辭了,姑奶奶於我大虞皇室有不可磨滅的功勞,你又是母后嫡親的外甥,你若不保重身體,兩位長輩傷心起來,就連我看著都難過。”
容棠:“……”真會搬救兵。
他眉頭稍蹙了蹙:“就算這樣——”
話音未落,盛承鳴像是怕他又拒絕,開口道:“就算不為了母后與姑奶奶,寧宣王更是大虞的功臣,早年前隨父皇南征北戰,你是寧宣王世子,日後王府的擔子要落到你頭上的,不調理好身體怎麼能行?那些藥材補品於我實在沒什麼用處,表兄若不收下,放在我府裡也逃不過束之高閣的宿命,委實糟蹋了。”
他說的情真意切,容棠卻聽得眉心跳了跳,不受控制地瞄了一眼宿懷璟的神色,卻見他沒有半分異常,甚至還為他重新斟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就好像完全沒聽見盛承鳴說的那句‘寧宣王曾隨仁壽帝南征北戰’一樣。
他跟宿懷璟相處得太過融洽,差點都快忘了先帝一家慘死,原身的父親在其中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仁壽帝是罪魁禍首,容明玉便是劊子手握著的那把刀。
容棠那點好不容易升起來的情緒一下降了下去,心裡湧上來一股說不出來的澀意,他擔心盛承鳴再說出什麼踩雷的話,輕咳了一下打斷他心思,應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二殿下。”
盛承鳴鬆了口氣,目光立馬轉向宿懷璟,眼神裡的熱絡都真誠了許多:“那等折花會結束之後我就安排,還請表嫂回府後多多照料,盯著表兄服用,強身健體總是沒有壞處的。”
宿懷璟笑了笑,拱手道謝:“多謝二殿下,我自然會照顧好棠棠。”
盛承鳴下意識就想給他回禮,腰彎了一點硬生生卡住了,改為虛虛扶起宿懷璟的胳膊:“表嫂切莫如此客氣,都是一家人。”
雅間裡的第四個人——盧嘉熙在一邊聽得眼睛都快瞪出來,從盛承鳴進來的那一瞬間開始他就想行禮問安,但二皇子殿下一個人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通,跟唱獨角戲似的自己送出去一堆禮品,聽起來哪裡像個趾高氣昂的皇子?
他開始懷疑自己在學府聽到的那些關於皇室的傳聞。
容棠看出他尷尬,領著人坐下去,宿懷璟見狀也坐在了容棠旁邊,盛承鳴不想走,看看容棠又看看宿懷璟,準確地找出能做決定的人,很是熟稔地拉開一把椅子坐在容棠對面,便套起了近乎:“我聽敬之說表兄這些日子只在園子裡逛了逛,懶得出門,今日怎麼有雅興來攬月閣了?”
容棠心說我好像有點礙事,要不要直接拉著盧嘉熙走掉放你們倆密謀大事,但宿懷璟不聲不響地在一邊給他剝起了堅果,容棠再不想應聲也只能回答:“早上聽說紫玉班排了一出新戲,未在外間演過,我有些好奇,就拉著懷璟一起來了。”
“啊……這樣啊。”盛承鳴聽到這回答稍稍有些失望,臉上表情都不受控地僵硬了一瞬,可他一眼瞥到宿懷璟那副乖得讓人眼熱的樣子,還是替容棠做起了介紹。
“本也不是什麼好看的戲碼,雖說是新戲,但其實就是班主為了巴結我那二弟臨時編排了一部,現在演的都是預熱,到晚上才好看呢。”
容棠知道這出戏講的是什麼,也清楚盛承鳴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恰到好處地表現出
一點疑惑跟興趣:“這是怎麼說?”
盛承鳴道:“表兄可記得我那五弟?”
容棠心下冷笑,心說彎彎繞繞到底還是要扯到這天道男主身上,宿懷璟卻在聽見盛承鳴提及盛承厲的瞬間不悅地蹙了一下眉頭,抬眸望向他。
盛承鳴愣了愣,難得敏銳地察覺出自己當皎月看的公子情緒有點差,卻又不知道是自己惹了他還是怎麼了,一時沒敢說話。
話題中斷,盛承鳴四下觀察一番,小心翼翼地問:“可是這杏仁剝起來傷手?”
沒等宿懷璟出聲,盛承鳴朗聲便喚:“來人。”
屏風外瞬間弓著腰走進來一個小太監:“殿下。”
盛承鳴大手一揮,指著桌上那一碟八寶盤裡的堅果:“去,都剝出果仁了再送進來,順便準備點打理好的水果跟點心進來。老二也真的是,做事半點不上心,淨準備一些麻煩人的吃食。”
說著他目光瞟到桌上茶壺,立馬殷切地問容棠:“表兄這茶葉可喝得慣?我那裡有上好的雨前龍井,前些時日江南剛上貢來的,正適合這個季節品——”他自己說著說著覺得這提議真是絕佳,也不等容棠回答,直接吩咐:“你出去剝瓜子水果,讓小順子去我院子裡取兩罐茶葉來,用帶來的山泉水泡了送過來。記住,一定要溫熱的,千萬不要太燙了或者太冷了,病人喝不了那些。”
“嗻。”小太監恭恭敬敬地應下,小步上前抱走了宿懷璟面前那一碟子乾果。
盛承鳴這一套動作做下來行雲流水,容棠看的目瞪口呆,望了望自家純良的崽崽,實在憋不住,硬生生把系統從休眠狀態喚了起來:“他為什麼選的人是這個樣子?”
容棠都快咆哮了:“怎麼這麼不公平!!!”
宿懷璟做幕僚的皇子雖然笨,但不僅連他的眼色都會觀察,順帶著還連他家人也一併照拂了。
為什麼到容棠這邊,他盡心盡力做任務、嘔心瀝血玩權謀,到頭來卻被盛承厲一劍捅死???
容小世子的不平衡心理在這一瞬間到達了頂峰,憤憤不平地找系統抱怨。
系統卻沉默良久,來了一句:【難怪他只是被流放。】
容棠微愣,霎時冷靜下來。
在系統追蹤到的結局裡,
與宿懷璟有關的那些人,
仁壽帝被做成人彘、塞進恭桶,日日被太監抬著從宮裡去到宮外,掛在虞京城牆上展覽。
——每一個踏入皇都的大虞百姓,都能看見他們曾經需要跪拜俯首高呼萬歲的天子失去四肢與口鼻,毫無尊嚴地在城樓上看來來往往的人群。
武康伯闔府上下128口人全部死亡,秦鵬煊則被塞進了青樓楚館的暗門娼裡,染上性-癮,夜夜以身體侍人。
盛承厲更是被全國通緝,每一次都被極其殘忍地殺害,或凌遲或分屍,宿懷璟幾乎將古往今來所有刑罰書上記載過的手段全都用在了他身上,彷彿他才是那個殺了自己全家的罪魁禍首一般。
就連如今折花會上,外面那些喝著酒聊著天寫著詩的人,大半也都會慘死。
宿懷璟是暴君,他登基後,大虞皇都流的血比那年仁壽帝叛亂殺的人還要多,這是系統接收主腦資訊之後得到的認知。
可獨獨盛承鳴,宿懷璟入京之後選擇利用的第一位皇子,只是在京城奪嫡之爭還沒演化到最激烈的時候被仁壽帝革爵流放,發配到偏遠地界做一個庶民。
而皇子,就算做一個庶民,也可享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令常人欣羨。
系統的天然立場,讓它對宿懷璟本生不出來一絲一毫的好感。因為容棠的想法而對大反派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已經是違背它使命的行為,但今天看見這一幕,它那顆資料構成的腦袋突然有一下子轉不過來彎。
仁壽帝是宿懷璟的敵人,他的子嗣搶走了宿懷璟以及所有本該他兄弟姐妹們享受的榮寵,按大反派到結局的崩壞黑化程度,他就是聽見仁壽帝有遺腹子都該毫無人道地從母體中拖出來絞殺。
可他放過了盛承鳴。
他放過了盛承鳴?這是反派該有的人物設定嗎?
系統說完那句話之後沉默了好久,容棠明白它意思,也頓了一下,然後道:“他就算黑化,其實骨子裡也不算壞。”
他只是有仇報仇罷了。
他是被這個天道逼成了大反派。
容棠心下微動,鬼使神差地從袖子裡掏出了帕子,走到角落沾了沾水,回來執起自家乖崽崽的手。
宿懷璟稍稍睜大眼眸,有點開心而惶惶地喚了一聲:“棠棠?”
容棠低著頭,聲音有點悶:“你不是最討厭髒兮兮的了嗎,給你擦擦。”
帕子從指尖劃過,那點乾果屑悉數被撫走,落在眼前的又是一雙乾淨漂亮的白皙十指,放在現代甚至可以做手模的程度。
宿懷璟不出聲,胸膛裡心臟雀躍地快速跳動,他彎了彎眼眸,等容棠拿開帕子了,特別乖地說:“謝謝棠棠哥哥。”
聲音又好聽又清亮,雅間裡另外兩個人噤了聲,竟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我是不是不該在這’的意思。
好在容棠很快回過神,輕咳了咳,主動問起那個他早就有答案的話題:“這場戲與五殿下有關?”
宿懷璟聞言皺了皺眉,那點棠棠主動給他擦手手的開心都被擊散了不少,有些不悅且哀怨地睨了他一眼,將剛才剝好的那些堅果給容棠吃,壓下心底往上冒的煩躁。
盛承鳴望望兩個人,莫名感覺這話題好像能繼續了,清了清嗓子,道:“紫玉班是江南那邊有名的戲班,前些年來到京城,戲曲比京中流行的那些要溫柔小意許多,而且有些戲……”
他說著頓了頓,偷摸摸地瞄了一眼宿懷璟,然後將聲音放得超級低超級快,再輕一點幾乎就聽不見的程度:“有些戲他們唱的挺大膽的。”
容棠:“?”
系統冷酷無情地提醒:【髒東西。】
容棠:“……”
他咳了咳,沒說話,做賊心虛地瞧了一眼宿懷璟,卻發現後者好像壓根沒聽懂他跟盛承鳴什麼意思似的,見他們頻頻望自己,還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容棠:“……”算了,別帶壞小孩。
系統:【呵!】
盛承鳴渾水摸魚式說完那句話,接著道:“所以京中很多達官貴人跟少爺小姐喜歡看他們的戲,也就滾雪球似的越來越紅火了。”
容棠:“殿下也看?”
盛承鳴一頓,稍稍有點不好意思:“偶爾跟朋友們聚會會去。”
聚會連風月樓都去,去聽一場戲好像也很正常。
容棠這樣想著,卻還是沒忍住叮囑了一句:“容崢還小。”
在場另外幾個人都懵了懵,宿懷璟第一個反應過來,不自覺溢位一聲笑。恰好屏風被人敲了敲,方才抱著果盤出去的小太監又進了來,一樣一樣地將果仁水果碼在桌子上:“龍井在路上了,還請殿下跟世子爺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容棠覺得他們可太高效了,抬了抬眉:“多謝。”
小太監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他,又很快被宿懷璟冷淡的眼眸嚇得退了出去。
倒是盧嘉熙看容棠的眸子越發明亮了。
盛承鳴這時候總算明白過來容棠話裡的意思,耳廓紅了紅道:“弟弟謹記。”
容棠:“……”
得,弟弟都出來了,他可不敢當他親哥。
他拿起兩瓣橘子,分了一瓣給宿懷璟,一邊吃著一邊聽盛承鳴繼續說:“紫玉班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新戲,雖說新戲開場的那一晚一票難求,但願意等等總能看到。而且說實話,戲劇基本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路子,紫玉班之所以火,一來是因為他們演的大膽,二來是班子裡有幾個紅角兒,大家願意捧。”
“今天這場戲的重點也不在劇情,無外乎是民家富貴人家家裡爭奪家產的事。”盛承鳴輕飄飄地說,容棠眸光卻一顫,有些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這還不是重點嗎?你跟盛承星不就是“富貴人家”在爭奪家產嗎?
卻聽他跟著來了一句:“重點是這出戏裡面有一個青樓妓-女被老爺看上納進門,又誕下兒子,結果心思不正做盡了惡毒事,最後自食惡果命斷西
山。”
容棠喝了口茶,心道果然如此。
不論發生了多少變化,多少開展偏離了劇情線,最後總能繞回到男主身上。
原文跟前兩世都發生過這件事,盛承星請的戲班子登臺唱戲,其中飾演青樓出身姨娘的花旦長相驚人,一雙淺色的瞳孔頗具異域風情,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眼波流轉間皆是千萬種風情,勾得在場眾人無不心馳神往。
可唯獨宮裡的那幾位主子知道端倪。
原因無他,那名女子跟已故淑妃娘娘太像了。
原故事線裡,盛承鳴這時候大放異彩,折花會上也沒有庶吉士的彩頭,盛承星雖說出盡了風頭,但到底心裡憋著一股被壓的惡氣。
找誰出都不合適,不能直接對上盛承鳴,六皇子是他親弟弟,七皇子年幼,四皇子與盛承鳴交好,本該是最合適的選擇,但他當時正犯了禍事被仁壽帝禁足。
挑來挑去,自然而然地就挑到了盛承厲身上。
——雖然容棠覺得這麼多理由就是為了給盛承厲加劇情開後宮的。
那名肖像淑妃的花旦名叫蘇蓮兒,與淑妃同族,卸了妝不一定像,但扮上戲妝,帕子一遮,一雙溫婉多情的眸子像了個十成十,更別提她左邊眼角還有一顆顏色極淡的淚痣。
在《帝王征途》的前期,蘇蓮兒一度被讀者認為是女主。
而她也成功地憑藉著與淑妃相似的容貌,一出場就俘獲了男主的心。
盛承厲看著盛承星借用蘇蓮兒諷刺自己,心裡想的卻是這女子真可憐,身如浮萍命如草芥,與冷宮中長大,在皇宮裡步履維艱的自己何不相像?
所以他被人取笑諷刺著,卻在折花會結束前給了蘇蓮兒信物,約定了待他出宮之後定然會想方設法為她脫去賤籍,找一戶好人家說親。
理所當然的,這門親事說給了他自己。
而正像盛承鳴所說,紫玉班在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達官貴人捧,這樣一來,蘇蓮兒的作用就很明顯了——情報人員。
升級流中後宮都是棋子這一點,作者真的利用得淋漓盡致。
容棠心下不帶什麼感情地想著,便聽盛承鳴壓低聲音道:“那名戲子恰好正與淑妃娘娘相似,盛承星是想讓五弟下不來臺。”
在原文劇情裡,盛承厲出冷宮是因為與二皇子交好的四皇子去冷宮欺負他,被仁壽帝知道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丟在冷宮裡雜草一般生長的兒子,大手一揮讓他出了來,同時給四皇子禁足,順帶敲打了二皇子。
如此一來盛承鳴知道盛承星的心思,不但不會管,甚至還抱著看戲的心理冷眼旁觀。
而這一次他本來就想參盛承星一本,他做的死越多越襯他心意,盛承鳴自然也不會管。
前兩世容棠仗著有劇本,不僅幫盛承厲躲過了這次刁難,甚至還反過來打了盛承星一巴掌。這一次他原想著有沐景序跟柯鴻雪在,就算不能提前預知,也總不會讓盛承厲出事,但他們倆今天連攬月閣都懶得來,想也知道不會摻
和這件事。
盧嘉熙聽到皇家醜聞,
有些慌神,
但大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年紀輕膽子大,見大家都不吭聲,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可五殿下不是在養病嗎,這些天的詩會他一個也沒參加。”
容棠原還在想盛承鳴看見盧嘉熙會是什麼態度,就見他跟見了胡蘿蔔的兔子一樣,不僅沒怪罪盧嘉熙插話,反倒雙目都透露出一種慈愛之情,特別像唸書的時候鼓勵學生思考的老師。
容棠看的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偏過頭望了一眼宿懷璟,愈發好奇他到底給盛承鳴餵了什麼迷魂湯。
盛承鳴說:“五弟確實是在養病,但盛承星是折花會的主人,又是他二哥,他從入住淞園開始就一餐飯都沒跟我們一起吃過,於理不合。若是被淞園裡的小太監們嘴碎傳回去,說不定會說他眼睛裡壓根沒有這個兄長。更何況盛承星親自去請,他便是不想來也得來的。”
他說完後像是剛想起來一般,神色有些不安地望向容棠:“表兄可要幫一幫五弟?”
容棠聽見盛承厲名字就煩,道:“皇家的事,我若是插手算是逾矩,回去會被父親責罰的,便是有那個心也無力。”更何況我還沒心。
盛承鳴費勁理解他這句話,一時沒理出來意思,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宿懷璟。
宿懷璟笑道:“棠棠的心力放在我身上就好,分給別人我會吃醋的。”
盛承鳴立馬就懂!他眼睛一亮,道:“我也說呢,懶得管他們那些事,既然來這裡玩,自己玩盡興就好了。”
他絲毫不在乎自己也是二哥,放任二弟欺負五弟回去會不會被父皇罵,反正他不幫,他幫了宿懷璟不開心,他得不償失。
盛承鳴這個榆木腦袋唯獨在這件事上面拎的特別清。
容棠在一邊看得好笑,四人又聊了聊,品過龍井茶,一起吃過宴,宿懷璟帶著他回房午睡。等到暮色沉沉,柯鴻雪跟沐景序又不知去淞園哪一處玩去了,容棠問宿懷璟:“去攬月閣嗎?”
宿懷璟正在煎藥,聞言皺了皺眉,不悅地問:“棠棠要去幹嘛?”
容棠覺出他有些不高興,立馬順毛:“看戲。”
宿懷璟:“?”
容棠:“二殿下不是說今晚這場戲很精彩嗎,不親眼看看我覺得可惜。”
宿懷璟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好久,似乎在確認他有沒有撒謊:“等我煎完藥。”
容棠眉頭跟臉一下全都皺了起來,口腔裡彷彿都有一股子苦味,他試探著打商量:“今晚能不能不喝藥?”
宿懷璟鐵面無私:“不行,大夫說了這藥必須連著喝七天,不可以斷,不然沒效果。”
容棠臉色特別喪,嗅著空氣裡那股子藥味,覺得胃裡發酸,小聲嘀咕:“可你煎的藥好苦。”
宿懷璟微怔,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什麼?”
容棠小聲嘟囔:“你肯定沒按大夫給的方子煎藥。”
宿懷璟:“……?”
容棠甚至覺得自己掌握了證據:“我在家裡喝的藥都沒這麼苦的,都是陳大夫給的方子,差距怎麼會這麼大呢?懷璟你是不是記錯了?”
他猶豫著勸:“懷璟,術業有專攻,你又不會醫術,我們還是回王府之後讓陳大夫重新開個藥方再煎藥喝好不好?”
宿懷璟坐在小馬紮上,手裡拿著小蒲扇,扇著藥爐裡的火,聽完容棠這一番話,又看見他亮晶晶飽含期待的眼睛,沉默許久,笑了。
術業有專攻?
不會醫術?
煎的藥苦?
小世子,你以為你這段時間為什麼不會暈倒呀?
宿懷璟幽幽地扇了扇藥爐,一貫溫柔體貼,彷彿容棠要求什麼他都會答應一樣:“那等回去之後再開方子,今天的還是要喝,你想去攬月閣必須喝了藥再去,不然我不陪你。”
等我回去就給你做藥丸!拳頭大的那種!
醫鬧就算了,還來質疑大夫醫術,你有沒有良心?!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