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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清來人面容時,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呼吸聲清晰可聞,夾雜著少女微弱的啜泣聲。

“教主。”

倒在地上的酥雲扶正時南絮坐起身,抬眸看向被籠在如水月光中的身影。

墨瑾疏離漠然的神情沒有分毫變化,就這般垂眸看著摟著少女起身的酥雲,語調毫無起伏地問道:“你在做什麼?”

若是忽略他面容上若隱若現的笑意,酥雲或許並不會有什麼反應。

但他清楚,墨瑾心情越發不好,臉上溫潤的笑意便會愈發真切,往往能夠讓人不自覺地對他卸下心防。

至於稱呼從少主變為教主,酥雲倒是適應良好。

那日他前往前廳稟報朝廷那支勢力的動向,卻看到素日裡都是打下的簾子罕見地拉開了,被銀鉤環吊起。

於是就顯現出簾子後的景象來,便是見多識廣的酥雲見了,也是心頭一跳。

卻忽然明白為何鄢長老對墨瑾的稱呼從少主變為了教主。

原來教主不,應該說是前教主早就不知死了多久了。

只餘一具被蠱蟲侵蝕殆盡的白骨安坐在交椅上,從暗紋繁複華麗的服飾就能夠看出這就是前教主。

自白骨後走出了個纖塵不染的素白身影,正是墨瑾。

“很驚訝嗎?教主已經死了半年有餘了。”一側的燈盞灑下斑駁的光影,墨瑾的神情帶了點笑,語氣和緩地就像是在同酥雲嘮嗑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然而正是這種沉靜溫和的語調,較那種刻意營造出的威嚴,更令人脊背發涼。

尤其是當墨瑾那雙看似溫潤如浸透了清水墨玉珠子般的眼眸,朝著自己投來淡淡了無溫度的眸光,更是讓人膽戰心驚起來。

酥雲極其自如地就跪下行了個禮,心中甚至沒有半分介懷。

因為魔教素來都是如此,以強者為尊。

魔教教主之位,歷來都是由少主弒殺了親父方能服眾上位的。

所以酥雲並不意外,但讓他費解的是教主留著前教主的屍首是用來做什麼?

那一瞬間,酥雲有過很多猜測,譬如用來養蠱之類的。

但諸多想法最後卻下意識地停留在了墨瑾或許只是單純拿這白骨架子,他生身父親的屍首,當作什麼有趣的玩意兒時而把玩著。

以墨瑾的心性做出這等匪夷所思的事來,也並不奇怪。

很多時候,酥雲覺得墨瑾就像是個喜怒無常的孩童,心情也是陰晴不定的。

旁人生氣前或多或少能夠窺見些許外露的情感,但墨瑾不是如此,往往上一秒他還能笑吟吟地瞧著人,下一秒可能就將此人親自手刃了也說不定。

“屬下拜見教主。”

這已經彰顯了酥雲對他的臣服,墨瑾向來對臣服於自己的人不會過多為難。

眼見酥雲已是跪下了,墨瑾自然沒有什麼為難他的意思。

讓酥雲說完朝廷那些人的動向後就退下。

而如今,墨瑾一手把玩著那隻□□簫,帶了點笑意地詢問酥雲在做什麼。

原本就疏冷淡漠的模樣,被那點無溫的笑襯托出了涼薄之意。

墨瑾那句話問出口後,幾乎是身體都能夠感知到的,整個屋內的氛圍瞬間凝滯了。

酥雲敏銳地感知到了墨瑾那隱隱流露出來的殺意。

淺薄的殺意,但卻絕對不是玩笑。

唯獨他懷中的少女此時此刻還能毫無所覺地摟住了酥雲的脖子,柔軟的語調卻又含著委屈。

“酥雲,我難受。”

是個十足的依賴酥雲的模樣,讓人望之就心軟了。

酥雲瞬間感受到了墨瑾身上漸漸消散的殺意。

墨瑾邁過門檻,雪白的衣襬掃過時發出了細微的摩挲聲響。

他俯身從酥雲懷中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將時南絮給剝下來。

微涼的手指覆蓋上少女滾燙的指尖,將她手中緊緊攥著的衣襟給扯開。

布料裂開的聲響讓酥雲都有些頭皮發麻。

這一瞬間就想起來一回在教主年幼時,他被教中派出去收拾墨瑾做完任務後的殘局。

踏入那個屋子的時候,鋪天蓋地的血腥氣和碎落一地的讓酥雲險些吐出來。

就像是蠱蟲撕碎獵物一般的殺人手法。

而後抱著時南絮的墨瑾起身,面色冷淡地離開了屋內。

留下背後的酥雲緩緩站起來細細地整理著自己衣裳揉出的褶皺,垂下的桃花眸有些黯然。

墨瑾將時南絮帶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香爐裡還燃著厚重的檀香,這段日子裡因為千重蠱前不久才發作過,所以這安神的檀香就燃得格外濃郁,以至於絲絲縷縷的檀香氣可以說是浸入了墨瑾的衣料。

立於榻邊的墨瑾微微側首,像是十分疑惑地觀察著時南絮,眉頭微蹙。

少女所著的玉色蝶紋外衫揉作一團,睡在榻上的時南絮顯然並不安分。

本就看不見的她幾乎是本能地尋找著涼意,正巧手邊就擺著個冰塊一般的物什,而且身上還有自己熟悉的檀香氣息。

要說墨瑾體溫冰涼也是有原因的,蠱人的血難熱,這是旁人並不知曉的秘密。

時南絮溫熱柔軟的指尖捏住了墨瑾的衣襬,發現他沒有拒絕後便開始得寸進尺了。

烏髮雪膚的她晃晃悠悠地坐起身,伸手摟住了墨瑾的脖子,攥著他的衣領想要開啟尋找更大片的涼意,卻找不到途徑,反倒讓自己的手指被他腰際的繫帶給纏繞住了。

她想要更加貼近些好從他微涼的肌膚間尋得涼意。

可真是天道好輪迴。

墨瑾還能記得那夜自己是如何馴服地枕於少女膝上,如今卻輪到她這般親近自己了。

他玉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個意味不明的笑,溫涼的手撩開了少女披散於頸後的青絲,極有耐心地控住了時南絮光潔無暇的後頸。

像是玉盅裡千重蠱壓制旁的蠱蟲的本能。

不得其法的時南絮嗚咽著埋在墨瑾肩頭哭出了聲。

是委屈卻細弱的哭聲,似乎是在埋怨他還能保持如此淡漠一般。

洶湧而來的熱意讓時南絮根本無法思考,只是抽抽噎噎地哭著,纖長濃密的羽睫尖沾上了碎玉珠子般的淚。

居然就這般哭著將人撲倒在了榻中錦緞之上。

她趴伏在墨瑾耳畔委屈地說道:“幫幫幫我呀。”

墨瑾倒著實沒想到時南絮會哭成如此可憐的模樣,輕輕地笑了一聲,銜著時南絮瑩白的耳尖,難得溫聲說了句,“時姑娘要何人來幫你?”

鼻尖是熟悉的檀香,混沌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人來。

時南絮嗚咽著道:“殷公子”

難以與人共情的獵人極其有耐心地循循善誘,“如何幫你?”

眼尾溼紅帶淚的少女有些疑惑不解,卻還是摸索著牽住了他微涼的手。

在墨瑾微沉的眸光中,他看著時南絮像是無知的小獸幼崽般,輕輕地含住了他冰涼的指尖,而後順著在他手心落下了個輕若羽毛的吻。

用於控制蠱性的理智被潰了堤壩的洪水衝散。

可真當微涼的指尖點撥過如軒窗外晶瑩帶露,惹人憐愛的木槿花之際,時南絮又瑟縮地噙著淚要踢開他的手說怕涼。

墨瑾垂下眼看了她良久,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地笑了笑,那雙涼涼的眸子染上了不知名的色澤。

他摟著這怕涼卻貪溫的人到了魔教後山的一處溫泉中。

平日裡淡漠無心的白衣教主此刻冷情的俊臉,或許是被氤氳蒸騰的溫熱水汽給染上了不太醒目的薄紅,有力的手臂攬著時南絮的腰肢,防止她滑落下去。

溫潤的溫泉池水功不可沒,一直待到暖了墨瑾才放任時南絮含淚隨意而為。那種險些要被吞沒了的感受讓墨瑾微微往後仰首,顆顆剔透的水珠順著他濡溼的鬢髮滾落而下,眼尾是和時南絮分毫不差的緋紅。

墨瑾扶由著時南絮用雪白的貝齒咬過自己的頸側。

他冷白的膚色託時南絮的福,留下了許多硃砂印,交錯著鮮紅的長痕。

“真是貪心。”墨瑾色澤淺淡的唇微啟,在她耳邊慨嘆了一聲。

空曠的溫泉中不過須臾便可聞如瀑布般撞擊拍打岸邊的聲響,合著聲聲破碎的林雀脆鳴,分外動聽。

霧氣氤氳的水面不斷盪開圈圈漣漪而後消失,湧動的泉水沖刷而去剔透皎潔的異樣水流。

明明欺負人的是時南絮自己,可她卻先承不住地委屈含淚要逃,但腰際的桎梏讓她無處逃離。

“膽子真是大得很。”墨瑾這般淡淡地說著,依舊是那涼薄寡情的模樣,可言語間卻是毫不掩飾的來源於千重蠱的食慾,“既然貪了要,怎又可以耍賴呢?”

“這般貪心,便不能怕撐著了。”

他說話時的嗓音也是涼的,像是晚秋的湖面下了層薄薄的細雪,卻蘊藏著幾分難言的色彩。

濃厚的檀香將人牢牢桎梏其間,無處可逃。

檀香瀰漫的屋子裡,香爐靜靜燃著檀木香,升起了嫋嫋的煙霧。

終於尋回了意識的時南絮倏地醒來,卻發覺甚至還含著微涼的玉,只覺得腦中轟地一聲炸開了。

很顯然,不是玉,而是墨瑾。

自飲下配好的果飲後的記憶如潮水般紛沓而來,讓時南絮覺得眼前一黑,有些窒息。

不,她眼前本就是漆黑一片的。

讓她指尖都在抖的是,自己似乎將救了她的殷懷瑜給欺了個遍。

時南絮甚至能夠想起來自己是怎麼咬他的。

墨瑾素來淺眠,在身旁人有細微的動靜時就已經醒來了,於是瞬間就從原本淡漠冷清的狀態切換成了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將自己特意予以她的緩緩退出來。

清沉的嗓音含著淡淡的歉疚,“時姑娘”

起身時,墨瑾似是無意間讓時南絮的指尖劃過了他手臂上被抓傷的痕跡。

已經結了層淺色的痂。

以時南絮的力道自然是不可能傷他那麼深了,至於是怎麼來的傷。

墨瑾臉上的神情未變,垂眸看著時南絮瑩白的指尖,這傷怎麼來的並不重要。

指尖傳來了結痂後傷口略微粗糙的觸感,甚至他退開時,順流而下的感覺讓時南絮唇抿得更緊了,耳垂紅得好似要滴血了。

良久墨瑾才聽到少女顫顫巍巍哭得有些沙啞的嗓音。

“殷公子,能叫水嗎?”

雕花朱漆木門在身後關上,發出了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

院落屋內的光線昏暗,絲絲縷縷的光線順著窗稜投下,寒蟬悽切入耳。

踏入房中的錦衣衛先是瞧見殿中的碧玉擺件,而後順著那剔透的綠光看到了一旁坐著的督主。

江慕寒接過四喜遞過來的熱茶,輕輕抿了口,溫熱的茶水就這般潤紅了他淺薄的唇,他垂眸凝視著茶水中的倒影,“聽聞前陣子孤劍山莊被魔教夜襲,滿門盡滅了?”

“回督主,前往察看的人回來報信,說是沒一個活口留下。”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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