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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家宅反亂幾天,文侯夫婦不見面不講話。
文侯每當下朝,就往薄氏房裡歇著,出去酒宴應酬,常常整夜不回。
文侯夫人與他僵了幾日,見他並不回心轉意,自己先慌了。
女兒文紅藥那院裡,更是棘手。
晉王府隔三差五叫紫芫過去,又是賞花又是騎馬,說不完的花樣藉口。
紫芫偏又輕賤,去時花枝招展,回來如雨打芭蕉。
這日夜半回府,竟折騰得衣不蔽體,將鞋襪都丟了,被丫鬟攙扶著赤足進房。
最令人鬧心,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青天白日講床笫事,故意令文紅藥聽見。
等文紅藥氣急打罵時,她便哭天搶地尋死覓活,弄出許多做作模樣。
大小姐氣得倒仰,竟沒有轄制她的辦法。
臨到端午將近,文侯夫人終於忍耐不住,將家中管家嬤嬤找來,強撐著吩咐。
“近來家裡事多,連端陽大節都忘了。總要全家團聚,飲雄黃解粽。外客不必多請,上回嚴府打醮尚未還席,只請嚴丞相夫妻與書轍就罷了。書欽的事務繁忙,不必勞煩他。”
眾僕人見夫人率先服軟,自是歡喜,都道:“正是!這些日子事多,咱府中許久未團聚飲酒。”
管家與僕人四下張羅。滿院張燈結綵,五色絲線繫著艾草菖蒲。
滿院奇花異草點綴,將花園收拾得鶯飛蝶舞香氣馥郁。
端午這日陽光和煦,後宅正堂高搭綵棚,上頭綁著各色紙鳶。小世子帶著長命鎖,紅藥綠棠紫芫姐妹身佩五色香囊。
文侯夫婦在棚內上座,八個姬妾分坐左右,一家人笑意滿臉各懷心思,吃酒解粽看歌舞百戲。
文侯要請晉王過府,文紅藥死命不肯,生怕紫芫不知廉恥,又在家中苟且。
外客只有嚴丞相夫婦與二公子嚴書轍來了。這一家子在客位上座。一時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酒宴上,前日“小產”的薄姨娘最為花枝招展,率先提著酒壺上來,給文侯夫婦把盞,跪在夫人跟前,不端不正磕頭。
“前日頂撞夫人,是奴家豬油蒙心,失心瘋病犯了。有道家有千口主是一人,夫人抬手時我就過去了,夫人不抬手我過不去。夫人好歹吃一杯,將奴家當做個紙鳶兒,放了就罷了。”
她說著話一句三扭,軟弱的跪不住似得。文侯夫人看這賤人便恨,有心不理,怎奈與丈夫解不開怨憤。
抬頭看嚴丞相夫婦,見嚴丞相舉杯朝她點頭,嚴夫人更是含笑解勸:“姑太太何不接了這杯酒?你們姐妹和好,姑老爺才好放心。姑太太見我們府中,也是姐妹許多人,平日吵鬧些,逢年過節依舊和氣!”
文侯忙笑著舉杯,敬給嚴丞相夫妻,嘿然道:“內兄有福氣,嫂夫人治家有方!”
嚴丞相滿飲笑道:“妹夫哪裡話!我這個妹妹雖脾氣衝了些,可心底熱絡,妹夫多包涵她!”
嚴夫人也飲了一杯,幫腔解圍道:“姑太太,大家吃一杯!”
文侯夫人見眾人之面,只得從薄氏手裡接酒飲了一口。
薄氏又拜了兩拜,起身便坐在文侯身邊,斟酒佈菜服侍,恃寵而驕目中無人。
表面上夫妻和好,小世子也抱來放在夫人跟前,文侯夫人摟著兒子,只做看不見賤人作妖。
偏那下首坐著的小妾嘴裡不閒著,還要指桑罵槐閒打牙。
七姨娘齊氏笑道:“薄家妹子前兒剛小月,今日就出門,小心風撲了身子!”
五姨娘吳氏冷笑道:“出門算什麼?人家小產沒兩天,倒留下侯爺在房裡。這些日子,侯爺往她房裡去了多少次!”
柳氏坐在二人中間,低著頭裝低調。
誰知齊氏叫她:“六姐,前幾個月老爺倒寵你多些,現在也冰鍋冷灶的。咱們姐妹倒好,全是擺設。”
柳氏這才笑道:“去哪房都隨他,不過就是咱們姐妹幾個人。這般閒說閒話,倒好像是爭侯爺似得。讓舅老爺舅夫人笑話。”
吳氏連忙道:“六妹會說話!不似上頭那個,仗著年輕幾歲,剛進府一年,慣會霸攔漢子!把侯爺哄得離不得她,挑唆人家夫妻反目!”
“她自說自話小產,誰看見孩子?倒會挑唆侯爺嫁禍夫人!如今她狐媚侯爺,怕過不了幾日,肚子裡真有貨了!”
她們正說風涼話,誰知讓薄氏遠遠聽見一兩句。
她杏眼一翻,冷笑道:“各位姐姐說什麼笑話?侯爺正在盛年,姐姐們都如花似玉的。誰不會生養?三年兩載養活一個,怕什麼!”
幾個小姨娘不知輕重,閒談取樂爭寵。
可老姨娘們都不肯開口。她們入府日久,見識過文侯夫人風雷手段,各個斂神頷首不發一言。
文侯夫人聽得姬妾們陰陽怪氣,雖板著面孔不露,心中早已恨毒了。
酒過三巡,上面歌舞暫歇,演起百戲來。
一時飛丸疊案盤鼓魚龍,眾人方才停了話語,專心看戲喝彩。
綠棠坐在席間,見紅藥不在。紫芫穿件大紅大紫的闊袖長衣,頭上滿插珠翠,得意洋洋與丫鬟說笑。
素素附耳回稟道:“方才晉王府送來節禮,三位小姐與小世子,每人一個五色絲絛鏤金葫蘆。另外多給大小姐與三小姐,各一套盤金絲點翠頭面。大小姐因東西與三小姐的一樣,有些不高興。誰知道,晉王私下給三小姐一雙金縷鞋。她更氣瘋了,先回屋了。”
綠棠不經意往下一撇,紫芫已經將新鞋穿上。金線滿繡鴛鴦,鞋尖綴著金珠金鈴,動一動都是琳琅清脆。
綠棠沒聽見,方才紫芫故意氣紅藥的話。
“前次侍奉殿下,他將我繡鞋弄汙了,今日特賞了雙新鞋。殿下說,金縷鞋靜處有幽聲,行動擺金鈴。若是榻上搖動,盛過金風玉露。殿下令妹妹貼身伺候時穿著。”
文紅藥不瘋才怪。
綠棠含笑喝了兩口雄黃酒,抬頭時忽覺不祥。
有一縷賊光總是盯著她,令她飲食不安。
嚴書轍!
他依舊賊心不死,酒宴中眼光心思都落在綠棠一人身上。
“素素?”綠棠冷笑著,側頭吩咐:“將我妝奩裡面封好的檳榔荷包拿過來。”
“荷包與檳榔都是外頭鋪子裡買的次等貨,小姐要帶麼?”素素扯下自己腰上的檳榔荷包,“小姐先帶這個,我回頭給小姐新秀一個?”
“不必,就拿那個。”綠棠說著話,故意雙眸含笑,迎上了那道賊兮兮的目光,“這種貨色,正配那個!”
素素聽了綠棠細細囑咐,與靈兒同回西園取東西。
綠棠也推醉,往後花園款步而行。
“綠棠妹妹?幾日不見,妹妹又出落的更標緻了!”
果不其然,這畜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搖著扇子緊緊貼著,讓綠棠無處可躲。
“二公子。”綠棠端正屈膝行禮。
嚴書轍慌忙搶上兩步,雙手攙扶她起身,“妹妹休要行禮,哥哥受不得!”
他的手摩挲綠棠臂膀不肯放開。
“二哥哥休要拉扯,讓人家說閒話。”綠棠故作羞澀,閃著眼睛往四下檢視。
綠棠從來只叫他做“嚴二公子”,這聲風情萬種的“二哥哥”倒是頭遭出口。
嚴書轍聽得她嬌俏軟語,簡直如吃了半碗通竅丸,全身通暢氣血橫流,竟不知姓什麼了。
“前日我求姑母做媒,誰知妹妹不樂意,鬧得你們侯府家宅內亂。好妹妹,你不知哥哥心裡早就取中你,若得不著你,如何活的下去?”
嚴書轍身長玉立面相英俊,只可惜長期縱慾,目下青紫印堂發青,頗為破相。
綠棠薄面含嗔,掙開了兩手,往花園池塘邊走,口裡冷笑道:“崇仙觀打醮,二哥哥請老道士說我不祥,把我拉下馬,讓你親表妹當王妃!還敢在我跟前論哥哥妹妹!呸!”
美人生氣自帶五分嬌俏可人,嚴書轍色迷心竅,連忙追過去將人攔住。
“那老道士看面相說的,我有什麼辦法?需不是我攛掇他的。好妹妹,你不知晉王也是個混賬,做王妃沒什麼好的。你不做王妃,正好全了咱們的緣分!”
綠棠自是不領情,氣哼哼道:“別叫我啐你了!做王妃的是你至親妹妹,我是什麼外四路東西?”
嚴書轍再看不得她撒嬌生氣,一把摟住笑道:“她不過是表妹,綠棠妹妹才是我放在心坎裡的親妹妹!”
說罷欺上來亂親亂摸,嘴裡胡喊亂叫“親親妹妹”不絕。
綠棠哪容他輕薄,用力推開他,心中雖恨臉上卻笑,站在池塘邊石頭上,故意道:“咱們好好說話,若再這樣,看我不拉著你跳湖!”
說罷笑的花枝亂顫。
嚴書轍自少年時就覬覦綠棠嬌媚可人娉婷妖嬈,只恨她恪守閨範以禮自持,竟不能到手。
如今見她也是輕浮女子,眼見著肉到口邊,怎不大喜過望?
他笑著在池邊站立,無奈揮手道:“妹妹當心些,休要廝鬧!”
“哪個與你鬧了!”綠棠嘟著嘴做鬼臉,指著他笑道:“你姑母指著你與我訂婚,要昧我的嫁妝,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族老爺爺出頭,我竟成了窮丫頭!”
嚴書轍忙道:“好妹妹,親妹妹!你只人過來就好!我們丞相府什麼東西沒有?金銀圓扁的寶貝,妹妹只管拿去打水漂玩!哥哥哪裡稀罕你的嫁妝?”
綠棠冷哼一聲,又道:“說的好聽!讓我給二哥哥做妾,沒名沒份的,將來還要給你少夫人當丫頭!我肯受這等欺負?”
“我怎麼捨得妹妹做小?將來你兩個不分大小。我與周家丫頭只見過兩面,哪裡認得她?當家也是妹妹你,受寵也是妹妹你,連兒子滿都是妹妹你的!”
這畜生的猥瑣像貌,與前世頗有些神似。
綠棠臉上笑意滿滿,心中已有殺意。
“啐!哪個與你生兒子!羞死人了!”她用手帕捂著臉,嗤嗤的笑起來,嬌媚無限。
嚴書轍只覺五內俱焚,一步衝上去將人抱住,喘著粗氣猥瑣道:“綠棠妹妹,哥哥自小看你長大,恨不得早在討你在房裡!你不知道,哥哥為你,落下一身的病。若得不著你,可不就要死了?”
綠棠訕笑的不動,死死盯著他雙眼,輕笑道:“哥哥如何不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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