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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棠本已睡下,挑起帳幔輕問:“怎麼知道的?”

婆子跪在地上臉色驚懼:“張小娘讓老奴去那邊找三小姐,在門口看見的。”

“人打的血肉模糊,白灰堵口,草蓆裹身,從角門抬出去的!”

她竟把妙雲打死了。

自幼的心腹,替她做過多少隱秘事。為風流韻事下狠手,豈不是自斷手臂?晉王府如何交代?

文紅藥雖然心狠手辣,怎會做這樣沒腦子的事情!

綠棠命素素拿五兩銀子給她,繼續聊閒話。

“怨不得人家說侯府只會面子禮,做出來的事都夠瞧的。小姐房裡打打殺殺,成什麼體統!”

婆子千恩萬謝,磕頭道:“她們哪像二小姐,從小是菩薩心腸!”

綠棠打個哈欠,雙眸含了幾分犀利。

“張小娘總是攛掇著三小姐亂跑,你們也不勸著點。人家本就看不上紫芫庶出,還上趕著去討罵。”

婆子忙低聲道:“我們底下人不好攔。可這回怕把她們也嚇著了。”

“她也看見這事?”

“三小姐連鞋都絆掉了,回房和她娘嘀嘀咕咕半夜沒睡。老奴想,她們娘倆個肯定是嚇著了。”

打發婆子出去,綠棠與素素披著被子思索。

“大小姐想嫁晉王,吃妙雲的醋,所以將人打死。”素素猜測。

綠棠緩緩搖頭:“妙雲進去的時候,晉王早已昏睡,並未真的寵幸。文紅藥一審便知是我們擺佈。若妙雲去王府告訴明白,晉王只會怨我胡鬧,而與文紅藥更親近。”

“一旦殺掉妙雲,這些事都說不清。晉王會責備文紅藥做局失敗還嫉妒心重,她才真的吃啞巴虧。”

“那她為什麼還要殺人呢?”素素冥思苦想。

“我猜想,妙雲知道文紅藥的機密,但不能讓晉王殿下知道,才會下死手滅口。”

可這秘密究竟是什麼呢?

主僕二人睏倦已極,暫時想不出情由,迷糊睡下了。

夜半無聲的晉王府別院,齊王蕭元慕正在與心腹長史尉遲峰徹夜長談。

“本王已與晉王兄說好,下月搬回自己府邸去。”

“是。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何況晉王府處處險要。為殿下安全著想,咱們王府雖殘破些,好歹關防嚴密。”

齊王蕭元慕自幼在北燕做質子,後又戍邊多年,京師齊王府失修十餘年慌破不堪。

搶修一半就要入住,與他身中慢毒有關。

“虧我那王兄,好沉穩心思。”

皇家兄弟相殘禍起蕭牆,他回京一個月,王兄就迫不及待的下手。

虧得蕭元慕久經沙場,練出些沉穩功力。

“殿下回京只領了親王爵位,晉王便如此狠辣。若殿下有實職,他豈不是要?”

長史尉遲峰憂心不安。

蕭元慕不屑冷笑:“明日你出城,將本王帶的十二營玄甲軍,改駐在北郊九公山!”

“那裡是晉王的封地,殿下忽然壓制王兄,只怕陛下責備。”

“九公山是駐守京師的關塞,一直掌握在晉王手裡,陛下早就不滿意了。現在我做什麼事,陛下都不會責備的。”

“是!”

他們正說著話,心腹侍衛端藥盞進門。尉遲峰親自嘗過無誤,將藥碗遞過去。

“殿下的慢毒消去不少,看來文二小姐的藥方沒問題。”

蕭元慕斜倚臥榻深思,深沉穩重不似人前莽夫模樣。

晉王兄忌憚他,使出陰險招數,他早有預料。

可這位未來王妃文綠棠橫插一腳,卻讓他頗為琢磨不定。

難道是她發覺自己的婚約有變數,要另謀他路?

“屬下探知,晉王有意改娶文氏大小姐,文侯是同意的,只是陛下還在猶豫。”長史尉遲峰試探問道:“既然文二小姐示好,屬下派人聯絡她一下?”

蕭元慕止住:“不必。這丫頭神頭鬼腦不可捉摸。我們少招惹她為妙。”

“屬下遵命!”尉遲峰躬身告退。

蕭元慕半閉著眼睛休憩。

綠棠的嬌美模樣,又浮現在眼前。

妙人兒媚態天生雙目多情,軟香溫玉倚靠在懷中,句句鶯聲燕語至今縈繞耳畔:

“殿下所欲,臣女予取予求……”

“殿下要我身體,臣女甘心奉上……”

“這裡幕天席地,殿下多憐惜呢……”

蕭元慕覺心裡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文侯是晉王爪牙天下皆知。

白日神思清醒,他自知決不能和文家女兒有牽連。

可在夢裡,他無法自持,不知與這丫頭苟且了多少次!

夢中柔鄉春暖,他雙手扣著嬌媚酥骨的盈盈腰肢,猛虎出籠般啃噬著白皙脆弱脖頸,一夜如醉如痴。

可醒來後,身邊冰寢冷榻,懷中空空如也,唯有蕭蕭月色淒涼。

蕭元慕皺著眉頭,他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她在夢中叫個不停,今夜又不能安寢。

這一夜綠棠無夢,睡得很好。

清晨時,大小姐文紅藥便派來了郎中,給張小娘看病。

綠棠特意在旁,郎中半天診不出毛病,只好開些養肺止咳的藥方糊弄。

張小娘拍著床作妖,罵綠棠沒有良心不孝庶母,吵著要去二老爺二夫人靈前哭訴。

綠棠讓人抓藥煎湯,不由分說給她灌了下去。

“小娘放心吃藥,不等您去,他們夜裡會來看您的。”

她再不猶豫,反手在湯藥中加了一味治哮喘的良藥:“天仙子”。

這東西服用多了,能令凡人昏昏欲仙,幻夢迷亂。

一天吃三服藥,張小娘的病果真好多了。不但不咳嗽,連話都說的少了。

親為庶母煮藥,下人們都說二小姐知禮孝順,各個讚不絕口。

真心的好意,看熱鬧的沒人在意。演出來的好,他們各個喝彩。

牆頭草跟勁風,綠棠的風略微硬些,野草便呼啦啦倒了過來。

“小娘病了,咱們院的家事讓二小姐掌管好些。”

“小姐管事自然是好,只可惜人手不夠。“

小院僕人少,且被張小娘把控多年,綠棠接手必須另調忠心義僕。

唯一能信任的人,除了素素只有當年跟隨過父母的二房老僕。

她打定心思往侯府正房,該給伯父伯母請安了。

文侯夫人與紅藥都在正房。

妙雲死了,文紅藥另選了個貌美丫鬟,改名“妙雲”送去王府。

她正與母親說這件事。大小姐看待身邊人,連狗都不如。

綠棠行禮已畢,率先開口提了兩件家事。

第一件,張小娘病重,二房的賬目份例綠棠要親自經管。

第二件,小院的僕人不夠用,須將原先二房舊僕調回做補充。

沒等母親說話,文紅藥語帶嘲諷:“二妹妹沒出閣就想當家,急著攢嫁妝麼?”

綠棠滿不在乎地嬉笑:“自從我父母去世,主人只少了兩位,僕人倒少了一二百個。”

“現在茶水針線都要自己做,過幾天怕是挑水燒柴也要我動手。這麼下去,別說攢嫁妝,不一定能活到出閣的日子呢。”

文侯夫人微蹙雙眉,不悅道:“綠棠,平日看你穩重,怎麼說胡說怪話!”

綠棠撒嬌笑道:“侄女和大姐姐說笑話,伯母怎麼吃心了?”

文侯夫人道:“你小娘病著,姑娘管家不合規矩。你看大姐姐何曾管家事?等我派個嬤嬤替你管。”

派她的陪房嬤嬤,豈不是引狼入室?

綠棠笑道:“大姐姐不管家,因為她有母親在堂。說小姐管家不合規矩,難道奴才管家倒成規矩?”

“伯母別怪我輕狂。若讓我在奴才手下討生活,我必帶著妹妹碰死,找我父母說理去!”

文侯夫人氣得臉紅,將茶杯一摔。

“你這是與長輩說話?”

綠棠滿臉堆笑,可雙眸如冰:

“侄女一句話說不好,您就急了。我在伯母跟前看眼色受委屈是應當的,可讓我看奴才眼色卻做不到。伯母若做不了主,將伯父請出來說說。”

說曹操曹操到,文侯爺從屏風後走來。他聽了半天,眉頭緊鎖。

“二丫頭為何咄咄逼人,沒有一絲大家風範!”

昨天綠棠哭訴一路,滿府下人竊竊私語,說文侯夫婦欺負孤女。

今日上午,這故事在京師城內傳了個遍。

文侯下朝聽見了幾撥同僚議論。

侯府宴客,兩房的小姐穿戴對比太明顯,怎不讓人說閒話?

二房無子繼承只有女兒,文侯自認伯父統管家產天經地義。

可他向來自尊自大,戳脊梁骨的閒言碎語決不能聽之任之。

“伯父,侄女說句笑話,不就是管幾兩銀子月錢,再撥幾個僕人,又不是什麼大事!”

綠棠似笑非笑,故作嘲諷。

文侯皺眉責備道:“咱們侯府是京師頭等人家。小姐家爭月例爭僕人,傳出去成何體統!”

綠棠嗤笑,連忙用手帕捂著嘴。

“我一沒要母親嫁妝,二沒要祖宗宅邸,三沒要父親家產。自己連零花吃用都爭不到,難道等過繼個弟弟替我爭?”

文侯夫婦臉上都不好看了。

看來這些話直插他夫妻的心尖。綠棠決定再加一把火。

“伯父伯母膝下只有世子弟弟一個獨苗。要我說,若伯父再有兒子,無論嫡庶都過繼到二房承繼香火,那才是合規矩的好事!”

文侯有些尷尬,可她夫人臉頓時黑了。

她是大梁丞相的妹妹,出身貴重非常。自她嫁過來,治家嚴苛。文侯妾侍八房,沒有半個庶子女出生。

如今她年過四十,難再生育。下面姬妾若知生子可繼承二房家產,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

“這是姑娘家該說的?”

文侯眉頭緊鎖,不願再繼續爭論下去,生怕惹惱夫人。

“好了!你院裡的份例自己管,再將你們二房原來的老僕人叫幾家去,從此後消停些!”

“謝謝伯父伯母!”

綠棠臉上歡喜,心中冷笑不止。

開個小窗你們偏不讓,要掀房頂你們倒慫了!

綠棠達到目的轉身告退,忽然看到妝容精緻秀麗的文紅藥,面帶譏誚笑意漸濃。

如果綠棠沒猜錯,文紅藥已經開始了新的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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