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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酒宴盡歡而散,花廳的風流韻事,大家一笑而過。
送客時,紅藥綠棠姐妹陪文侯夫婦行禮。
文侯本想將妙雲送給晉王了事。
卻被女兒文紅藥攔住,她對晉王款款下拜:
“能侍奉殿下是妙雲的福氣。我與她相伴多年情同姐妹,今日倉促,閨閣情誼未敘,妝奩也沒齊備。懇請殿下寬限,明日送妙雲過府。”
此話在情在理,蕭元輝自然同意。
蕭元輝、蕭元慕兩位親王門前上馬,文家人在門口肅立恭送。
綠棠抬頭與蕭元慕眼神交匯,他眼神劃過好似沒看見,摧馬向前,被眾人簇擁而去。
雙馬並轡,蕭元輝在懷中摸索尋找。
蕭元慕按轡徐行漫不經心。
“晉王兄可是落下了什麼?”
蕭元輝在找繡帕,淡綠絲絹繡折枝海棠,幽幽清香醉人。
酒席剛開宴時,文紅藥就將這帕子悄悄遞給他,眼角眉梢帶著輕柔笑意。
“晉王殿下,臣女已勸過二妹綠棠,她願在後園服侍。將來,我姐妹願效仿娥皇女英,共事殿下。”
蕭元輝大喜過望,為她斟酒相謝。
“大小姐賢淑文德,必為賢妻。本王下月便奏明陛下調改婚約,立大小姐為正妃,綠棠為妾侍。有你二人在側,本王福祉不淺。”
“臣女謝殿下。”
紅藥將酒飲盡,雙頰紅暈不勝酒力,故作醉意嬌羞:“殿下還不過去,別讓二妹等急了。”
自古最難消受美人恩,蕭元輝儼然左擁右抱態度,低低笑語:“大小姐如此恩情,本王怎肯舍你而去?”
文紅藥紅著臉推他:“殿下去吧,臣女只求您不忘今日恩情。”
蕭元輝看得左右無人在意,起身離席。
“殿下?”紅藥拖住他衣袖,仰頭而望淚眼閃爍,耳語羞怯動人:“綠棠年少不知人事,殿下千萬疼惜她些……”
話已至此,紅藥說不下去,羞慚的低頭扭著手指。
蕭元輝酒意上頭,再無顧忌,俯身調笑,“不必憂心她。待大婚之日,本王疼惜你,定勝她百倍!”
“殿下,非禮勿言呢!”紅藥以袖遮面,嬌羞一笑。
蕭元輝轉屏風往後園去了。
他們酒宴上竊竊私語旁若無人,蕭元慕耳聰目明,看了個輕輕楚楚。
“王兄何處去?”
“本王醉了逃席,你敷衍文侯爺一會兒!”
蕭元慕與他擦身而過,撿到了他袖中落下的繡帕。
他悄悄跟往花廳,正看見文綠棠帶著丫鬟跳窗遁走,急切中險些落水。
侯府的宴會果真是熱鬧。
宴席上,晉王與未婚妻堂姐眉來眼去商議姦情。花園裡,文綠棠勾引準小叔要當場獻身。
這對未婚夫妻,簡直稱得上人間無恥極品!
蕭元慕握著綠棠的手帕,頗覺反胃噁心。
療毒之情不可不報。他冷笑著將手帕丟給了心腹長史官。
兩位親王對侯府公子小姐皆有賞賜。
“齊王賞的是北關木雕。”素素將錦盒開啟展示。
綠棠端詳著木雕靈巧刀工,餘光忽瞥見錦盒內平鋪的繡帕。
淡綠絲絹繡折枝海棠,正是尋找的那一塊!
“怎會在齊王賞賜錦盒裡?”
素素抓起送到小姐跟前。
繡帕乍看有些汙漬,細看卻是炭筆龍飛鳳舞的兩個字:
“兩清”。
筆鋒雄健有力,定是蕭元慕手筆!
綠棠捏緊手帕,扶額苦笑:“我們的動作齊王都看見了。繡帕被他拿著,難怪找不到。”
素素疑惑道:“他會告訴晉王麼?”
“不會。我點破慢藥之毒,他必懷疑晉王有意害他。他知道我與晉王有婚約,還送還手帕保全我名節,說明他料定我與晉王不是一心。“
“手帕上“兩清”之意,是不想介入其中。他滿眼只看到女兒家攪局,卻不知我們目的如何,只會穩坐看戲。”
燈燭剔透閃亮,綠棠的話語思路清晰。
“小姐和昨天不太一樣,出了什麼事麼?”
素素坐在腳踏上,捧著臉抬頭看她,兩腮紅通通的。
“不但和昨天不一樣,彷彿與前些年都不一樣。”
燭火跳動點染眸子,綠棠眼中燃起烈火。
“咱們受過許多凌辱委屈,都怪我懦弱無能。再這麼混沌下去,惡人越來越猖獗,我的命運也越來越糟糕。不如奮起一搏,將仇人滅掉,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仇人是大小姐,她誣陷您!還有晉王,狼心狗肺的畜生,不顧婚約想非禮小姐!”
素素恨得咬牙切齒。
“不光是他們,還有文家人。”綠棠輕聲道。
“哪一個?”
“每一個!”
前世的誓言未忘,她不會放過文家的每一個人!
“從今天起,我會細緻籌劃,步步為營。什麼侯門富貴,皇室婚約,骨肉血親。他們用來拿捏我的東西,全都不再理會。我與他們不共戴天!”
“仇人可不少呀。”素素哆嗦了一下。
“你害怕,我不怪你,等有機會時,我放你走。”綠棠憐愛地摸著素素的毛茸茸丫鬟髻。
“我不會走的,早等著小姐報仇這一天呢!”
素素做個鬼臉,露出尖尖的兩顆虎牙。
綠棠沉吟思量,回想著這次不太成功的佈局。
晉王進花廳中迷香昏厥。妙雲是從酒席上引出來,用麻沸散放倒抬上花榻的。
素素妙手空空,在宴席上偷文紅藥的金釵。綠棠則將字條裁掉落款,畫上紅芍花。
如此一來,活像是妙雲替大小姐傳情,結果紅娘丫鬟撬了鶯鶯小姐的西廂約會。
可惜倉促佈置沒能發揮大作用,只將文紅藥的侍女剔除一個。
妙雲是文紅藥爪牙,陰狠毒辣不在主人之下。
如今逼妙雲去晉王府只是暫時離間,將來若說開此事,說不定還會成為侯府與王府的紐帶。
如此算來,簡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沒得到任何實質利益。
綠棠讓素素將手帕收起,囑咐貼身私物必須嚴謹,不能再給人可乘之機。
“咱們院,能進小姐房裡拿東西的,一定是張小娘。這幾天張小娘總讓三小姐往大小姐那院跑,帕子必定是她們拿了!”
素素氣憤憤地說著。
二房小院除了綠棠,還住著庶母張小娘與庶妹紫芫。
綠棠本以為她們是自己死前才被文紅藥拉攏的。現在看,這母女倆早不是一條心。
前世步步陷阱,多半是她們背刺的結果!
攘夷必先安內——與其硬攻強敵不如先平家賊,身邊的漏洞不彌補,將來必定腹背受敵。
綠棠眼前豁然開朗!
不及細想,屋外已傳來張小娘的聲音。
她搖搖擺擺走來,大馬金刀往對面坐下,掩著口咳嗽,叭叭叭一句不停。
“想抽空保養身子,奈何你們姐妹不讓人省心!今日府上宴客,姑娘偏偏得罪大小姐。我險些嚇死,趕忙叫紫芫給人家賠禮去。“
“姑娘和晉王爺有婚約。晉王要人伺候,也該是你趕著去,怎麼讓妙雲拔了頭籌?自家爺們都籠絡不住,誰不笑話你?”
“我的病本就不好,為你急了半日,又重了好些!想用些好藥吃,又沒這個錢!大小姐倒好心,說明日派郎中來看看。”
她看時候不早,連忙朝著房外高叫:“把宵夜擺上來一起吃!”
文侯府家規森嚴,綠棠與紫芫的衣物飲食按照主子小姐供奉,張小娘卻是妾室通房份例。
她仗著綠棠善良懦弱,無論月例、穿戴還是飲食,都要佔足便宜。
婆子們將宵夜擺開,請小姐用餐,素素立在身後佈菜。
張小娘坐在上首,首先舉箸,還絮叨著嫌菜色不好。
復仇即將開始,就拿張小娘頭一個祭旗!
“這是什麼規矩?”綠棠並未動筷,雙眸微啟語氣鄭重,“二房院裡養出野人了?我還沒坐下,奴才倒上了桌!”
眾婆子只知綠棠軟弱,不知為何突然發難,一時無人應答。
素素怒問:“小娘是哪個牌位上的,敢坐在嫡小姐上首?您是沒吃過飯,還是沒捱過打?”
張小娘當即愣住。她自持庶母,欺綠棠年少,拿捏許多年,萬沒想到她突然硬氣,半晌才摔筷子罵道:
“沒良心丫頭片子!自從二老爺二夫人去世,誰撫養你成人的?我好歹是長輩,讓小丫鬟罵我?”
烏木鑲銀的筷子叮叮噹噹飛了老遠。
綠棠冷笑:“你記得我父母就好。他們在世時你只是婢妾,現在衣食無憂就該知足。我勸小娘不要生事,讓人笑話二房沒尊卑。”
張小娘張口結舌滿臉漲紅,還要罵人,卻被婆子們勸住。
綠棠隨即命人:“小娘身子不好,大小姐不是明日派郎中給你看病?派兩個人送她回房,不許再出門!”
眾婆子看綠棠的臉色沒敢多話,半拉半勸將張小娘拖走。
剛到院裡,素素掀簾子出來,板著小臉指著眾人。
“咱們都是二房的人,二老爺二夫人在世受過恩情。你們別總想著主子好拿捏。二小姐是嬌客,把她惹急了,咱們死都沒地方!”
婆子們連忙陪笑道:“素素姑娘玩笑了,二小姐金尊玉貴,底下人哪敢怠慢?是張小娘糊塗,請二小姐別冤枉我們。”
“知道就好,抱自家主子才是正途,歪門邪道沒用。”
素素得意的說完,將手裡一包碎銀丟了出來。
“原先張小娘管賬,大家不樂意。咱們院裡的賬目份例,二小姐要接過來。大夥幹活都要上心,誰也別吃虧!”
這包銀子原是張小娘多年體己,被綠棠拿出去散給人,她瞪眼看著怎能不急?
眾婆子各個人精,看見白花花銀子,心覺二小姐行為不似兒戲,於是各個爭先,將張小娘扯得結結實實,堵口捂嘴扛回房裡。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撒了區區幾兩碎銀,已有人前來投靠。
院裡負責採買的婆子半夜跑來報信。
“回二小姐,妙雲姑娘被大小姐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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