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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章變化
把甘肅作為一個正式的省份是清朝才開始的。這是因為統治的需要——此前,理論上來說,甘肅屬於陝西的一部分。還不止甘肅,包括寧夏、還有新疆、青海的一部分,都屬於陝西,只不過西邊一塊叫陝西行都司。所以,攤開地圖一看,陝西幅員之遼闊,簡直嚇死人。
明末亂戰,農民軍被剿得實在沒辦法,便往往跑到幾省交界處休養生息。各省都不願犧牲自己成全別人,所以農民軍總是能東山再起。到了清朝,吸取了明朝的這個教訓,於是設了一個常設官職:總督,統管兩三個省。從此,幾省交界,由最安全的地方一下子變成最危險的所在——在一個省裡,你面對的主力自然是這個省的官軍,外省援軍總是出工不出力、但假若你跑到幾省交界處,則會遭遇到總督調集的幾個省聯軍的全力合擊!
李自成、張獻忠、老回回、羅汝才等都是陝西人,川陝兩地來回跑,南明的時候四川又是重要戰場,所以滿清設了川陝總督。好不容易等到天下太平,大皇帝看著輿圖又睡不踏實了:秦兵善戰,蜀地富庶,萬一這個總督哪天有了點非分之想……麻煩一定小不了!
怎麼辦?拆吶!
川陝總督改個名叫四川總督,你只管一個省吧、再把甘肅(包括寧夏和青海,還有烏魯木齊以東的大片地區)從陝西拆出來!與此類似的還有安徽:明朝安徽、江蘇一帶統稱南直隸,這是朱元璋的龍興之地。安徽人彪悍能打,江蘇人富裕,兩邊湊一起也是隱患!繼續拆吶——安慶、徽州各取一個字,叫安徽、江寧、蘇州各取一個字,叫江蘇!民國時期,馮玉祥繼續拆吶:甘肅省的西寧道和青海二十九旗拆出來叫青海、寧夏道九縣二旗拆出來叫寧夏……至此,CHINA就被拆得跟今天差不多了。
甘肅的名稱也是甘州、肅州各取一個字——甘州是張掖,肅州是酒泉。明朝時,這裡叫陝西行都司,比較偏軍事意義,因為行都司府的所在也叫甘肅鎮。這個鎮可不是鄉鎮的鎮,意思是軍鎮,下轄十五個衛所!正統年間,明英宗以“庶務不可無綜理糾察之任”的理由,設甘肅巡撫都御史,由都察院選派官員充任,常駐地也在甘肅鎮。英宗的本意是軍鎮也要有文官行政管理,沒想到,埋了一顆大雷。正統十四年土木堡之變,英宗被俘、南宮復辟,英宗再次奪回皇位……時光荏苒,甘肅雖然還沒有單獨成省,巡撫已變成了地方上的常設官職,儼然封疆大吏了。最近這一任的巡撫叫席俊宇(字希大),曾作雄文《戒貪錄》,傳誦一時。
話說孫杰,每日在營裡盼民伕、盼糧草、盼聖旨,望眼欲穿。常言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過,只開了一半:三樣東西,都來了一半。
民伕和糧食到了一半,孫杰很頭大。為將的都知道,作戰最忌諱的是“添油戰術”:敵人有一千人,你有兩千人,在其他條件都差不多的情況下,二打一,你肯定贏。但上面今天撥給你三百人還逼你上,這三百人便鐵定有來無回了、明天再撥你五百,又得全軍覆沒……幾個回合下來,幾倍的兵力摺進去,把敵軍鍛鍊成信心爆棚的常勝之師,自己人全成了談敵色變的驚弓之鳥,仗就徹底沒法打了——而這卻是大明的常態。無論對內地的流寇,還是對關外的西虜,從來都是如此,永遠不長記性。
假如壓根就沒什麼糧,好辦:要麼據守,要麼大軍轉進到有糧的地方就食,啥也別惦記了;假如糧食民伕都夠,那最好,積蓄好力量當頭一擊,一勞永逸。可給一半就真的很要命,孫杰固然可以派兩千民伕先行沿途建立一部分補給站——可建完等下一批糧草就位的這段時間裡,護送的兵卒幹活的民伕都要吃飯啊!下一批運到了,上一批也吃完了,只能從頭再來——這便沒個頭了!所以孫杰只好把糧食留下,民伕打發走,同時一再向成都三司發出催糧催伕的軍報。
天子的聖旨裡對孫杰勉勵有加,宣旨的天使也是滿臉堆笑,私下裡還向孫杰轉達了聖天子的親口褒揚,他偷偷告訴孫杰,正宮娘娘還賜給孫老夫人一件華美的錦袍——皇家賜臣下的東西里,這可是大有深意的:這叫衣食富貴!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承諾。孫杰一直堆出滿臉恭順和感激的笑容,但內心卻充滿了失落:節制陝省兵馬的事,聖上根本就沒提。
“留中了。”商文長師爺嘆了口氣,“顯是朝中不少人反對,所以聖上留中不發。”
臣下的題奏,天子有三種選擇。準了,直接下旨允許、不準,下旨駁回、留中,裝沒有這回事,不搭理——這是顧及保全君臣顏面的通常做法。
“少帥寬心。聖上賞了二百兩內帑,賜老夫人華服,這些顯是對少帥的補償——聖上心裡也過不去啊。只要聖上知道少帥的忠勇,其他事,您別太往心裡去。”商師爺寬慰道。
“嗯。本來我也沒有太過的奢望,只是幾件事湊一起了。民壯和糧草如果能湊齊了,平賊只能算成功了一半。如果我是張賊,一定會逃到陝西,熟門熟路。其實我最怕的是他們入陝後往西邊躥——東邊城鎮多,固然富庶,但一方面很多地方有城可守,能堅持一兩日甚至兩三日、另一方面,財貨較多,賊眾劫掠也會拖慢其逃竄的步子,咱們遲早能趕上。可若是向西,那便如魚得水了。行都司府那裡遍地衛所,那些營兵什麼樣咱們都清楚。若是能節制陝省,我會命令古浪所、碾伯所(青海海東市樂都區)以東的有衛所全線收縮,人全帶走,糧能帶的帶,不能帶的燒,我軍銜尾追擊,賊人得不到任何補給,撐不了幾日便會土崩瓦解。但既然我無權下令,那些軍頭,哪個捨得放棄自己的軍屯?張賊一路跑一路就地補給,還能裹挾營兵輔兵滾雪球似的壯大,我軍又不能似張賊一般搶,帶多少吃多少,怎麼能趕得上?縱是趕得上,又怎能打得過?我是為此憂心。”
“哈哈。少帥想得遠了。咱們若是不想那麼遠,只想眼前呢?”商師爺捻著下巴上的幾撮山羊鬍不緊不慢地說。
“哦?商師爺您詳細說說看。”孫杰眼神一亮。
“少帥想的是一鼓聚殲,徹底解決此獠。不過,商某倒以為,有多少本錢做多大生意、有多大肚量吃多少飯似更好些。有人有糧有權,咱就畢其功於一役、若是沒有呢,咱也得有沒有的打法。”商師爺眼睛看著孫杰,口裡慢悠悠地說道,“咱們就在北川跟賊人黏上好了。人不夠、糧不夠,這些情形,不僅聖上知道、朝廷裡的大人們知道、地方上的大人們也都知道!只要咱有捷報不停地送上去,誰又能說咱如何?”
“可……眼睜睜看著能夠把賊人滅掉,某心裡不甘啊!”孫杰有些急。
“少帥你錯了!大錯特錯。什麼叫‘能夠把賊人滅掉’?咱們明明不能!”商師爺比孫杰大了十多歲,孫老爺子戰歿前便是軍中師爺,是孫家自己人,所以說話沒有任何顧忌,“少帥說的能,是有條件的,那便是有人、有糧、有權。可是少帥有嗎?沒有!所以,咱們不能把賊滅掉,咱沒哪個本錢!”
“明明我軍戰力遠在賊人之上……”
“噓……少帥,這話可講不得。萬一傳出去,萬歲爺也會要求咱們強打的。那時咱們便沒有任何退路了!頓兵不戰、畏敵如虎、挾賊自重……朝廷裡面多少人會這樣說?那時咱們只有死命一搏。您剛才說了,賊人滾雪球,咱們難逃一敗,孫家兩百年基業完了,跟著您吃飯的這些兄弟,還有他們的家,可也就全完了啊!”
“師爺教訓的是。”孫杰固然忠勇,但不傻,把商師爺這番話聽明白了。
明白了局面,對策便不難制定。孫杰決定放棄建立沿途補給站的計劃,部分移師北上,由沈成鋼帶磐石營和虎賁營進駐南充,擺出一副即將發動攻擊的架勢,實則屯兵觀望、自己和親兵營以及虎翼營餘部留守定遠,繼續催促川省的糧草——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不再做什麼一鼓聚殲的不切實際的夢。
不過不久,孫杰竟意外地迎來了第一場勝利。
善勾機帶了半個虎翼營和一千輔兵進駐了南部縣,這段日子一直風平浪靜的。臨敵最近,還只有二百多戰兵,但善勾機一點也不擔心:雖然南部已是一座空城,但城牆還在——破牆也抵三千兵嘛。嘉陵江從南部的城北轉向西面,這是一道天然屏障,因此只需要考慮東面的防守即可。
城裡有的是程西沒燒掉的空房,輔兵隊每日去江裡打魚、山上砍柴,日子過得挺輕鬆。若不是考慮到不久後大軍要進駐,善勾機甚至可以拆民房的木料來燒火,那樣會更輕鬆。
無所事事的日子過久了,善勾機便呆不住了,於是決定做點什麼。做啥好呢?千把人去撞南津關,善勾機還不至於憋屈到這程度。想到大帥的探馬過來時說過柳邊驛靠不住,又只有一個步隊駐紮,善遊擊決定去掏一把。
再說張虎,得知將要面對的竟是孫杰,便面上沒顯出異樣,心裡有些叫苦不迭。孫家的威名,大明人哪個不知?自己一個馬隊把總,在世襲將門的孫家人眼裡,跟螻蟻沒什麼兩樣。至於方戈那更不用說了,衛所軍本身就比不得邊軍,張虎都怕,方戈心裡更沒底。不過他們也都知道,自己也有優勢:孫杰這一路上幾百裡幾乎都是無人區,不可能說來就來,此其一、其二,即使到了保寧府,南邊有南津關,高高的關牆也給二位平添了幾分信心。忐忑歸忐忑,張虎心裡也有個小小的火苗在燃燒:若是能把孫杰擊敗……那自己在全大明可就一夕成名了!
思來想去,還真讓他琢磨出條妙計。既然拿下保寧一半靠偷襲,張虎決定照葫蘆畫瓢再來一次:柳邊驛那裡是自己人,但都還打著明軍的旗號,等孫杰正面攻擊南津關時,派一支奇兵從柳邊驛過去,打著支援的旗號,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來一次裡應外合!
說幹就幹,張虎讓人往柳邊驛送了幾百石糧,並打了招呼。沒想到,竟陰差陽錯地弄巧成拙——善勾機學諸葛孔明先生唱空城計,扔下輔兵守城,自作主張地帶了兩個步隊去柳邊驛偷襲。等到了地方,正捉摸著怎麼衝鋒,沒想到營門開了,守軍嘴裡嚷嚷著“怎麼這麼快便過來了”、“不是說兩個營嗎,怎麼才這點人,你們是開路的吧”熱情洋溢地迎了出來……
百來顆死不瞑目的首級給稀裡糊塗的孫杰帶來一級功,連敵人的面還沒見,副帥便名正言順地成了兄弟們口裡一直叫的“大帥”、柳邊驛大捷,也拉開了川北大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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