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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兵部傳言不假,魏定山和賀承業因範孝之子的死不和。

賀承業在軍馬營收到訊息,魏定山決定不去軍馬營,直接改道臥虎關,約他到北庭縣見,他便從軍馬營匆匆趕來。

他原本想和顏君齊單獨先談談,這倒好,魏定山先和顏君齊見了。

盧舟領他進門,賀承業卻一眼看見了盧舟放在桌上的弓箭,連貫急迫的腳步驟然一停,隨即看向魏定山。

魏定山直視前方,對他置之不理,賀承業又看向桌上的箭。

盧舟:“賀先生?”

不待賀承業開口,顏君齊先道:“舟舟,去給魏將軍和賀督軍拿些茶點來吧。”

盧舟“嗯”一聲,帶上弓箭出去了。

這都過晌了,他們風塵僕僕來,八成也該餓了。

顏君齊見賀承業和魏定山都下意識看向那張弓,愈加的確定,那弓不是範孝的,是範孝家早逝的公子的。

這在兵部也算禁忌,若非顏君齊要來西北,直面魏定山和賀承業,兵部侍郎也不會特意拐彎抹角悄悄告訴他。

這也算不得公事,顏君齊不好奇,也不想追問,很快將話題轉移到白峰部戰況和北部受災情況上。

龍虎營年前已經戰勝白峰部,在回撤時再次遭遇白峰部和其他部族殘軍聯合偷襲。

對如何處置白峰部和叛亂的部落,魏定山和賀承業本就有分歧,再遇偷襲,被激怒的龍虎營哪兒還管什麼懷柔文治,帶著虎賁軍追擊十餘天,殺光殘兵,同樣也因為追敵過深,陷在風雪中,造成兵馬折損眾多,不得不回撤補給休整。

顏君齊皺眉聽完,沒發表什麼看法。

他不懂用兵,戰場的事,不做評判,利弊得失,他了解不足,也不好評判。

顏君齊問:“白峰部呢?”

魏定山:“已經沒有什麼白峰部了。”

顏君齊眉頭跳了跳,沒吭聲。

這讓魏定山略感意外。

他以為願意和蠻人貿易的人會很難接受呢。

顏君齊卻問:“魏將軍從北邊過來,可知北邊各部落此次受災情況?”

魏定山公事公辦道:“不好,凍死的牲口很多。”

顏君齊:“以將軍的經驗,他們可會再起兵戈嗎?”

魏定山和賀承業都略感詫異地看著顏君齊。

魏定山對顏君齊態度好了幾分,他喜歡不囉嗦的痛快人,更欣賞就事論事,不糾纏過去對或不對嘮嘮叨叨的。

顏君齊這樣只向前看的,很對他們用兵的習慣。

魏定山:“會,但不會贏。”

顏君齊抿唇不語。

據他在兵部得到的情報,魏定山脾氣算不上好,但人不自大,而且用兵風格穩紮穩打,不像張昶那樣喜歡用奇兵賭輸贏,既然他這麼說,應當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

“代價呢?”

虎賁軍主力還在臥虎關鎮關,但魏定山此次去鎮壓白峰部,帶的是龍虎營,他們同樣在野外遭受暴風雪,傷亡頗重。

若再戰,龍虎營還有幾分兵力?

沒了龍虎營,只靠虎賁軍能壓制黑川部那樣的部落嗎?

西北安定,絕不能缺少龍虎營的震懾。

魏定山沉默了一會兒,“只要開打,分出輸贏之前,沒人知道會有什麼代價。”

顏君齊懂了。

他想起離京前,最後一次去六部交接道別,戶部和兵部默契的叮囑:不要讓魏定山打上頭。

懂了。

他都懂了。

穩紮穩打的魏將軍,一旦開打,也是個不計代價分勝負的狠人。

他忍不住看賀承業,果然賀承業的表情也是一樣的愁苦。

顏君齊問:“賀督軍怎麼想?”

賀承業:“安撫。”

魏定山不屑理他。

他們已經爭執了一路,他吵累了。

但他手邊的暴脾氣副將卻又拍著桌子和賀承業吵起來了:“安撫?!他們先擅離領地,搶佔軍戶的土地,視大岐軍令於無物,後又聯合叛亂謀反,如今被鎮壓了,竟然還要安撫,笑話!我大岐軍威何在?!聖旨的威儀何在?!”

他聲音太大,窗紙都被吼地直顫。

賀承業腦袋嗡嗡響,揉著額頭頭疼道:“時局所迫,白峰部已經被屠,若此時對其他部落也用嚴刑,唇亡齒寒,惹各部再聯合而反,西北再陷戰亂,關外三縣幾萬百姓當如何?你擔得起責嗎?”

“戰就戰!把百姓撤回去,婦孺老幼撤回去,然後打!要我說就不該急著遷百姓出來,打服了那群野狼崽子再遷不遲!”

賀承業:“你說得輕鬆。”

只靠虎賁軍管整個西北,早晚被全民皆兵的蠻人吞光。

金副將擺出不聽不管的架勢:“軍爺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按你說的那些,咱們沒法跟死去的兄弟們交代!我們拼死搏殺,是為了安撫他們嗎?!”

他將桌子拍得咣咣響,“他們造反之前就該想清楚了,開打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玩兒命呢,輸了知道腦袋得長脖子上了?想的美!我是大岐的兵,只管誰敢造反就殺誰,誰敢挑釁大岐就宰誰!我看還是殺的輕,那群狼崽子一樣的野人,竟敢朝將軍放冷箭,就該全砍光了!誰敢有不服,就殺光!看誰敢跳。”

賀承業天天給他們分析利弊代價,也煩了,怒道:“那你去,現在就去把蠻人殺光。”

“要是給夠我人手糧食,我早就去了!”

賀承業怒道:“你也知道沒有!”

金副將被噎,哼一聲拍桌子坐下,油鹽不進地強調:“反正不能輕饒他們!要是造反都沒有代價,定北郡還是我大岐的領土嗎?!今日關外敢反,明日關內就敢有樣學樣!到時候你付得起責任嗎?!”

賀承業都氣笑了。

有進步,回懟他一天比一天有理有據了。

吵不明白,賀承業也不想再多說,而是問顏君齊:“顏縣令怎麼看?”

虎背熊腰的金副將馬上道:“你問他幹嘛,他一個小小縣令管得著嗎?你們這群文官都穿一條褲子放一個味兒的屁,他說了不算!”

顏君齊只當沒聽見,平靜道:“這位將軍說的對,法紀不可亂,造反論罪當誅,白峰部死有餘辜。”

金副將:“嗯???”

他一拍桌子馬上改口道:“看吧!你們自己人都覺得我說得對!唉,你這個官兒可以,不擰巴,不迂腐。”

顏君齊沒理他,繼續道:“不過現下緊要的,還是賑災。”

金副將一聽,又不樂意了:“什麼意思?說了半天,還是要救那群養不熟的狼崽子?!我就知道,你們這群文官,就是……就是……”

他想了想詞:“婦人之仁!”

顏君齊:“蠻人部族甚多,僅西北就有近百,並非每個部落都如白峰部一般好戰,我們不能一概而論,當分而劃之……”

金副將:“呸的不一樣!他們全一樣,全是養不熟的狼,你就上當受騙吧!你就等著被咬一口……”

顏君齊一拍桌子:“來人!”

門外的親兵和官差全衝進來。

顏君齊一指那名副將:“他若再打斷本官說話,把他給本官趕出去!”

金副將:“什麼?!”

顏君齊:“趕出去!”

親兵:“……”

新上任的幾個官差:“……”

最年輕的,成績第三十名考上的小官差眨眨眼,動了,他十分頭鐵地朝那名副將走去,“大人,請!”

金副將氣笑了:“你個七品縣令,敢趕我?我是五品!”

顏君齊亮出兵符:“出去!”

正在此時,盧舟敲門,端著飯菜進來了。

第309章涼颼颼

送上門的臺階,幾人默契紛紛下來。

那名虎背熊腰的金副將,順勢就幫盧舟把面端進來,一改剛剛的拍桌子瞪眼睛,對盧舟十分慈愛道:“還有面呢,謝謝你小兄弟。”

活像個疼愛兄弟的好哥哥。

顏君齊也沒繼續趕他出去,收起兵符,招呼大家先吃飯。

他雖有兵符,但只能調令軍馬營,實際上龍虎營也不歸他管。

衙門的伙伕都跑去集市賺錢了,盧舟到廚房熱了早上的湯,往裡面煮了面和野菜,給魏定山帶來計程車兵每人端了一碗,還給他們加了最近盧栩才開始做的菌菇辣醬。

這面原本是打算做給盧栩他們吃的,盧舟在家守城,中午剛做的面,想著等哥哥他們一回來就能下面。

不想先方便了魏定山他們。

他準備的面不少,不止魏定山他們有,站崗的龍虎營親兵也有。

他一碗又一碗地端,除了顏君齊,親兵和室內眾人都怔了。

北庭縣衙也太實在,過晌做午飯,不光有將軍的,還有他們的。

西北食物稀缺,親兵沒馬上要,而是請示過魏定山後,才接過盧舟遞來的面,吃得噴香。

摻了白麵的雜麵,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吃過了。香味十足的菌菇辣醬化在濃稠的湯裡,沾在麵條上,辣辣的,香香的,一口吃下去,人都暖和了。

屋子裡剛剛喊得最兇的金副將吃得最香,可見吵歸吵,他壓根就沒往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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