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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讓老闆娘給他煮麵,而是到點心鋪子買了兩塊沒吃過的甜點,溜達到街上吃一份兒小碗蒸菜,填了三分飽,才繼續昨天逛到的地方繼續逛。

這兩天全郡大半的讀書人都在受折磨,州府的外地人尤其多,盧栩逛累了,隨便找個茶館坐下,都能聽到各樣的口音閒聊。

好在隆興郡各縣口音差距不太大,無論是最北邊的崇寧縣,還是最南邊的清南縣,他都聽得懂。

這會兒,書生們都入了場,陪考的家屬除了緊張考試,談得最多無非就是各地的特產、州府哪有什麼好吃的、北邊的戰況。

盧栩邊喝茶邊豎著耳朵聽,還真聽了幾場大戰情況,真真假假,說書似的,一會兒是外族凶神惡煞,一個腦袋兩張嘴,三隻眼睛四隻手,在朔州燒殺搶掠,一會兒是大岐士兵英勇無敵,直追外族三千里,殺到對方老家,踹了敵人祖廟。

而最讓盧栩驚奇的,卻是他下午逛到的一家專賣羊肉的店。

那家鋪子上明目張膽掛著大招牌,寫著草原羊鮮。

盧栩震驚了,驚呆了,他們邊和外族打著杖,竟然還能弄到人家的羊!

老闆號稱是從前線買回來的,外族的羊肉,味兒正,好吃,和他們本地的山羊不一樣。盧栩都小半年沒吃過羊肉了,管他是不是從外族手上買的還是山裡長的,先來一碗羊肉嚐嚐。

不大一碗燉羊肉,三百文,盧栩一個人能吃三、四碗。

他點了一碗羊肉,一盤羊排,羊排是果木烤的,只撒了粗鹽,沒什麼羶味,只有羊肉香,吃上去十分過癮。盧栩扔錢扔得十分豪邁,喝著老闆贈送的自釀渾酒,只覺無比之爽。

等顏君齊考完出來,一定要帶顏君齊來這兒嚐嚐。

可惜他們家那群小蘿蔔頭嘗不到。

他摸摸嘴,問老闆,“若我想買活羊,您可有門路?”

老闆笑了,邊給他烤肉,邊無奈嘆氣道:“今兒個是你運氣好,昨天回城的兵剛弄來兩隻羊,不然,我還不知道哪天能開張呢。”

盧栩:“您還真是從關外買回來的呀?”

老闆:“這還能騙人?我這店都開了二十多年了。”

盧栩直可惜。

要是能買到羊,往下正是貼秋膘,吃火鍋的季節呢,他都多久沒吃過火鍋了。

盧栩算著日子,問:“後天您開張麼?”

老闆一聽就明白了,問他:“小兄弟家裡有人考試?”

盧栩驕傲點頭,“正是。”

老闆:“放心吧,還有一隻羊明日再殺。”

盧栩:“一天賣不完嗎?”

老闆:“賣不完,如今肉貴,兩三天能賣完一隻就不錯了。”

盧栩聽著,十分好奇地問起來,“我們與外族打仗,從他們那買羊,不犯法嗎?”

老闆直樂:“自然是犯法的。”

盧栩:“啊?”

老闆:“和他們買當然犯法,但咱們打了勝仗,少不了搶回來些牛羊,軍中缺糧,拿糧食去換牛羊,可不犯法了。”

盧栩懂了,合著現在得從軍營買!

老闆:“咱們這兒羊肉貴,到了前線,就便宜了。不過眼下軍中開始做冬衣,做帳篷,到處要用羊皮牛皮,活羊不好買了。”

盧栩點頭,心道,要是能買,他也想買點羊皮子,冬天做個馬甲,靴子,多暖和!

他朝老闆打聽,才知道店裡的羊皮都賣給皮貨商了,盧栩吃完烤羊肉,溜達著去看冬衣了。

第67章自己來

入秋正是做冬衣的季節,不過這會兒棉花還沒收,毛皮也剛開始上貨,可選擇並不多。

盧栩看著,大多都還是存貨,狐皮、貂皮這種昂貴貨盧栩買不起,平民能買的皮草,最常見無非就是羊皮和兔皮,整張的羊皮比較稀罕些,兔皮盧栩就嫌貴了。

他們觀陽也挨著山,附近村子也有人打獵,處理好的兔皮比州府便宜個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他才不買。

來都來了,盧栩在皮貨市場閒逛,還真看到了皮靴皮鞋,還有怎麼看都很前衛的皮衣。

這些東西可是奢侈品,他都消費不起,只能瞎逛四處看看。

盧栩逛到布店,習慣性進去看看問問價,同樣品質的布匹州府賣得也比觀陽貴,不過染布的手藝似乎不同,顏色比觀陽要豐富些。

旅遊哪能不買紀念品,盧栩撿著觀陽沒見過的鮮亮顏色,給家裡女眷一人買了夠做兩身衣服的布。

至於男孩兒們——耐髒的藍布灰布不實用麼?湊合穿吧!

就在盧栩吃吃吃買買買的同時,他不值錢的弟弟們正想方設法賺錢。

他們觀陽聯盟的船每天從盧家村經過,譚石頭早上晚上還是會隨漁船撒網、收網,盧文眼瞅著船來來往往,他又無事可幹,生出去縣城賣油條的心思來。

他跑回家攛掇他娘幫他炸油條。許多天過去,他爹孃也漸漸從他哥離開的陰影裡走出來了,他爹依舊會時不時一個人垂頭喪氣,懊惱沒能替他哥去。夫妻倆誰心裡也不好受,沒處發洩,所有的怨氣無奈全發洩到田裡,比平時勞碌得更狠了。

盧文看著,總覺得這麼下去不成,等秋收他爹孃還不妥妥累病,他還是趕緊攢錢,買牛。

他纏著他娘炸油條,三嬸對他卻是不放心。

“你去賣?你才多大?”

“我就去大哥平時擺攤的地方,他那些朋友我都認識,都會幫我的。”

三嬸不放心,“拍花子的把你綁走,我和你爹上哪找你去?”

盧文:“觀陽大街上日日有巡邏的官兵,哪有什麼拍花子的?我從咱們村河邊上船,下船一路有人陪著我呢,賣完我就回來,又不亂走。”

見他娘有點動搖,盧文再接再厲,“大哥一去州府十來天,哪天不得花錢,我就賣賣油條,賺一點兒是一點。”

三嬸問:“你算得清賬?”

盧文:“現在油條一根十文,大不了賣一根數一次錢,有什麼數不清的。”

三嬸猶猶豫豫,沒要鬆口的意思。

盧文知道他娘不放心他一個小孩拿那麼多錢,沒辦法,誰讓他平時泥猴似的滿村子跑,有幾文錢都要跑鎮上買糖,過往形象太差,一時也難以挽救回來。

盧文道:“我和盧舟一起,再問問三哥去不去。”

盧軒正好想去修修犁,盧文把縣裡的鐵匠吹得天花亂墜,還真把盧軒說服了。

盧軒十四,已經長得不比盧栩、盧輝矮,站在那很像個大小夥子了。

三家的長子,盧栩從前又獨又犟,整天噘著嘴黑著臉,不願意陪弟弟妹妹玩,不算是個好大哥,盧輝是個好哥哥,但脾氣太好,鎮不住弟弟妹妹,倒是老三盧軒,飽受雙生妹妹寒露折磨,他爹孃又沒什麼家長架子,處理孩子矛盾從來都是和稀泥,迫使他從小靠自己樹立當哥哥的權威,做什麼都自己悶不吭聲拿主意,很能震得住下面的弟弟妹妹。

盧文不怕盧栩,不怕盧輝,大人不在時候,卻是怕盧軒的。

有最讓大人放心的盧軒作伴,三嬸還真同意了。

說動了三嬸,盧文拉上盧舟去菜地割韭菜,又遊說小夏幫他做韭菜盒子。

他和盧舟也能包,但他們倆廚藝不如小夏,從麵皮大小就擀不均勻,不像小夏,面塊、麵皮、包出來的韭菜盒子,大小均勻,全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夏本來脾氣就軟,又總讓著弟弟,自從盧文給她買了頭花,更是又高興又不安,這會兒盧文找她幫忙,小夏哪有不願意,半夜跟她娘起來,又是和麵又是包韭菜盒子,等盧文睡起來,她們母女倆已經把油條、韭菜盒子和糖糕都裝好了。

小夏給盧文縫了個布兜,繩子能拴在腰上,方便他裝錢。

盧文把布兜捆好拍拍,抬頭看見小夏別在頭上的絨花。

晨光照在絨花上,絲絨泛著絲絲縷縷的細光,瑩瑩發亮,盧文覺得全村大姑娘小媳婦,沒有比他姐姐更漂亮的了。

盧文道:“等我掙了錢給你買更好看的。”

小夏靦腆笑笑,“這個就很漂亮了,你賺了錢好好攢著,不要亂花。”

盧文應一聲,先去叫了盧軒,又去叫了盧舟,兄弟三個一起在河邊等船。

看到黑底綠山藍水的旗子,盧文就招手大聲喊,划船的不是譚石頭,卻也認識盧文,見到他們靠岸讓他們三個上去。

今天他們帶的東西輕,盧文沒推車,和盧舟一人揹著一個筐,盧軒提著要修的犁一起上了船。

他們人多,不好意思白坐船,盧軒過去幫忙划船。到了觀陽縣城,陸勇果然還佔了老地方賣豆腐,這幾天誰都知道盧栩不在,他沒給盧栩佔地方,更沒支賣冷盤的桌子。得虧盧文、盧舟就兩個筐子,陸勇自己的攤位也夠他們用了。

盧文跟著盧栩在早市擺攤,不少人都認得他,見今天是他來,還有人問起他會不會做冷盤。

盧文當然想賣,他還和盧舟試著做過。可他們倆在家霍霍了不少菜和調料,怎麼也做不出盧栩做的味道來。

往常他不覺得冷盤有多難,無非是把菜切吧切吧,把調料挨個放兩勺,可到了他做,明明是一樣的東西,一樣的步驟,死活就做不出盧栩做的味道。

等把盧栩剩下那點辣椒油禍禍完了,盧文也放棄了。

直到他自己撞了南牆,才知道他往常偷偷腹誹他大哥這毫無技術含量,誰都能幹的活,其實也沒那麼容易。

至於另有人問起的炒菜……

盧文更是無語凝噎。

他哪兒知道,盧栩可是從小在廚房混吃混喝,耳濡目染著長大的,盧栩雖然嬌生慣養不用自己做飯做菜,但高中住校以前,可是天天看著家長怎麼配菜做菜,就是他們家兩代大廚慣出來的舌頭,一般人揚鞭難及。

就拿韭菜盒子說,盧文也總覺得小夏調的餡不如盧栩調的好吃,不知道哪裡有非常細微的差別。好在新鮮的韭菜放足了雞蛋,只需撒上鹽,鹹淡對了,怎麼做都好吃。

別人再問冷盤炒菜,盧文通通推銷他筐裡有的——

吃油條吧,吃韭菜盒子吧,吃糖糕吧,鹹的甜的都有,油炸過香香的,多好吃啊!

一上午賣完,譚石頭也找過來了。

盧栩不在,好多平時要問盧栩的問題都來問他,這兩天他也忙得焦頭爛額。尤其是算賬,譚石頭手指頭腳指頭不夠用,一時間又學不會算盤,無奈之下折了好多樹枝,粗的當十,細的當一,每天算得頭暈眼花。

聽說盧文領著盧舟來了,譚石頭總要盡地主之誼,扔下一堆算不清的樹枝給梁山寶,一溜煙跑到早市。

盧舟、盧軒他都認識,尤其是盧軒,他有時候去盧家村送貨,雜貨鋪的東西可都是盧軒幫著搬運的。

盧舟他不太熟,這小孩文靜,一看就老實厚道,沒盧文那麼多鬼心眼。譚石頭相當喜歡這種乖小孩,領著盧舟去山貨鋪子拿果子吃。

“我姐夫背下來的甜梨,皮薄汁甜,可好吃了,我給你拿幾個嚐嚐。”

盧舟當然是不要,不過他這麼個小個子,被譚石頭一把抱起來,掙扎都掙扎不下去。

左右他們要等盧軒去鐵匠鋪修犁,在哪兒都是等,盧文也愛去山貨鋪,他個子小會賣乖,總能蹭到些新鮮果子吃。

果然,他們一進去,看鋪子的大娘一人給他們一個梨。

有磕碰,有蟲眼,或者外形不好看的果子,賣不上高價,他們就挑選出來,便宜賣。

大娘厚道,盧栩又總往鋪子介紹人,她給盧舟、盧文的都是隻有一點兒磕碰,看不出什麼毛病的好果子。

盧舟知道果子貴,捧著梨不敢吃,這會兒譚石頭和盧軒去鐵匠鋪了,盧文厚臉沒皮啃得歡實,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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