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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馬雲濤剛坐在車上走了一半,便聽到一陣鞭炮聲傳來。馬雲濤心中一驚,立時讓車把式將車找地方停了下來,自己則撩著車簾一直觀察著外面路上的動靜。莫約半刻鐘後,只見兩輛裝滿貨物的騾車由陸政安和一個臉熟的漢子,一路趕著朝這邊走來。
見陸政安和宋淮書竟然安全無虞,心中驚訝的同時,更覺得氣憤。靜靜的坐在馬車裡看著陸政安的騾車走出很遠,馬雲濤這才吩咐車把式繼續往前走。
“老爺,前面好像是馬管家。”
此時的馬雲濤心中又氣又急,並沒有聽出車把式語氣裡的驚訝和疑惑。沉聲吩咐道:“將他給老子拉過來!”
車把式應了一聲,便下車奔過去攙扶住了馬管家的手臂,關切的問道:“馬管家這是怎麼了?怎麼弄這麼狼狽?”
聞言,馬管家對車把式擺了下手,嘆道:“別提了,你怎麼帶著老爺來了?”
“老爺見你一直未歸,心裡很是擔心,所以就讓小的趕車過來看看。不過,方才老爺看到陸家騾車過去,聲音似乎有些不悅,您老回話的時候可得當心這些。”
聽到車把式的提點,馬管家哪裡會不明白馬雲濤是因為什麼生的氣。聽他這麼說,馬管家道了聲謝,隨即輕輕推開車把式的手來到了馬車前,躬身叫了聲‘老爺’。
說罷,馬管家踩著腳凳剛剛走到車廂門口,只覺得胸口一疼,整個人便向後倒去。幸而車把式眼疾手快,忙伸手扶住了馬管家的肩膀,這才讓馬管家免去一劫。
“哎喲,馬爺,您這腳下還是穩當著點兒。這車轅距離地面可不低,掉下去估摸著得躺一陣子了。”
馬管家一手捂住胸口,一手順著車把式的力道撐著坐起了身。抬眸看了眼車廂內表情陰沉如水的馬雲濤,立時打了個哆嗦。
馬雲濤雖然此時怒火滔天,可也知道外面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壓抑住心中的怒火讓車把式調轉車頭返回客棧。待剛一進入客棧的房間,馬雲濤一腳又踢向了馬管家的腰腹處。
自知事情沒有辦妥當的馬管家面對著一腳不敢有絲毫躲避,看瞅著自家主子火氣消散了些,馬管家這才開口說話。
“老爺……”
“你之前不是說萬無一失的麼?為何陸政安一家非但屁事沒有,反而還喜氣洋洋的又是放鞭炮,又是出貨的。”
面對自家主子的質問,馬管家屬實覺得委屈。“老爺,小的真是親眼看著小張將五條百花蛇放進了陸政安家的院子。那蛇不光性情暴戾,而且劇毒無比。按道理來說,他家不應該躲過去才對。”
想起方才在路上遇到陸政安的事情,馬雲濤也不想再追究這件事。於是便繼續追問道:“那今兒陸政安家又是怎麼回事?可是真的同其他人家合作了?”
聞言,馬管家見自家主子臉上又陰沉下來,生怕自己回的晚了再招來一頓拳腳,忙躬身回道:“沒有沒有,小的方才回來的在溝渠洗手的時候,聽他們村上的人說,陸家的那個小子好像自己在原陽開了家鋪子。說是這個月二十六就要開張了。”
馬管家此言一出,馬雲濤狹長的眼眸立時眯了起來。“怪不得姓陸的那小子拒絕的這般乾脆,原來不是胃口大了,而是心變大了。原陽一家鋪子可要花不少錢,這小子今年又修作坊,又買鋪子的,保不齊去年跟我們還留了一手兒!媽的,沒想到看著是個老實本分的,沒想到竟然是個喂不熟的狼崽子。”
說著,馬雲濤啐了一口。“呸!從老子手裡賺了那麼多錢,一聲謝沒有,轉頭就想把老子給甩了,沒那麼容易!不給他點兒眼神看看,他真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聽自家主子這麼說,馬管家立時問道:“那老爺打算怎麼做?原陽到底不比林州,咱們行事還是小心點兒微妙。”
“你怕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他陸政安一個毫無根基的生瓜蛋子,我還不信搞不定他?!你速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咱們就出發去原陽。”
馬雲濤此言一出,馬管家只覺得此舉不甚妥當。本想上前再勸說兩句,哪知剛剛往馬雲濤身邊湊近了一步。馬雲濤只覺得一股惡臭迎面撲來,忙捂著鼻子讓馬管家離他遠些。
“你這身上到底是什麼味兒,恁得臭,掉茅廁了麼?”
說罷,馬雲濤這才注意到馬管家身上穿的竟然裡衣,立時擰眉問道:“你早晨就穿這身兒去的?你做什麼去了?”
見自家主子火氣漸大,馬管家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一張老臉也哭喪了下來。“小的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絆了一跤,也不知道誰家的野狗落在了路邊。小的沒有留神,就……”
不等馬管家說完,馬雲濤立時將人轟了出去。“你,你趕緊出去洗洗,今兒沒有我的話,不用過來伺候了。”
說著,馬雲濤只覺得那股惡臭縈繞在鼻間,忙捂著鼻子向後退了幾步。“你馬上出去,嘔……”
見自家主子如此,馬管家只覺得滿腹委屈,忙躬身從房間裡退了出來。
而馬雲濤在馬管家出去後,立時將屋內的窗戶都開啟,散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才覺得好些。
轉回身坐回到桌子後面,馬雲濤目光瞥見桌上的賬冊,原本壓抑著的火氣又慢慢冒了出來。
思索片刻,馬雲濤起身將門口的守著的丫鬟叫了進來。在其耳邊低語了兩句後,伸手在對方胸脯上狠狠揉了一把。見丫鬟眼眸裡已經泛起春水後,馬雲濤捏住她的下巴,低聲囑咐道:“人悄悄地找,切莫讓馬管家知曉。”
看著丫鬟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馬雲濤立時笑道:“那就速去辦吧,爺等著你的好信兒。”
第一百二十七章
經過兩日的顛簸,陸政安和宋淮書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原陽城。交了入城稅後,一行人趕著騾車來到了自家鋪子門前。
鋪子已經徹底裝修完畢,就連屋內的櫃子隔斷都也已經上好了,唯一一樣沒有到位的就是鋪子的牌匾。
不過,眼下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陸政安將在門口好奇張望的陸鐵柱等人把騾車上的貨物都搬進樓上的倉房。看著小隔間裡床鋪不光已經放好,就連隔間的窗戶也做了加固,曹師傅甚至利用旁邊的空間打了一口半人高的立櫃。
“也不知道曹師傅又在這裡收拾了多久,窗戶加固了不說,竟然還幫著打了櫃子。”
宋淮書輕撫著櫃門上雕刻的翠竹圖案,心裡滿是感動。抬頭看向面前的陸政安伸手抓著他的衣袖晃了晃道:“估摸著兩日曹師傅就該送牌匾了,到時候咱們定要好好謝謝他。”
“嗯,曹師傅和二旺的工錢都還沒結,等鋪子裡的事情了了咱們給他多包幾兩銀子,曹師傅無兒無女,以後多往他跟前走動走動便是。”
聽陸政安這麼說,宋淮書立時應了一聲。看著倉房被自己拉來的貨填了大半,陸政安和宋淮書走下樓,招呼鋪子休息的陸鐵柱等人洗了洗手,而後便帶著幾人去了旁邊的沈記酒樓。
酒樓的小兒對陸政安和宋淮書還有印象,曉得兩人是對面鋪子的掌櫃,見他又帶著人來,忙用肩膀上的手巾掃了掃桌面和凳子安置幾人坐下。
“客官,今兒打算吃點兒什麼?”
陸政安看著幾人忐忑不安的模樣,又唯恐點菜幾人會不好意思,索性對小二說道:“有啥吃啥吧,連續趕了幾日的路,想吃完早些回去休息。”
“成,正好新上的菜,客官們隨意選。”
陸鐵柱等人去鎮上的小館子都戰戰兢兢的,如今進了這麼好的酒樓,更是頭都不敢抬。而且現在陸政安鋪子剛剛開業,這一頓飯吃下來定要花不少銀子。正要勸陸政安和宋淮書換一家吃,卻見兩人熟門熟路的來到櫃檯。
見狀,陸鐵柱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忙起身跟了上去。
“政安,在這兒吃頓飯得花多少錢啊?”
聞言,陸政安笑道:“花不了多少錢,放心吃吧。而且這裡的飯吃完是可以再續的,你們若是吃不飽可以讓小二給你再加。”
在陸政安打好飯回到桌子前的時候,只見小二端著幾杯茶來到了陸政安這桌的面前。看陸政安等人一臉疑惑的看向他,小二立時說道:“客官,之前跟您一起來的那個老師傅這幾日怎麼不見他人啊?”
聽小二這麼問,陸政安立時放下手裡的筷子,反問道:“小二哥說得是那個個子小小的老師傅?他這幾日忙著,估摸著明後日到?小二哥尋他可有事?”
“是這樣的,我們老闆見您家鋪子裝修的很是別緻,正好我們老闆想在林州開一家分號。知道那老師傅幹活兒仔細,想請他來幫把手。”
沈記酒樓但凡出手都是大手筆,而且沈記酒樓老闆風評極好,不光對自己員工優待,對幫著幹活兒的師傅幫工,開出的工錢極高,而且也從不拖欠。曹師傅若是能接下沈記酒樓林州分號的活兒,估摸三年不出工估計也不用發愁了。
聽到小二這麼說,陸政安爽快的應了一聲。“成啊,等曹師傅來了,我替他老人家問問。到時候他老人家若是同意了,就讓他過來回你。”
見陸政安竟然這麼幫忙,小二頓時一陣欣喜。見周圍並無人在,拿勺子又給幾人加了滿滿一勺肉菜。
吃飽喝足後從沈記酒樓出來,已經是下午申時了。
陸政安想著幾人趕了兩天的路,本想去客棧開兩間房讓他們休息一夜再回去。哪知,陸鐵柱等人卻怎麼都不肯。
“政安,不是哥兒幾個不領你情,哥知道你現在也難,都是莊稼戶漢子,悶頭哪兒都能睡,何必花這個冤枉錢。而且咱的鋪子馬上就要開業了,後幾日長根叔和宋大叔他們還得趕緊過來,到時候村子裡缺人手哪能成。等到過年,哥兒幾個在家等你,到時候你可得好好請我們喝一頓才行。”
“是啊,政安哥。我們在這邊也幫不上忙,早點兒回來還能多掙一天的工錢,我還想著攢錢娶媳婦兒呢。”劉見喜看著陸政安和宋淮書撓了撓後腦勺嘿嘿笑了出來。
見狀,陸政安哪裡還好意思再勸,笑著點了點頭將人送到了城門口。看這幾人坐車騾車消失在路盡頭,陸政安和宋淮書這才牽著手往回走。
“這次帶的貨不少,回去還是得分分類,免得到時候不好找。”
剛開始,宋淮書對於陸政安讓他接管鋪子生意,心裡還是有些打怵的,唯恐自己做不好給他捅出了大簍子。但是隨著和陸政安一起看著鋪子一步步弄到現在,心裡的擔憂已經變成了期待。
“嗯,打算回去寫幾張小紙條貼在上面,到時候要拿哪種直接取就是了,不用擔心自己弄混。”
說完,宋淮書想起躲在暗處對他們虎視眈眈的馬雲濤,心裡還是忍不住擔憂。“你說那個馬老闆可還會動手?”
“不動手最好,動手我們也不怕他。不是我說他的不是,姓馬的這人心眼兒太小,就不是個做生意的人。他家鋪子能在林州開這麼久,跟他身邊跟著的那個管家有大關係,估摸著身邊沒有靠譜的人,怕是早就撐不下去了。不過,那管家也不是什麼好鳥,應該不會善罷甘休,我且在這兒等著他們呢!”
……
曹師傅和陸長根以及宋希仁是在四月二十五一起趕到的原陽城。
陸政安本想問曹師傅牌匾刻的怎麼樣了,卻見對方轉頭招呼李二旺從馬車裡搬出了一塊兒蒙著紅布的牌匾。示意陸政安將梯子搬出來,曹師傅和李二旺師徒二人直接將牌匾掛在了門頭上,只是蒙著的紅布並未揭下來。
陸長根見到曹師傅過來很是開心,一把攬住他的肩膀,笑道:“還當小曹你明日才能到呢,沒想到今兒你就來了。”
“答應給你家寶貝侄子做牌匾,我哪裡敢耽擱了。這不找到合適的木料,雕刻好就立刻送來了。”
曹師傅跟陸長根是過命的交情,而且也是陸長根讓陸政安去尋他,讓他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所以,曹師傅打心裡對陸長根是感激的,對陸家的活計也是極其的上心。
“也就是你,換做別人,我還不放心呢。等到鋪子忙好,到時候我再好好請你喝一杯,咱們哥兒倆不醉不歸。”
曹師傅隨著陸長根進了鋪子,發現鋪子裡已經擺了不少果脯和乾貨。不管是櫃子還是桌椅都擦得鋥亮,而且桌上的梅瓶還放著一束蘭花,。甫一邁進屋子,若有若無的蘭香味兒,摻雜著酸酸甜甜的果脯的香氣,味道很是誘人。
宋淮書見眾位長輩進門,忙拿了兩個青花碟子各自裝了些果脯和瓜子花生,又泡了壺濃醇的茉莉花茶一併送進了內室,見他們幾人熱絡的聊著天,便和陸政安一起退了出來。
李二旺正在拿著抹布幫忙擦拭著屋內的木柱,看到陸政安和宋淮書從內室裡退出來,忙握著抹布急忙迎了上去。
“政安哥,小宋哥,我許久都沒回家了,我爹孃他們身體可還好?”
“好著呢,日日在作坊裡同鄉親們有說有笑的,人都長胖了不少。就是你這麼長時間沒回去,有些惦記你,說是看到劉安家的小子,有點著急抱孫子了。”
陸政安的話音一落,李二旺的臉色立時紅了起來,看著陸政安和宋淮書的眼神兒閃了起來,眼神一直不敢往兩人臉上瞄。“我爹孃真的是瞎操心,我才多大就想著讓我成親抱孫子。”
宋淮書似笑非笑的看著陸政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不要太過分。“你這也不算小了,都十七了吧?你看長山叔家的劉安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孩子都有了。”
“那政安哥和小宋哥結契的時候都二十了呢,跟你倆比我可不是還小著麼。”說罷,李二旺表情訕訕的撓了撓後頸,“哎呀,咱別說這個事兒了,等你們這邊鋪子開張之後,我師父說要回去休息幾天,到時候我自己跟他們說。”
聞言,陸政安點了點頭。同時想起沈記酒樓小二說的話,立時跟李二旺說道:“估摸著你跟曹師傅也休息不了幾天,前兩日我去沈記吃飯,他們家小哥兒跟我講,他家老闆想在林州開家分號,看你和曹師傅幹活仔細,想要請你們接手。曹師傅要是答應的話,你倆後面怕是要好好忙一陣子了。”
李二旺在幫陸政安裝修鋪子的時候,一直在沈記酒樓吃飯,同他家人已經混得很熟了。聽陸政安這麼說,愣了片刻後這才反應過來。
“沈記酒樓的老闆我曾經見過一次,清清瘦瘦的為人很是和氣,對店裡幹活兒的人極是大方。師傅若是肯接下來,估摸著工錢肯定不會少。”
提到這個,李二旺的眼眸轉了轉,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整個人瞬間開心了起來,伸頭看內室幾個長輩聊得正火熱。將手裡的抹布直接塞到了陸政安的手裡,飛奔一般的跑出了門。
陸政安和宋淮書看著李二旺的背影,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
而就在這時,沈記酒樓的二樓一個窗戶微微開啟,一身華服的馬雲濤和馬掌櫃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的看著陸政安鋪子的動靜。
“倒是沒想到姓陸的這小子手筆竟然這麼大,這麼一間鋪子盤下來,沒有七八百兩銀子怕是拿不下來,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他。”
說著,馬雲濤執起茶盞抿了一口,看著對面鋪子門口親親熱熱的陸政安和宋淮書,眼神裡閃過一絲嫉妒。
“到底攀著季家,而且季家老夫人還這麼看重他。陸家小子要是開鋪子,季家少不得補貼一些。”說到這裡,馬管家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回想起他同陸政安鬧僵的事,心裡不由的嘆息一聲。
“老爺,明日這陸家小子的鋪子就要開張了,您打算怎麼做?”
聞言,馬雲濤看著樓下掛著紅綢的牌匾,勾了勾嘴角。“這個就不用你管了,明兒你只等看好戲就成了。”說罷,馬雲濤挑了下眉,轉頭對馬管家吩咐道:“為了明天有個最好的看戲位置,你等下去備一份兒厚禮明天上午帶過去。咱們怎麼說也是老交情了,空著手上門實在是不合禮儀。”
……
四月二十六,宜開張,伐木,破土,嫁娶,修造,修墳,立碑
一大早,陸政安和宋淮書便穿戴一新來到了鋪子門前。陸政安推開鋪子的大門,扭頭看著緊張到不住深呼吸的宋淮書,調侃道:“今兒可是宋掌櫃的主場了。”
聽著陸政安的話,宋淮書紅著耳垂瞪了他一眼。“我已經很緊張了,你就別在調侃我了。”
說著,宋淮書將手掌覆蓋在陸政安的手背上,讓他感受一下自己掌心的冷汗和涼意。“喏,自打起床之後,這冷汗就沒幹過。”
看著宋淮書緊張到如此模樣,陸政安既心疼,又覺得好笑,見四下無人,伸手將人勾到懷裡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啄了一口。“別害怕,萬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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